童
年（六）
奶奶架起纺车在大门的客堂楼梯边，有时也打开半边大门让光线好些，用新棉花不慌不慢的在纺线线。她用右手搖着纺车，左手拿着一团棉花在转动的线锭上一层一层的纺线。一会儿手离线锭远，一会儿离线锭又近，手的起伏就像舞蹈动作一样好看。棉花在线锭上粗细一样的缠上。纺车吱吱叽叽的声音疏展着绵花，变成长长粗細一致的棉线，随着线锭呼呼旋转节奏声围绕在线锭身上，棉花瞬间像魔术一样变成了棉线。奶奶纺绵花的身影和吱吱叽叽的纺车声音，它一直映在我童年的回忆里。
人小什么 都新鲜，都想跟奶奶学。有时奶奶也让我学纺线，摇动了纺车又忘了用棉花纺线，纺线即刻就断了。两个姐姐也来给奶奶学纺线，两手也配合得也好，就是纺出的线粗细不一致。她们纺后奶奶又将线锭里的线退出来重新纺。奶奶诲人不倦教孙儿丶孙女纺线结果只有大点的姐姐学会，放学回来可以替换奶奶纺线让奶奶休息一下。
奶奶用纺好的线收集起来挽成麻花，当挽成十来个大麻花的时候就准备染线。奶奶去提督街化工店买来红丶绿丶黄丶兰丶紫的染料回家。用烧木柴的大锅把水烧开后放染料，将锅中的染料搅均后，然后把泡在盆里的麻花棉线解开把水挤干，就放在蜗里煮二十分钟。用两根竹棒把染好的线挑起来绞起挤干放进清水盆里漂起，就用这种方法的程序，将纺好的线染好成各种颜色什景棉线。
一次奶奶把染成兰色线挑起来，说：＂锅里染料还可以染衣服丶裤子＂。我转身回屋把自已背背裤悄悄的放进锅里，然后去加柴再煮。我母亲看见我在锅灶里加柴，就问：＂明生，你在干啥子＂？我说：＂妈，我学奶奶在染裤子＂。母亲马上把我从烧火的矮板櫈上抓起来，说：＂别加火＂。奶奶转过背来问：＂你们两母子在干啥子＂？母亲说：＂妈你不把明生看到，他把裤子都放在锅里去煮了＂。奶奶说：＂煮了就好了嘛，我小孙儿都会染布了＂。母亲说：＂他一个三岁娃娃知道啥子叫染布哟，裤子都没有泡湿，干的就丢进锅里去了＂。母亲一边说，一边把锅里裤子捞起来用清水在漂。我站在墙边上两个大人都在做事。奶奶说：＂明生，以后染衣服要泡透了才能去染，干衣服去染会染成花的衣服，穿起就不好看了＂。
奶奶的话我永远记在心里。六十年代计划经济，大家都用布票买衣服丶裤子没有多余的衣服丶裤子穿。为了爱漂亮就把褪色的衣服丶裤子，花上几分钱一角钱买染料，自已就可以把它染成新衣服，新裤子。不知老三届的同学们，您们家染过没有？
奶奶将染好的各种线放在院子里晒干。收回来放在家里二楼上，将要用颜色的线捆在织机上架好。用两把带线木梭子拿在两只手上，两只脚分别踩下面两个脚踏，上面两把梭子在编织的花带上来回的两边送，手脚协调得比开汽车还好。
一根花带，在节节复节节的织机声中慢慢变长。时儿，奶奶又用竹片将编织的花带靠紧。有时，我站在奶奶织花带机边看奶奶织花带。奶奶有时也把我抱上织机上，脚站着踩下面脚踏上，手把手穿梭子，等我在机上玩够了又抱我下来。我下楼跑到母亲面前自我表扬说：＂妈，奶奶都教会我织布了＂。母亲笑着说：＂明生能干又勤快，都会染布丶织布了＂。尽管，那时才三丶四岁，也感觉到劳动也是不很难的。
奶奶将编织好的花带，按宽丶窄和各种花色卷成大盘。用自已编的提篮装好，提篮里放着竹尺丶剪刀，再用兰布把提篮盖上。然后牵着我小手从北糠市街过南糠市街，到东大街转左边走不远，就到了成都东门城隍庙。城隍庙的门坎很高我跨不过去，奶奶牵着我的手一提，我爬上门坎一翻就过去了。
在城隍庙里的雕像下面，已经有许多人摆上了地摊。还有许多空地上，摆着算命先生的摊子；治疗骨伤的医生（听说成都有名的骨科老师杨天鹏也来摆过地摊）地摊上摆着各种膏药；什么练武功丶耍魔术丶玩杂耍的扯敞子的各类人，也在这里练摊挣钱。来来往往丶熙熙攘攘的人，把现在的城隍庙搞成热热闹闹的自贸市场。
城隍庙里听说供有城隍菩萨，庙里有古捶一对。经常听老人说歇后语，城隍庙的古捶：一对。小时候和发小们经常偷着去城隍庙里玩耍。那里有道士看着，一进去总感觉是阴森森的很吓人。台上塑像全是张牙舞爪怪象，还有砍脑袋丶锯人丶砍手丶砍脚丶下油锅等等血腥场面。就像重庆丰都的＂鬼城＂一样。有时，大点的娃娃搞恶作戏，忽然在阴暗角落里，高喊一声：＂鬼来了＂！小伙伴吓得屁滾尿流地朝门外跑。
听爷爷讲：＂在过去老百姓穷能上学的人很少。没有文化不懂礼数，不懂＂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八端，不懂＂父子有亲，君臣有义，长幼有序，夫妻有别，朋友有信＂的五大伦理，怎么办？统治阶级就通过戏剧里的故事唱给大家听，让大家受教育。中国传统文化有个不成文规矩叫：＂不思邪＂。如果有＂思邪＂的文化思想，就会被统治者和文化人抵制为坏书丶禁书（如：红楼梦丶西厢记丶金瓶梅等都视为淫书被禁）。当然唱戏人也学有不好的戏，只能去唱私人＂堂会＂挣钱为生活。这些坏戏都不能拿到公开场地去毒害老百姓，演戏教育老百姓是一种方式。有家庭教育，其中包括家族祠堂里各种体罚教育也是一种方式。还有城隍庙的教育，对那些仵孽不孝子，不懂妇道，偷东西，杀人放火违背八端和五大伦理道德等做坏事人的惩罚，都一丶一雕塑在十个大殿上。惩罚的刑具丶方式都体现得相当恐怖，场面血腥。让老百姓的心灵上造成恐惧和害怕而不敢去做坏事。这就是清代政府建造城隍庙，用来统治老百姓行为丶思想的意义＂。作为对老百姓正面的教育还是孔孟之道。
奶奶牵着我的手在边上空地上放下竹栏，把兰布铺在地上，然后把筐里的花带一盘一盘的摆在兰布摊上。我站在奶奶身边，紧靠在塑像的台下等买主。不一会儿一位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藏民，他走过来问奶奶：＂花带多少钱一尺＂？奶奶和藏民没说几句话，藏民就数钱给奶奶，把花带全部都买走了。
我至今记得那位藏民笑起来，黑黑的脸上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我陪奶奶出门卖花带开张大吉。在回家路上的糖饼摊，奶奶给我一分钱去摸＂赵＂字，结果我摸了一条龙。老板只好在石板上给我倒了一个糖龙（糖画）用竹纤粘上，我一只小手牵着奶奶，一只小手拿着糖龙高高兴兴回家给母亲报喜！
锦 水 鸣
声
2015.12,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