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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为儿子起的邱四方的名字，很有味道。从字音上看，邱四方，就是求四方，为民间所求。这样的含义连四方自己都说不清，但冥冥之中却折射出了父亲的影子，青出于蓝胜于蓝。他的胸怀就如潮白河水那样坦荡，那样有温度，不管是婚丧嫁娶，还是生活琐事，十里八村、左邻右舍都有他忙碌的身影——“邱四爷”，成了“大了”的代名词。 （一） 秋夜里的雨下得噼里啪啦，枕着窗外动听的雨声，邱四方睡得格外酣畅。邱四嫂捅了捅他说，这么大的鼾声，还让人睡觉吗！邱四方动了动身子，“哼哼”两声，仍然唱着那字正腔圆的“优美乐章”。这时，雨声中传来混杂的脚步声，就听有人喊：四方，北街顺子哥的儿子二壮出车祸了！邱四方闻声“嗖”地坐起来，问，昨天下午我还看见他呢。这黑灯瞎火的，他人怎么样了？外边答，伤得很重，你快去看看吧。他扯开被子，提着裤子就往外跑。邱四嫂想拉他，说给你裤带啊，外边还下着雨呢！此时，邱四方已经跨出屋了：不急行吗？顺子哥就这么一个儿子…… 邱四方跟随村里一帮人往村南边跑去，看到路边一辆解放牌汽车撞倒一棵杨树，二壮一动不动地躺在雨中，破旧的摩托车横在了道牙子上，逮鱼的提网子撕得稀巴烂。邱四方直奔二壮身边，喊了半天也没回音，二壮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邱四方当机立断，对身旁的四奎说，你赶快找车拉二壮到医院抢救。四奎说，这时候到哪找车去？四方说，到公路上去拦车啊！ 这时，雨下得越来越大，从东至西来了一辆大卡车。四奎扬手示意停车，大卡车“嗖”的一声过去了，路旁的积水溅了四奎一身，大卡车不但没停反而加速前行，一连几辆都是这样。邱四方急了，说还是我来吧，除非车从我身上轧过去。他又把当年上三线打山洞、战塌方，那股子不怕死的劲头拿出来了。那年他才不到二十岁，就在村里第一个报名参战。一次打山炮，人们都撤离出来，可是不远处来了几个放羊的羊倌，赶着白花花的一大群羊，慢慢悠悠地来了，眼看着药捻子吱吱冒着青烟快引爆了，邱四方跳过去，硬是用手把药捻子掐断了，虽然自己受了重伤，但保全了百姓的生命，他被部队指挥部授予战斗英雄称号，提升为民兵排长，开表彰大会时，他是被抬着授奖的……此时，前面又来了一辆车，远光灯在夜雨中发出线条似的光芒，邱四方站在马路中间，两手高举，停车！停车！面包车“吱”的一声停下了，司机从驾驶楼子伸出脑袋，干什么，你不要命了！邱四方向司机鞠了一个躬，苦苦哀求地说，司机师傅，对不起，这儿出车祸了，人伤得不轻。您行行好，救救他吧！司机下车看了现场，气马上消了：别说了，快把人抬上车吧。 二壮被送往医院后，邱四方走到肇事车辆跟前，这是个外地牌号的汽车，司机吓得在地上直筛糠。邱四方让人控制住司机，然后向交通队报了警，然后便直奔顺子哥家。 顺子哥刘姓家族，五十多岁，身体不好，二壮是他的一棵独苗，处理不好就会雪上加霜。在炕头上，顺子哥泪水横流，紧紧拉住四方的手，非得要到现场看看二壮。邱四方拦住他说，下这么大雨，你别去，二壮没多大事，我已派人送他到县城医院抢救了。看着炕上悲痛欲绝的顺子哥，邱四方在地上来回走遛儿，口口劝说，点点渗透，既不能说二壮伤得太重，又不能说伤得太轻，目的就是要稳住他，不能出任何意外。 凌晨，天开始蒙蒙亮，医院传来二壮抢救无效死亡的噩耗。邱四方叫来村里赤脚医生备足药品，这才告知了顺子哥。顺子哥号啕大哭，邱四方不让人劝，说让他放开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邱四方在顺子家里整整熬了三天三夜，连丧事、交通肇事赔偿、安抚家属都办得圆圆满满。村里人说，邱四爷真行，办出事来滴水不漏，不愧众人心目中的“大了”。 （二） 村里清洁家园，解决养猪污染成了问题，有的村民猪圈都建在了院里的窗根底下，本来村前一条碧水清清的河变成了一条污水河，整天臭气烘烘。村里也做了迁圈的规划，可有个别户就是不同意。村书记找到邱四方，问，你说咋弄，该走的程序咱都走了，可关六就是不同意，背地里还鼓捣一些人闹腾，如果这点事都干不了，咱村支部还有啥威信呀！四方问，我听说那十四户在院子里养猪，村里不都安排了迁移的地方吗？村书记说，都安排了，但他们就是不搬，说那样费用太大，要求补贴。四方问，他们要求给多少钱？村书记叹口气说，两万元。四方急了，说，啥两万元，土地给他们白使，还要两万块钱，太离谱了。村书记为难地说，我出面找了他们，这工作很难做。四方看不过眼了，说，不就关六吗？我去找他，总不能拿不是当理说！ 晚上，邱四方让老婆炒了俩菜，烧上一壶热酒就喝上了。邱四嫂问，今儿个怎么自己喝上了？四方说，我想这口了。邱四嫂诡秘地一笑，心想又有事了。这时，街面上的灯亮了，四方红着脸就来到关六家。关六正在看央视的新闻联播，播音员正在报道全国的空气质量检测。邱四方门帘一挑进屋了，关六喊着，四方叔，今天怎么有空到我家，您快坐、快坐！四方说，咋就不能到你家呀，你看看全国的空气质量，再不整能行吗？关六说，是得整整，不整长了就要出大事。四方趁机说，看来你关六啥都明白，怎么到你自己身上就糊涂了呢？关六低下脑袋，说，您来我家是个啥意思呀？四方问，啥意思你还不明白。他说着，接过关六沏好的茶，坐在炕沿上。他对关六说，你们这十多户养猪户，自己致富了，可给村里造成多大污染，前面河里的水都是黑汤子，连泥鳅都不能活，整天熏得人要命。关六不高兴了，说，四叔啊，我们可是在自家院子盖的猪圈，与别人不相干。四方说，你吹呢！自家院子里盖猪圈就有理了，有本事你那圈里的污水别往河里流，猪圈的臭味别让外放，你能做到吗？ 邱四方越说越带劲，这几年咱村里为什么得怪病的人这么多？前两天，听说东头子的福吉婶儿，又查出毛病来了。关六听了有些害怕，脸上冒出了虚汗。他明白了邱四方的来意，说，您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可这么搬迁猪圈，我得花多大费用和精力。四方说，人得有良心，村里定了具体补贴政策，你不能狮子大张口。再说了，没有现在的好政策和村里电力设施的方方面面支持，你能养这么多猪，挣这么多钱，难道你就忍心那么多人得病，为你致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关六争辩说，他们哪个得病，也不是我养的猪造成的。邱四方有点激动了，他带着酒气大声说，过去为什么咱村就没有人得这种病，如果查出来这病与养猪造成的污染有关，你要赔偿全部损失。听了四方的话，关六害怕了，要是真的与自己有关，这一辈子活得都不得安生。这时，门外好像有什么动静，原来是一头肥猪跑出来，把圈里的脏东西都带进来了，屋里顿时充满异味。四方说，你看看，说曹操，曹操到，你要是总这样养猪，连儿子说媳妇儿都耽误了，谁能进得了你这个家，污染别人，你自己是个更大的受害者，你要得了病比其他人还要重。关六的脑袋好像让邱四方给说化了。四方趁着热乎劲儿接着说，你搬迁，村里又不是不给钱，好多户都看你的脸色。关六嗫嚅着说，咋看我的脸色呀，他们搬不搬与我有啥关系呀？邱四方呵呵一笑，还要我给你拿出证据来呀！关六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邱四爷的厉害，没有把握他绝不会来找他，再这么闹下去，自己就要成为村里的千古罪人，这身脏衣服得穿一辈子，干脆借坡下驴算了，免得到时候没面子…… （三） 邱四方这么多年一直在民间了事。村里的老人说，这点随他爹，他爹邱德胜，生于民国时期，有一年村里大户吕祥的儿子娶媳妇儿，那时候都讲门当户对，说了贝托村的大户姑娘，那天一大早，拴了两挂大马车，风风光光娶媳妇儿去了，结果出问题了，姑娘家非得要坐小车子，要不姑娘不上车，四方的父亲热心肠，听说了这事，呆不住了，还没娶媳妇儿的他年轻气盛，他对吕祥说：大叔，要不我去一趟？吕祥正为这事发愁呢，他是看着邱德胜长大的，这小子办事机灵，要不就让他试试去。邱德胜不负众望，到了贝托村，这毛头小子三说两说就让姑娘上了大马车，把棘手的问题解决了。因为时间久远，谁也说不清楚邱德胜怎么舌战群儒，让新媳妇儿上了车，从此，邱德胜成了村里的真正“大了”，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少不了他。 历史轮回为什么总是那么的相似，就如中国京剧，邱四方又给他父亲演了一出《迎亲》的音配像。前几年，邱四方二姐的儿子结婚，这当舅舅的理应前去参加婚礼，邱四方带着三个弟弟开着三辆车，早早就去了蓟运河畔的姐姐家。在路上，他们看见娶亲的小汽车披红戴花，很是气派。家里把鞭炮摆了满趟街，就等着新媳妇儿进村鞭炮齐鸣，求得喜气。可是等到上午快十一点钟了，也没见婚车的到来。家里的电话响了，说红盖头没拿去，娘家人说什也不让姑娘上车，较上劲了！当时二姐把红盖头都预备好了，可娶亲时人们都说，这都啥年代了，就没带去红布，这下可惹祸了，媳妇儿不来了。二外甥当时就火了：她要是因为这点事不上车，我还不要她了！邱四方看着事态不好，这不要闹出笑话了吗！他对二外甥说：你瞎闹什么，一点事不懂，还不嫌乱呀！转过头，他对二姐说：别着急，我到牛庄去一趟，看看怎么回事。他开车急速赶到了牛庄儿。街道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婚车的喜字、大红花在微风中飘荡。东屋姑娘穿好了嫁妆泪流满面，娶亲的童男童女见此情景也不知所措。邱四方径直来到了西屋，他了解到，姑娘不上车，症结在于亲家母的干涉。他对亲家母说：我是代表东家来的，也是孩子他亲娘舅。还没等四方往下说，亲家母就说：结婚是一辈子大事，你们太不讲究了，这车没法上。四方既不着急也不上火，连连向她表示歉意，好像作用不大。四方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娶亲的车进不了村，这么多客人就赴不了席，是个什么样的后果可想而知。他不温不火地向亲家母摊牌了：您可想明白了，咱们的亲戚都做到了这种程度。两个孩子感情又是那样的深，只是因为这块红布没带来，就毁了两个孩子的大事，那边的二外甥知道了也在发火，不想结了，我还要去做他的工作。一听四方说出这样的话，姑娘的哭声传到了西屋，亲家母脸上也显出了变化。四方乘势而上：您这村叫牛庄儿，因为一块红布就不让女儿出嫁，牛庄人办事可真是牛了！您要是这样做了，整个宝光县您就成了牛人。他顿了顿，接着说：这块红布我带来了，但到这个时候了我不能拿出来，您看行就让孩子上车，不行我们就回去。 人们里三层外三层挤破了门框，看着邱四方和亲家母交涉，在场的人纷纷议论：姑爷的舅说得对，不就是一块红布吗？这时，亲家从院里冲过来了，他指着老伴儿厉声地说：看你办得这个事，孩子他舅，别听她的，这门亲事咱作定了，红布也不用戴，闺女这就上车。邱四方握住亲家的手说，谢谢您，其实我们也有不周到的地方。亲家说：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这时，鞭炮响起来了，亲家母第一个跑进了东屋，给闺女乔装打扮，娶亲的车在满街筒子人的护送下开出了牛庄！ （四）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四方从工地上回到了家里，邱四嫂早已把热腾腾的豆面菜和小鱼贴饽饽端上来。这是他们进城第一次做的家乡菜，四方看后胃口大开，掰了一块饽饽拿起筷子，夹了一柱子豆面菜就往嘴里放,吃的那个香呀！邱四嫂看后把筷子夺下来：看你一身的灰渣子，洗手再吃。四方大口吃饽饽，边问邱四嫂：你今天咋想起做了这饭？邱四嫂随手给他拿了一条湿毛巾，说：不是给你换换口味吗。屋里的电话铃声响了，邱四嫂接了电话对他说：局里来的电话，找你。四方纳闷：局里找我有什么事，他接了电话得知，建设局的一个老局长去世了，托人找他给忙乎忙乎去。四方放下碗筷就要走。邱四嫂说：你干嘛那么着急，吃完饭再走。四方边走边说，这事不能耽搁，那老领导还是咱的老乡。他抄个近道，直奔老领导的家。人都停到床上了，四方恭恭敬敬地向遗体三鞠躬，表达了敬意。 看到四方来了，家里人把办丧事的想法向他说了。四方说，放心吧！老人家戎马一生不容易，一定办得风风光光。他找来了两个管事的人，就开始拉单子，通知宾客范围，强调遗体告别仪式既要俭朴又要庄重，不能违背老人家的遗愿，每个环节考虑得很细。晚上回到家里，他还觉得不踏实，老爷子是军人，生前最爱听的是军歌。在遗体告别仪式上，怎么也要给老爷子唱唱。他马上打电话，让人找军歌的录音带。邱四嫂说：这都十二点了，快睡觉吧！四方说：行，这就睡。他刚刚躺下，电话铃声又响了，抄起电话，四方愣住了。四方嫂急切地问：怎么了？四方说：我得马上走，老爷子的老伴儿又快不行了，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好，老爷子去世，受不了这样的打击。邱四嫂说：老爷子还没出殡，你说这可咋办，你快去吧！四方一溜小跑，赶到家里后，老太太已经咽气了！屋里哭声一片，这边是停在堂屋床上的老爷子，这边又是刚咽气的老太太，儿子、闺女、媳妇儿悲痛欲绝，死去活来，家里炸了窝。小女儿拽住四方的手，满脸泪水，四方哥你说我们咋弄呀！咋弄呀！四方挨个安慰家里人：没有过不去的坎，有我呢，他大包大揽。稳住家里人的情绪后，邱四方的脑子不停地转悠，心想这样办：先把老爷子火化了，等老太太三天以后一起出殡，这样办于情于理都合适，如果分开办，孩子们又都上班，再说时间拉多长家属的悲痛期就多长，感情上也受不起那样的折磨。不求同年同月生，求得同年同月死，这也是老两口一种造化，冥冥之中他们俩人就想这样做，做儿女的也不能人为地把他们分开。听到四方这样说，家里人同意了他的想法。原来老太太的娘家人死活不同意，现在也想通了。等老太太三天后，在殡仪馆为老两口举行了遗体告别仪式，哀乐低回，军歌嘹亮，搞得隆重风光。建设系统的领导和职工也都前来送别这位为革命奋斗一生的老人，老太太最后也沾上了老爷子的风光！ 这事轰动了正个宝光城，“大了”邱四爷一炮打响，一夜之间知名度高得不得了，谁家婚丧嫁娶都把请到邱四爷看作是一种档次。其实，人们看中的不只是他的能力，看中的是他办事的公平公道和为人的一副热心肠！ （五） 县城里的一位好友叫单德林，岳父去世，非要找四方给料理丧事，他满口答应。在料理丧事的过程中，看到在单德林厂子打工的贵州娘俩儿，也在忙里忙外，勤快地干活。四方问：她的男人怎么舍得让他们出这么远的门儿打工？德林说：哎！他男人跟着小姐跑了，十年都没有音讯。四方说：这个男人够狠的。此时，他脑子里突然闪现出顺子哥。顺子哥这么多年就一个人过，二壮死后，他又领养了一个儿子，那儿子也有十七八岁了，这女人虽然长得丑点，可人本分厚道勤快，如果他们合在一起，组建个新家庭该多好，不知如何？于是他把这个想法透给了单德林。他俩一拍即合，硬是撮合成了这段千里婚姻。不仅如此，在这一户人家，邱四方竟成全了两代人的婚姻。 几年后，顺子哥领养的儿子铁蛋儿和顺子哥老婆带来的女儿巧娟都长大成人，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但顺子哥和顺子嫂发现：他们二人谁也不提搞对象的事，外人给介绍，他俩都说不忙呢，把说媒的拒之门外。一来二去家里人发现，这两个孩子有点意思，他们下地干活一起去，赶集上店一起去，两个人在屋里一呆就好长时间。这可急坏了顺子哥：这可别闹出点啥事来！巧娟的母亲也觉察到了。 一天晚上，在饭桌上，巧娟的母亲说：这两天又有人给铁蛋提亲，我听说人家姑娘长得挺好，还有文化，不行就相相吧！铁蛋说：我的事您就别管了，我有对象了。顺子哥说：你的对象是谁，快说。您别问了，反正我有对象了。铁蛋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告诉你，亲姐俩儿不能搞对象。顺子哥把话点透了。铁蛋当时心里一激灵，然后又很快平静下来，耿直劲儿上来了：您要这样说，我就不瞒您了，巧娟我俩好上了。他眼神一瞟，巧娟，你说是不是？前几天，铁蛋就和巧娟合计，纸包不住火，这事早晚家里得知道，如果这层纸捅破了，铁蛋问，巧娟你敢顶着吗？巧娟说：你敢顶着我就敢顶着。铁蛋说：那好咱俩拉钩。俩人以拉钩为各自的誓言。面对铁蛋的问话，巧娟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顺子哥瞟了一下巧娟的母亲，巧娟母亲立刻把闺女拽到了西屋问，巧娟，你和铁蛋哥有这事吗？巧娟说：有！母亲说：这绝不能，你爹他老古板，要命你们也成不了。平时不爱言谈的巧娟，不知哪来那么大勇气说，不成也得成，我怀孕了！巧娟的话顿时把母亲气得直哆嗦，你真不要脸！扬手“啪”的给了闺女一个巴掌，并哭出了声来。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打自己心爱的女儿，而且打得是那样的重。巧娟心里清楚母亲这一掌的分量，她没有哭，更不恨，只是觉得心里苦。她和铁蛋哥心里相爱，却没有做出过分的事，说自己怀孕是为铁蛋哥解脱，也让家里人去掉拆散他俩的念想，答应他们的婚事。她知道自己是第一次伤透了母亲的心，忍着“怀孕”的耻辱，抱着母亲苦苦哀求，娘，您就成全了我们吧！ 夜里，顺子嫂把巧娟说的话一股脑地倒给了顺子哥，顺子哥顿时愣了，两眼发直，嘴唇微微颤动，哎！半天没说出话来。巧娟娘满脸泪水，他爹，对不住了，巧娟这孩子不听话，给你丢脸了。顺子哥还是不说话，都到这时候了，他能说个啥呀。再说，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哪能都怪娟儿呀，铁蛋儿那小子也不是玩意儿，这辈子自己活得真不省心呀！格格格，隔壁刘家的大公鸡打鸣了，天亮了。顺子哥叫巧娟妈快起床，给我找件衣服。这么早你干啥去？我进城，找四方去。好，他爹，我也想到那去了，求求四方看怎么办。大清早的，顺子哥找到邱四方讲了事情的原委，他对四方说：他俩要真结了婚，我这老脸往哪搁呀！要不你出面做做工作，看怎么好，要不就做做巧娟的工作打胎算了。邱四方听后哈哈大笑，这不挺好吗！巧娟那孩子要个儿有个儿要人有人，这是天上给你送来个儿媳妇儿，打着灯笼你也找不到，打什么胎呀，绝对不行！妈跟了爹，闺女跟了儿子，成何体统，这要有了孩子咋办？管我是叫姥爷是叫爷，这不是天大的笑活吗！绝对不行，你就帮帮我吧！顺子哥向四方苦苦哀求。四方说，别说了，咱先吃饭。顺子哥说，你不帮，我不吃，这个事你要是不管，我就住在你们家。呵呵！你个二顺子，还长本事了，来我这“坐地泡”！行行行，我管，吃了饭我和你一起回村，办这个事。四方说。顺子哥问，真的。四方说：真的，不就是拆散了吗？这事好办。其实，四方心里早就有了数，聚婚，哪有拆婚的。他是想让顺子哥好好在家里吃顿早餐，再跟他回家去。 看见邱四方开着小汽车和顺子哥回来了，巧娟妈迎到了门口，四方，你可来了，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人好像瘦了一大圈。四方说：进屋说吧。他把巧娟妈叫到东厢房，想和她单独聊聊。巧娟妈态度很坚决，她俩不能成亲。四方说：你先别把话说这么绝，也要听听孩子的意见，都怀孕了，总不能打胎吧？四方用这样的话也是想试探试探巧娟妈的决心。巧娟妈顿时脸上露出了笑容，打胎、打胎，就打胎，我怎么早没想到呀！四方假装沉思了一会儿说：那你先和巧娟做做工作，做下来就这么办，做不下来，你们也要有思想准备。巧娟妈说，我这就去找巧娟说，她一步跨两步走出了东厢房。过了半个时辰，巧娟妈耷拉着脑袋回来了，一脸的沮丧。怎么不同意打胎？四方问。死活不同意。巧娟妈说。四方说，那你就别逼他们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冲动，他们逃婚咋办、寻短见怎么办？要逼出大事，那样后悔就晚了。顺子哥一直抽着他的老旱烟不说话。 邱四方看看顺子哥，看看巧娟妈，觉得到时候了，他要向他们亮剑，说出自己的想法。既然生米做成熟饭，我看就让他们结婚吧！顺子哥一愣，“嗖”地站起来，我让你干啥来了，不行！四方说：怎么不行，我看他俩是天生的一对，铁蛋、巧娟都是你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十里八村难找的好孩子，感情又是那样的深，他们一不是近亲结婚，二不违反法律，现在要命的就是你们当老家的旧观念，像一堵墙似的害了他们，让他俩这样痛苦。顺子哥接过话茬：我们俩就不痛苦？几天几夜睡不着觉。痛苦是你们俩自找的，都快老糊涂了，还不知道！四方的一句话，让顺子哥、巧娟妈两人低下头哑口无言。看着他俩情绪有些变化，四方接着说：我也考虑了你俩的感受，不就是怕丢面子吗？不就是怕让人取笑吗？那好，咱们这样办行不行？就说巧娟不是她妈的亲闺女，也是抱养的，这样别人就不会说出啥来了。顺子哥、巧娟妈眼前一亮，都说：那行吗？四方说：怎么不行，这话我和村里人说去，当初把巧娟带过来，怕巧娟受气，就把抱养说成亲闺女啦，我对外说，大伙都会信！巧娟妈乐了，这样好。顺子哥了脑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对四方说：还是你有办法！铁蛋、巧娟在窗外跳了起来，冷不丁地推开屋门，站到了四方叔跟前：四方叔真好，还是您真心疼我们俩。在这之前，四方和这两个孩子个别做了沟通，看到他俩那样相亲相爱感慨至深，放心吧，四叔一定把你们俩的事办好！ 邱四方前脚走，巧娟、铁蛋就悄悄来到窗前窃听四方叔与父母的谈话，听到巧娟由亲闺女变成抱养的结果后，他俩交会眼神，轻轻击掌，便跑了进来。四方看着铁蛋、巧娟满面春风，就对顺子哥和巧娟妈说：巧娟根本没怀孕，她那是怕你们拆散他们的婚姻才那么说的，其实他俩的爱都隐藏在心里，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这就是你们培养出的一双好儿女。顿时，巧娟娘抱住了巧娟：娘委屈你了。铁蛋爷俩儿也笑逐颜开，一家人其乐融融，连来年的婚礼都订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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