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

文/刘弼城 清华大学新闻学院本科四年级

【五爷按】

前不久，五爷去云南大理兜了一圈，没想到离开时帝都正好霾来，咳咳，各位客官，五爷的本意不是过来与各位看官“拉仇恨”，这还不是因为五爷心里惦记着几位清华男神。2013年，清华大学启动对口帮扶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南涧彝族自治县系列工作，先后派出向辉、郭勋两位年轻教师赴南涧任挂职副县长，今年10月，团委年轻教师王风潇又赴南涧县西山村担任村第一书记。在校期间曾任新闻学院学生会主席的王风潇可是身高1米90的校男排队员。男神去当村第一书记，又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咳咳，客官别急，且听五爷给您，慢慢道来。

向辉（中间）、郭勋（右一）和王风潇（左一）三位教师参加南涧县庆50周年活动合影留念

1

“黑了！”

刚下飞机，在大理机场见到王风潇刹那，一句感慨突然在耳边响起。

10月底从清华园出发，经2200余公里直线距离，王风潇来云南大理州南涧县西山村已近两月。南涧县海拔约1400米，太阳赤裸，阳光火辣，以村第一书记身份刚到西山村时却没有村民夹道欢迎的场景。

“嘿嘿，夹道欢迎？那都是电影吧”，王风潇笑说，“没有什么上岗仪式。”

在校期间参与学生节活动

没有和全体村民正式见面的仪式，作为新任的第一书记，怎样才能让村民认识自己?

王风潇“没事就往村里走”。他遇到村民就上前聊天，常碰到之前没见过他的村民开口就问他：“小娃娃，你是哪家的儿子？”聊着聊着，对方就会突然冒出一句，“小娃娃，你是干什么的？”当地的彝乡人民非常热情好客，但“要进村民家的门，就要先安抚好看门的小狗。”一次他在一村民家门口“安抚”小狗，屋里突然闪过一个老太的身影，“进来坐，进来坐嘎！”幸亏那时他已学了些当地话，很自然便接上了话茬，在家门的口石头坡旁聊了起来。

“来这里第一关就是语言关。”王风潇记得自己刚来不到一星期，一天有个村民吵嚷着走进村委会。看着他脸涨得通红，语速飞快，一小时的“吐槽时间”，他却一句也没听懂，只隐隐约约弄清了“跟邻居有些争执要来村委会讨说法”的大致印象。

“听不懂怎么协调矛盾？”王风潇有感，“不仅要能听懂，还要会说，搞懂语言才是融入当地的第一步。”

他记得刚来村里时，遇到村民总会被用浓重口音的当地话问到，“好在不好在？”一开始听不懂，他以为只是村民跟他打招呼，便简单回应，一笑而过。但经历那次村民来村委会“讨说法”一事后，他开始特别注重那些听不清的发音。后来他会越来越多的去问、去学，才发现原来“好不好在”是“适不适应”的意思。现在的他，不仅可以基本听懂当地村民的发音，而且还会“照猫画虎，仿着去说”。

他发现，当地人说“有没有”作“给有”，有时发音较快，就是“革有”。在听了“革是”、“革好”一类词汇后，他总结，“‘给’字开头可以有很多种组合，它像是当地方言的一个语气助词。”他还发现，当地人特别喜欢在话语后加“嘎”，他现在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谢谢噶”。

王风潇说，当地彝语中还有一句“一咕噜必格（音译）”。这句话一般出现在敬酒的时候。当彝乡人说出这句话时，就是得“一口喝完”。

2

南涧彝族自治县地处云南省西部、大理州南端，古称“定边”，1965年11月成立自治县，至今刚好50年，99.3%的国土面积为山地。“彝人喜山，他们也都有山的品格，热情豪爽、沉稳坚毅。”王风潇说。然而，具有“山”般优质品格的彝乡人，也有令人头疼的时候。

还记得一次本是左邻右户的村民，却因一事争执不下，原因是两户房屋之间有一块非常小的地属权存疑。其实这块地一直以来两家都在用，但其中一户未经商量突然多占了一些，另一户便不愿意了。村委会的人都劝他们，“这块地连几分亩都没有，没必要如此动气，不要伤了邻里和气。”

令他意外的是，其中一户的阿娘“嗷嗷”讲着方言，大概意思是，“其实我不管这块地最后怎么处理，我都要讨个公道，就是要争这口气！”王风潇颇为感慨地说道：“当地民风非常淳朴，但也免不有些小摩擦，这些矛盾有时很难去下定论。”

变得又黑又瘦的王风潇参加改造村口生活污水排放沟工作，朋友说这张照片上只有身高还能显示出他从前的身影。

王风潇记得有次去村子后山征地，用于全县整体规划建设。有一块地在山腰上，大致呈直角三角形。为了方便计算，工作人员测量了土地的两个直角边，然后利用直角三角形面积公式算得面积。

在给那户代表看土地面积计算过程时，她突然一下子激动地叫了起来，大喊道：“为什么两条边相乘还要除以二，我就一块地，嘛要除以二噶！”工作人员耐心跟她解释：“这是数学公式，直角三角形面积的计算就是两条直角边相乘除以二。”但她拖鞋一脱“啪”地一声甩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山地上，不走了。

3

请输入正文

细心的好友发现，自从王风潇去南涧工作后，他朋友圈状态更新的次数明显增加。

王风潇解释说：“状态更新得多，是因为想让更多人知道南涧，了解我们西山村。”

西山村位于南涧县城西南部，辖20个自然村，总人口3235人，有700余户住在山上，目前被列入全国乡村旅游扶贫重点村。作为新上岗的村第一书记，王风潇一直寻找机会能够为西山村的百姓带来点什么。他没想到，一次在微信上，一位好友突然私信他。

“哥们，看你朋友圈的照片，你现在是在云南大理？”

“是的。”

“你在那做什么？”

“我在南涧县的一个村担任第一书记。”

原来，这位好友是他在上学期间认识的一位外校好友，两人在某次暑期活动中相识。现在那位好友在北京某央企工作，他正好想在公司内部发起一个公益捐赠活动，正愁没有地方对接。王风潇就跟他商量，“我们这里不仅有贫困户，还有一个小学，村委会也有简易图书室，不管是旧衣物、图书还是文具，我们都需要！”

就在上岗的第17天，520多册图书和用3个大麻袋装着的580多件衣物从北京邮寄至村里。图书已经全部捐赠给了当地的西山小学，衣物也正按照贫困户的具体情况进行配发。

向西山小学的孩子们赠书

在基层的生活，王风潇觉得“忙碌而又充实”。他每天起床后，骑着一辆刚买的二手摩托车便下村或上山了。一天忙完后，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他会走街串巷、阅读当地资料、打扫卫生。

4

王风潇始终忘不了，一次村里开党员骨干大会，一位之前长期在江苏打工的党员骨干也来参加。在会后散场时，王风潇和他还有几位村民聚在一起聊起了农业技术的话题。这位党员骨干在外待的时间长，见的世面广，对一些先进的农业技术很有自己的见解。

2013年末，南涧县全县22.47万人，其中有近93.3%的农业人口。烤烟、泡核桃和茶叶是南涧县的主要经济作物。长期以来，烤烟用的炉箱都是靠烧煤，但这位党员骨干却提到，广东某公司已经研发了电烤烟炉，依靠电能烤烟不仅能将能源投入减少一半而且更利于环境保护，但是电烤烟炉价格太高。聊着聊着，他突然就说起了自己的家事。

他说，自己家庭困难，不得已才离家去江苏打工，但有个孩子溺水夭折之后，为了照顾家里又回到南涧。“你们这些知识分子，能够从北京过来支援我们西部小山村，我真感觉你们像神仙下凡一样，是神仙派过来帮助我们的！”

“这句话讲得特别突然，一下子就击中了我的心。”王风潇说。在此之前，有很多村民会跟他说，“辛苦你了！辛苦你从北京这么大的城市来到我们这个小山村来支援这里的发展。”这些话语在他的心里日积月累，那句“神仙下凡”就像是一根导火线突然“点爆”了他心中“五味杂陈”的情感。

召开全村党员骨干大会

王风潇坦言，之前选择来基层，更多是“一种感情上的认知，觉得基层需要我们，我们可以给基层带来一些改变”。但是真正待上一段时间后，他却发现，“基层的工作更需要理性的思考”，“不敢妄言说自己的工作能够改变很多人的生活，但希望能够一步步带来一些积极的影响”。

研究生毕业后，王风潇选择留校工作。回忆起曾经在学校的日子，他感觉“每天工作节奏很快，成长很多”但是“心里多少也有些浮躁”。如今踏上西南边陲的土地，他觉得“在这里自己变得踏实、平和、坚韧许多”，做工作时，心里也会“装着更多的人”。

王风潇记得自己曾参与村里一家贫困户的危房改造。挖掘机的机械臂“轻轻”一推，土质房屋顷刻间坍塌了，尘土扬起满天都是。“这座房子除了几块大石块，基本都是用土垒起来的，但是那家人却在这里面住了十几年，”王风潇颇为感慨地说，“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有多么贫困。”

贫困户危房推倒后尘土飞扬

“我刚从高校毕业，在基层很多事情都需要慢慢去摸索、慢慢去熟悉，”王风潇说，“那位从江苏打工回来的村民说的话，让我既感动又感慨，我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更多的事情，才能对得起村民们对我如此高的期待。”

“一方水土一方人，这里是美好而又充满温情的彝乡。现在看到村民们，我都会发自内心地去喊他们一声，阿哥阿姐，他们都是我的兄弟姐妹，都是我的亲人。”王风潇的声音里流淌过一股温暖的笑意。

大理州南涧县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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