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事不可料，叹君在军中。 读书破万卷，何事来从戎。 曾逐李轻车，西征出太蒙。 荷戈月窟外，擐甲昆仑东。 两度皆破胡，朝廷轻战功。 十年只一命，万里如飘蓬。 —— 岑参
故事的主人公叫阿凯，今年33岁，他的家乡在山东沂蒙老区，也是一个全国著名的贫困县。家里经济很困难，但父母还是硬撑着，靠摆地摊、修鞋、打工，甚至还花了姐姐的一些嫁妆钱，才供他在济南读完了大学。 上大学的时候，他和许多同学一起，往北京、上海跑过几次，感受了大城市的繁华。他忘不了秋天的帝都，八达岭森林公园、京西古道、箭扣长城是那样的美丽，也忘不了魔都穿越百年的外滩，融合中西文化的建筑是那样的多姿。 在大城市，无论贫穷或是富有，人们都有自己的方式享受生活。可以在博物馆免费参观，可以在江边自由漫步，就算随意找个大叔聊天，也能感受到浓浓的文化范。 那时候，年轻真好，生命充满了希望和活力，那些绚丽多姿的可能性让人着迷，前行之路就在他们脚下。 同学们分道扬镳，境遇也并不相同。考试经常多几分的A君，凭借超群实力，被某211院校录取为研究生；B同学擅长交际，在学校一向比较活跃，有文艺范，被某娱乐节目相中，一夜之间成了名人；C同学家境殷实且有商业头脑，在学校就倒卖过很多小东西，被老爸召唤回去接班家族企业；D同学擅长外语，毫无悬念的出国深造了。 小伙伴们一个一个找到了归宿，阿凯却感受到了冷冰冰的现实。在这个关系就是生产力的社会，放羊娃即使有了学历，想找一份好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 幸运的是，他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考公务员”。公务员考试很公平，行测考了72分，申论考了70分，他进入了面试。 在面试之前，他平生第一次花了几千元钱报了一个培训班，尽管只有10天时间，还是顺利地通过了面试。 他被录取到一个落后的县城，职位是基层民警，端上了令人羡慕的“铁饭碗”。 刚当上警察的那些年，阿凯还真有些春风得意。有几件事，他印象很深刻。 第一件事，父母终于扬眉吐气了。自从他在县城扎下根，父母就变的非常有面子，逢年过节到家里来走动的人多了，串门的亲戚朋友多了。就算是出去摆摊、打工，也变气势了，好像不管干什么事，都有一个人在后面“罩着”。 第二件事，到县城来找他“办事”的人多了。一些老乡、老邻居都时不时地到县城来找他，虽然他基本上也办不了什么大事，但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在这些人眼里面，警察可是“英明神武，深藏不露”的职业，绝对不可开罪。 第三件事，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多了。从村干部到单位领导，从看门大妈到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介绍的对象从干部子女到企事业单位的，什么样的都有，他这辈子第一次感到“找对象”这事靠谱了。 第四件事，前途也仿佛变得光明了。他报考过国家、省公务员，两次都冲破了笔试关，尽管在面试时败北，但周围的同事都觉得他有能力，和一般人不一样。有位老领导还拍他肩膀说：“小凯，我看这局子里面，最有前途的就是你！”
阿凯做了一行，才知一行。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警察就算不是“官老爷”，至少也算“人上人”。 他却没有感受到高高在上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很平常，脱下警服后就是一个普通人。警局里面案子多，警力少，地盘大，经费少，责任大，权力少，随叫随到、熬夜加班、无节假日，正常人都很难想象。北方冬天非常冷，但不管是早晨五六点钟，还是半夜一两点钟，有任务就要去执勤，领导从来不准假，因为领导常说，一定要舍小家、顾大家。 有一次，他半夜值班接到电话，来不及套上外套就匆忙出警，回来带着感冒还要值下一场夜班；有一次，他在外面一家一家入户登记调查，忙完回来已经是凌晨1点；还有一次，他跟着队长去蹲点，抓捕犯罪嫌疑人，差一点受伤。 其实，在阿凯眼里，这些都不算事，最要命的是常常碰到那些奇葩…… 之一： “衰哥，那个XX美容院在哪里？？” “不好意思，这片店铺挺多的，我不太清楚。” “问个路都不知道，你怎么当警察的？” 之二： “警察同志，今天演唱会很热闹，明星都有谁？” “我也不知道啊，貌似有……” “你太老土了。” 之三： “你敢动我吗？动手啊，傻X警察？” “你别动啊，别动啊…” “你别不信，就动你怎么了？” “消消气、消消气…” 之四： “我儿子不就打了个人吗？那小子躺几天就没事了，赶紧把我儿子放出来！要不我和你们没完！” “这需要走法定程序……” “要多少钱你明说，别给我来这些里格隆！” “额……” 警局里也有一些“闲人”。 有一个“拆二代”妹子。人们经常逗她：“你家那么多房子，还来上班干嘛？” 她答：“我来上班就是找个事儿做，人活着也不能天天逛街啊！”答案让人三观尽毁。 还有一个“老大姐”，上班的时候车接车送，但都送到离单位还要走一段路的地方。每天上班的任务就是喝茶、看报、养猫咪。为人很低调，在单位工作十几年了，也没有人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只是传说是某首长的老婆。 至于单位为什么要养这些闲人。一位老同事意味深长的道破天机：“在机关工作，心灵手巧万人奴，啥也不会活祖宗。人的价值不一定体现在干了多少活。”
阿凯从警十年，他的大学同学出国的已经长居海外，创业的已经发家致富，在企业的已经跻身高级主管，且没有一个人是在县城定居和生活的。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工作，现在还是副股级干部，每个月开到手的工资是3580。 其实，就这样的工资比当地其他的公务员还高，因为警察工作危险性大，行业补贴更多一些。 最近，阿凯一个在北京的朋友辞掉自己年薪20万的工作去创业。阿凯问他为什么？他对阿凯说：“我有梦想要实现，失败没关系，我已给孩子留了两套北京的房子。” 一瞬间，阿凯呆若木鸡。阿凯狠狠心、跺跺脚、贷了款、坑了爹，才在县城买了一套80多平的房子。北京的房子是他这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他还听说政府的福利分房被暂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分到自己头上。 他不敢想象自己去创业的情景。下个月的房贷怎么还？孩子的学费哪里拿？老人生病怎么办？朋友创业失败，还能回家当房东、收房租，我要是创业失败，不仅自己没饭吃，家里人都没法过日子了！这能一样吗？ 近两年，单位的福利缩减了不少，阿凯觉得钱越来越不够花了。 其实，他以这份工资光养活老婆孩子就已经很困难，更不要说改善父母、姐姐的生活状况了。 公务员法有明确规定，不得从事或者参与营利性活动，在企业或者其他营利性组织中兼任职务。 他只能琢磨一些另类的办法。 他去逛威客网站，看看分类里擅长的领域，接些小活。他炒股，这个确实来钱快，但风险也大，工资毕竟有限，搞不好还把本折了。他帮父母贩卖些土特产，但县城购买力有限，也赚不到太多钱。平时也写写稿子，也会有点稿费之类的。 所以你看，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有想法、有行动，生活费基本上还是能增加一些的。 有位高人指点他：“先把主业干好吧，以后有机会就啥都回来了，现在风声紧，正是默默耕耘的时候，既然选择了公务员，就别怕穷和寂寞。” 苏格拉底说过：“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为理想而奋斗。”十年奋斗之后，阿凯却丢掉了理想。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改变的勇气和进取的欲望。为什么在30岁的年龄，就已经看到60岁时的样子。 这样的人生，究竟是幸运还是可怜？ 人们说，理想的工作是“钱多、活少、离家近”。而他的工作则是“钱少、活多、心情差”。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