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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顶宫万佛廊壁画创作小记

 禅艺会 2020-09-22

敦煌艺术,是谓千古绝唱,可惜没有留下艺术家的名字。如今一些寺院诚邀当代顶尖艺术家重新创作了一批佛教题材的大作,作为一种文化成就,不仅应该留下作品本身,还应该记录更多有关创作过程和艺术家的文献,因为这也是一项不可复制的非物质遗产。——纯道题记

一、纸上

2013年6月,南京牛首山下大片土地已改造成绿树成荫,绿草遍地的好去处了。山顶施工现场却是如火如荼,机械24小时不停,亚洲之最的佛顶宫还在做浇注基础工作。应左庄伟教授之邀,我与多位同学老友王野翔、李强、秦国良、毕宝祥等在此相聚了。

左庄伟是中国美术界卓有成就的美术史论家,佛顶宫艺术顾问。左教授言:佛顶宫艺术品水准要求是全国一流的,今天相邀的江苏一流艺术家无疑就是全国一流的!江苏古有吴门画派、杨州画派、松江画派、金陵画派,当今又在艺术上领先,有这底气。令我心动的是,还把已定居上海的我看做是自己人。左教授言:哈,不光是我,有多人推荐了你。

初分任务时,让我画佛顶舍利边的大幅漆画。考虑到自己熟悉瓷而没画过漆画,改画同层万佛廊的17幅瓷板画。随即经过无锡、杭州等地的参观后,我们各自进入草图创作。

我画的是佛本身故事,有《九色鹿》《舍身伺虎》《割肉救鸽》等熟悉的故事,但大部分故事都很陌生。即便敦煌壁画上有,但都较小,很简单。故事发生在公元前两百年前的古印度,所以一切服饰,形象都要重头开始收集。在网上找到过一些古印度史诗的壁画我如获至宝,但女儿一看说怎么象泰国建筑啊!一查果然是泰国人画的!我随后主要研究唐卡和收集一些描写古印度的绘图书。

小草图打在大屏幕上,邀请了佛学教授和高僧、艺术家进行审稿。首先看我的稿子,批评最多的是佛学教授。并说你们画家画画很容易,但故事内容要好好看啊!我心中却说:把4万多字吃透,画的又是陌生形象容易吗?

几易其稿,小稿总算通过了。由于当时要赶青奥会时开放,瓷板画制作周期长而决定改画国画,以复制品陈列。


为追求佛本身画的历史感和厚重感,我决定向敦煌壁画特别是早期魏晋的壁画中借鉴。敦煌的色彩多用朱砂、石青、石绿等矿物颜料。加之经千年色彩变化已呈缤芬。想到我20年前曾去敦煌写生,当时仅凭江苏出版社的一纸介绍信,工作人员专门陪同我看遍了所有洞窟,还背着本敦煌大画册沿途写生而归。但一直遗憾没有机会直接应用,而这次派上了大用场。看来,学习吸收真不能划分有用无用,自己喜欢的最重要!

到了放大稿上色的时候,那时离交稿只有5个月的时间了,“开工”之日正遇大年夜。完成两张时,遇审稿会,这次增加了多位外地画佛高手,我的画幸好被无异议通过。接下来的日子是紧张而有意味的,在17幅画中研究色彩呼应和区别,虽然经常要画多幅色彩稿,一张画要多次改动才满意,有绘画的乐趣伴随着我由清晨至深夜。好象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画连环画和插图的日子,按时完成一幅就松了一口气。

按时完成了所有的作品,送到了牛首山,我还是第一个交稿的人。

二、瓷上

原以为佛顶宫工作已完成,我投入到其它创作及筹划个人展览中去了。10个月后左庄伟教授打电话来说现在有时间还是要画瓷板。后来我也知道了复制画放在地宫已褪色。我犹豫了一下,左教授说:如果别人画不好,最后还要署你的名,不是坏你的名声吗?这样我只有答应了。

我虽然画过瓷,但是对国画稿上的斑烂色彩效果是否能在瓷上表现得好还是心中没底。我请教了正好在沪的景德镇王怀俊大师,多年来他对我无保留地传授。他说这效果能画出来的,但是一定要你自己来画!

接下来牛首山办公室的郁郁一直催促我要画块瓷板小样来,这使我很不情愿。我将我画的瓷器图片传她,证明我水平不差。可他们一再坚持,无奈我晚上驾车去景德镇,准备早点赶到。但路上接信说有家事又赶去连云港。后在沪画了瓷板小样带去了南京。

到了牛首山,新成立的艺术专家组三人已在那里了。李向伟是原南师大美术学院院长,资深壁画家,周海歌是原江苏出版社社长,江苏陶瓷协会会长,再加左教授。周海歌首先说:到底是不一样啊,这笔触变化多好啊!这时我才知道牛首山方面已经找景德镇陶院人画过。我后来看到了2块瓷板,也是颇花过心思的。但是专家组觉得工艺性太强,而偏爱我的画法。

待到动手画时,已近7月底,而要求在11月中旬完成赶上开园大典。三伏天冒着酷暑来到景德镇青花陶瓷研究所,开始我17块瓷板画的再创作。时间紧工艺上的未知又很多。上海的小样,脸部色彩烧过跑色。所以一到景德镇就赶紧在瓷上进行多种试样,瓷上颜料有很多配伍禁忌,颜料的使用要长期经验的积累。好在王怀俊大师指导,好友韩子丰又有多年瓷上油画画法的经验,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正巧2015年春节期间我与上海美术家一行去了斯里兰卡和印度,观摩了丹布勒石窟、金殿、阿旃陀、埃洛拉石窟,其古代灿烂的佛教艺术给了我新的启迪。在老搭当杨建荣的张罗下第一块《待亲至孝》烧制成功,这给了我的信心。

可是接着《乌龟王》效果不佳,《下海求珠》多处颜料下趟。好在景德镇朋友多,及时找出原因后做了调整。

由于连天赶任务,颈部肩部出了问题,根据经验接下去很可能无法工作了。这在景德镇画陶瓷很常见,人要就着陶瓷画的,一个部位持续时间长了就会出问题。人们说景德镇人画画没外面人拼,这也是个原因吧!按摩、刮痧、火罐后,背上的肤色惨不忍睹!

幸亏来了小助手杨欢帮忙,轻松了不少,瓷板得以一块块出炉。人见都说和景德镇画得不一样。夫人也说象凡高笔触。那天翻着带来的速写本,偶见女儿在上记着:“工艺颜色无笔触”才理解了何以不同。

终于等到牛首山专家组来审稿了。按规定,画了5块,就该来了,可是他们说你这比较放心,先去别处。车上下来了多人,负责佛顶宫艺术品的总经理胡歌也来了。看见我把他们引进老旧房子都比较诧异:你就在这儿画吗?是啊,当年我来景德镇,这里的画画环境是最好的,8年来与不少新地方比差多了。可是进门后看见一排色彩各异的瓷板,大家就兴奋了。左教授说:啊!比照片上还要好!新龙,这是你艺术上的又一个高峰!这是我们佛顶宫三件最好的艺术品之一!李向伟和胡海歌也作了充分的肯定和具体的指导。

完成了一大半,算下来原来以为不可能按期完成,现在竟好象有了把握。当几块初烧过的线稿瓷板上的印章红只留下淡淡的黄色时,没觉得是回事。可烧出的上完色彩的瓷板红色全部烧“飞”了才觉得问题大了。先以为是用酒精洗笔的原因,于是换了笔来画,烧出两块还是红色烧“飞”。于是再换颜料,心想这应该没问题了吧,可是依然如故,百思不得其解!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按期完成又成泡影。

这时终于又想起试样了!用了一小块瓷板,依杨建荣意将新老颜料,新笔旧笔都试了,出乎意料,烧出来全部正常!

很清楚了,只能是窑火的关系了!正应了尉涧松的话:当你总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却往往是窑的问题。和窑主沟通后,色彩又正常了。


佛主保佑!历经近4个月的努力,全部17块瓷板完成后赶在大典前安装的最后时刻运到了牛首山!

包装前抚摸着晶莹炫丽的瓷面,心中涌起不舍之情。瓷的艺术也往往是遗憾的艺术,自古就有千窑一瓷的说法。完成的作品中也有自己不满意的,但毕竟还是有所进步,上了新的台阶。(2015.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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