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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峪关魏晋墓

 邓超越梦想 2016-01-16

在甘肃嘉峪关市东北戈壁滩上,有一批魏晋古墓群分布长达20多公里。1972年至1979年,共发掘13座,其中8座是彩绘砖壁画墓,其中的壁画绝大部分保存完好,有的色泽如新。多年来,对于嘉峪关魏晋墓的研究,还有许多不解之谜。本文摘自网络博文《嘉峪关魏晋墓之谜》,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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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峪关魏晋墓没有碑铭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我国古代历史上民族大融合的第二次高峰。西北地域周边的匈奴、羌、氐、西域诸族及秃发鲜卑等内迁诸族,因长期与汉族错居杂处,形成共同经济体制,民族间的差异逐渐减少,最后与汉族在互动中融合。在这样的一个历史背景下,人们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因而有关墓葬的情形也有所变化。

  

虽然东汉盛行墓前立碑,立碑之俗,不绝如缕。但到了魏晋之时,提倡节葬,曹操诏令禁碑,晋武帝亦认为:碑表私美,助长虚伪侈糜之弊,应予禁断。然由于其勒名示后,颂扬显宗之功用,仍有采用。这些碑刻有的立于墓侧,也有的未立于墓侧,魏晋之时仍有墓碑存在可以确认。《宋书》卷十五《礼志二》:“晋武帝咸宁四年,又诏曰:‘此石兽碑表,既私褒美,兴长虚伪,伤财害人,莫大于此。一禁断之。其犯者虽会赦令,皆当毁坏。’至元帝太兴元年,有司奏:‘故骠骑府主簿故恩营葬旧君顾荣,求立碑。’诏特听立。自是后,禁又渐颓。大臣长吏,人皆私立。义熙中,尚书祠部郎中裴松之又议禁断,于是至今。”因此不能认为考古材料发现得较少,就认为:“魏晋之世,禁止厚葬及在墓前树碑立阙。至此,东汉盛极一时的墓碑顿时趋于消失。”(徐吉军、贺云翱《中国丧葬礼俗》)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嘉峪关魏晋墓没有出土相应的墓碑,是符合当时的历史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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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葬形制的演变

魏晋时期,由于多行“不封不树”的薄葬政策,墓葬形制较汉代有了一个大的演变进程。虽然魏晋然墓葬形制仍承袭了汉制,但这种演变仍然是革命性的。那就是墓葬由多室向单室过度。像河南洛阳地区发掘的魏晋墓群,大型墓仍然保持双室的布局,但明显已有单室化的趋势,这就是魏晋墓葬的演变趋势。包括初步认定的晋武帝峻阳陵及晋文帝崇阳陵经钻探都是单室墓,说明以前后双室,前、中、后三室等多室区分墓主的等级原则,已趋于衰减。


那么嘉峪关魏晋墓为什么还存在二室和三室这样的墓室形制呢?


嘉峪关新城镇附近广阔的戈壁滩,在十公里的范围内,散布着数以千计的魏晋墓,1972年至1979年,共发掘13座,其中8座是彩绘砖壁画墓,墓室有二室和三室两种。三室墓由墓道、墓门、门楼、前室和后室组成,二室墓无中室。墓道为斜坡式,墓门上方均有高大的门楼,高达5米、9米甚至11米,宽2米,门楼上部嵌雕砖或彩画砖,多者达十余层,雕刻有斗拱、侧兽、托梁力士、托梁兽、鸡首人身、牛首人身、雷公等造型。彩画砖有虎头纹、青龙、白虎、朱雀、麒麟等图象。这样豪华的墓葬,应该说与那个时代官方主流意识所倡导和规定的有所项背。魏晋时代,不仅是墓葬的规格,既是明器,也有所限制。“古者天子诸侯葬礼粗备,汉世又多变革。魏晋以下世有改变,大体同汉之制。而魏武以礼送终之制,袭称之数,繁而无益,俗又过之,豫自制送终衣服四箧,题识其上,春秋冬夏,日有不讳,随时以敛,金珥珠玉铜铁之物,一不得送。文帝遵奉,无所增加。及受禅,刻金玺,追加尊号,不敢开埏,乃为石室,藏玺埏首,以示陵中无金银诸物也。汉礼明器甚多,自是皆省矣”。“宣帝豫自于首阳山为土藏,不坟不树,作《顾命终制》,敛以时服,不设明器”。“景帝崩,丧事制度又依宣帝故事”(《晋书·礼志中》)。晋之明器制度经历了魏晋之际的薄葬之后,不但汉代以来流行的庖厨、家畜、家禽模型明器趋于衰减,而且铜器罕见,漆器数量亦显著减少。但新兴起了以牛车为中心,包括男女侍俑、武士俑、镇墓兽在内的随葬模式,尤其是南方长江流域的瓷制明器成为器皿随葬的主流。从三国时期的瓷质壶、罐、碗、灯、钵、盂、羊、虎子,到西晋时期的壶、扁壶、唾壶、碗、洗、砚、薰、镇墓兽、谷仓罐,再到东晋时期的盘口壶、鸡首壶、方壶、香薰、水注、唾壶、虎子,无一不反映出当时士族及贵族人物的真实生活。

  

那么,为什么嘉峪关魏晋墓还会有如此的高规格和高档次呢?有专家认为,可能是墓主人的身份较高,关于嘉峪关魏晋墓墓主人的身份,仍然是一个悬而未决的谜,不能作为一种合理的推断。从当时的情形来看,魏晋时期,创立“不封不树”之制,是实行薄葬的重要内容之一。从曹魏至东晋皆行之。曹丕终制“寿陵因山为体,无为封树,无立寝殿,造园邑,通神道”(《三国志·魏书·文帝纪》)。陈思王曹植和中山恭王曹衮也依父兄终制。其后有司马懿“于首阳山为土藏,不坟不树”,景、文二帝谨奉成命。“江左初,元、明崇俭,且百度草创,山陵奉终,省约备矣”(《晋书·礼志中》)。王祥遗令“勿起坟陇”(《晋书·王祥传》),石苞终制“不得起坟种树”(《晋书·石苞传》)。皇甫谧《笃终》曰:“无种树木、削除,使生迹无处,自求不知。”基本上可以断定,魏晋时期,“不封不树”之制自上而下是实行过的。嘉峪关一带地处偏远,居住在这里的人,除了少数土著,基本上是从内陆迁徙而来的流民。“不封不树”之制的推行,“自上而下”,毕竟是要经过一段时日,不会像现在一样,发一个文件,全国上下周知。可能就是在新旧制度的交替间隙,嘉峪关魏晋墓出现了一个特例。



3
从嘉峪关魏晋墓看魏晋时期的神农崇拜


汉代以后,河西走廊的农业生产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列四郡、据两关”战略措施的实施,河西长城的修筑,丝绸之路的畅通,使经济文化的交流空前活跃,加之大量的移民实边,带来了中原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大片荒地的开垦利用,农田水利的兴修,使耕地面积扩大,使农作物的生长有了物质保证。到了魏晋时期,河西走廊出现了畜牧天下饶、农桑赛江南的局面。在这样一个历史背景下,嘉峪关魏晋墓的砖雕和砖壁画所呈现的丧葬风俗,有一些与农俗活动有关。


嘉峪关魏晋墓墓室前部有高大的照壁,照壁上分布着多种仙瑞灵异造型砖,中心部位筑一阁门,上画双虎。阁门两侧列双阙,其上浮雕人身牛首与人身鸡首图像。照壁的壁面分层有浮雕兽头、人身羊首等,这些都与传统的农神崇拜有关。一般来说,在远古传说的神话中,农神即炎帝,是人首牛身之神。《艺文》引《帝王世纪》“炎帝神农氏姜姓也,人首牛身,长于姜水,有圣德,都陈,作五弦之琴,始教天下种谷,故号神农氏。”在汉画中炎帝神农氏已彻底人神化。《艺文》引《易》曰:“神农氏作,析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淮南子·时则训》云:“南方之极……赤帝,祝融之所司者万二千里。”高诱注:“赤帝,炎帝也,少典之子,号为神农,南方火德之帝也。”而凤凰即朱雀,南方之神鸟,故而可知这牵凤凰、持宋耜者乃为南方火德之帝神农。嘉峪关魏晋墓中亦有青龙、白虎、朱雀、麒麟等图像,可以想象,来自不同地方的移民,带来了根植于自己灵魂土壤中的文化。而且,有关神农的形象,也经过不断的演义,有所变异。


古时候,对于农神的祭祀,已经形成了风气,到了汉代,祭祀农神已成为一种定制。魏晋时期,嘉峪关一带开垦荒地,大批内陆而来的士、农、工、商,带来了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但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农业的丰欠,主要还依赖于风调雨顺,而天有不测风云,这就为农神崇拜奠定了自然基础。民以食为天,春种秋收,人们都怀着敬畏的心情对神农充满了祈求。比如在惊蛰的那一天,嘉峪关一带的乡民都要用油煎鸡蛋或水煮荷包蛋庆贺万物复苏。到了四月初八,庄稼长势良好,庙会上人潮涌动,在乡野,儒、释、道及各种神灵崇拜是共存的。


在嘉峪关魏晋墓砖壁画中,6号墓门画有飞廉。飞廉,又名风伯,能致风气,为风神。其他墓门有雷公造型,即雷神。由以上画像可以看到为了求得风调雨顺的丰收年景,嘉峪关一带有祭祀风伯雨师之俗。史载“县邑常以乙未日祠先农于乙地,以丙戌日祠风伯于戌地,以已丑日祠雨师于丑地,用羊”。“风师者,箕星也。箕主簸扬,能致风气”。古代祈雨有专门的名称,曰“雩”。《公羊传》:“九月大雩”注“大雩,旱祭也。”从文献记载来看,夏代已经有了这种活动。殷商甲骨文中也有记录祈雨的卜辞。周代的祈雨之俗已相当盛行,“司巫掌群巫之政令,若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女巫掌岁时祓除、衅浴。旱暵,则舞雩”。而在《论语·先进》、《九歌·云中君》中则分别记载了鲁国、楚国的雩祭情况。降及汉代,上自天子,下至黎民百姓都要参加祈雨活动,统治者对祈雨活动是作为一种政务来对待而不敢懈怠,而广大百姓则深信这样做对消除旱象是至关重要的。


嘉峪关一带,人们在祭祀神祗、信奉巫术的同时,坚信踏实耕种才是带来好收成的根本。在嘉峪关魏晋墓一号墓、三号墓、四号墓、五号墓、六号墓、七号墓、十二、十三号墓出土的大量砖壁画中,反映人们辛勤耕种劳作的画面比比皆是。如犁地:一人一牛一犁,画面中农夫一手攥着缰绳紧握犁把、一手举鞭,耕牛前曲后躬,力度感强烈,生活气息浓厚。耙地:一褐衣、披发的少数民族农夫蹲在耙上耙地,其夸张性的发式和衣着,突出了劳动者的身份。据史书记载:羌人“披发覆面”、“衣裘褐”,由此推断该农夫为羌族。农耕文化对游牧民族的巨大影响也可略见一斑。耱地:一农夫左手执鞭,右手揽着缰绳,利用身体的自重,站在二牛抬扛牵引的耢上耱地。耢是用来碎土保墒的农具。这幅砖壁画是我国最早的二牛抬扛的形象资料之一。播种:一农妇在前播种,一农夫随后举牖碎土。播种者左手抱盆,右手高高扬起,有节奏地撒种,动作娴熟地翻土、碎土。劳动的场面有条不紊。采桑:中间一棵桑树,左边一赤足女童,双臂系彩缨,胸前挂着器物,高举双手正在采摘桑叶;右边一赤足剪发妇女,正抬手采摘桑叶。二人均为少数民族――龟兹族。扬场:一农夫手持四股叉扬场,粮堆上有一只小鸡,农夫身后也有两只鸡,小鸡前来偷食的兴奋,反映出了农夫收获时的喜悦。打梿枷:一农夫手持木梿枷打场,梿枷为脱粒的农具,由长柄的一平排的木条或竹条构成。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魏晋时期的生产力水平。


4
从嘉峪关魏晋墓看魏晋时期的丧葬风俗


汉魏晋时期的丧葬风俗主要有以下几种:招魂葬、挽歌送葬、鼓吹助丧等,从程序上,还有吊丧、会葬、归葬、陪葬、合葬、立碑等等。从嘉峪关魏晋墓现存的砖壁画、出土文物及嘉峪关一带的现代风俗中,这些丧葬形式都有活的标本。


招魂葬。至魏晋之时,由于战乱横行,人死尸骨皆无,故招魂葬盛之。西晋东海王司马越死,尸为石勒所焚烧,“裴妃为人所略,卖于吴氏,太兴中,得渡江,欲招魂葬越”。帝未许,“裴氏不奉诏,遂葬越于广陵。太兴末,墓毁,改葬丹徒”(《晋书·东海王越传》)。故太兴元年夏四月,“戊寅,初禁招魂葬”(《晋书·元帝纪》)。从这些历史记载中我们可以想象,魏晋时期的嘉峪关一带,一个家族,一个村庄出现了死人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一方面使人悲痛欲绝,另一方面人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寄托哀思。人们坚信,人死了只是肉体上的消亡,人的灵魂仍然流落于荒野,时至今日,嘉峪关一带仍然保留了招魂葬。招魂的情景颇具戏剧色彩,一家人在神婆或神汉的引导下,在乡村道上或野地里呼唤着死人的名字,家人急切地呼唤,神婆或神汉应答,就算是魂魄归安了。

  

鼓吹助丧。《晋书·礼志中》:“汉魏故事,将葬,设吉凶卤薄,皆以鼓吹。”《后汉书·礼仪志》刘昭注引丁孚《汉仪》,永平七年阴太后出殡,有“黄门鼓吹”。《续汉书·百官志四》注云:“案大驾卤薄,五校在前,各有鼓吹一部。”《北堂书钞》卷一三○引西晋孙赗《东宫鼓吹赋》:“鼓吹者,盖古之军声,振旅献捷之乐也。施于时事,不常用。后因以为制,用之道路焉。”肖亢达先生考:“黄门鼓吹包括了武乐。”“它所以称为‘黄门鼓吹’,只是因为由皇家乐队——黄门乐人演奏。”(萧亢达《汉代乐舞百戏艺术研究》,文物出版社1991年版)桓温之死“赐九旒鸾辂,黄屋左纛,辒辌车,挽歌二部,羽葆鼓吹,武贲班剑百人”(《晋书·桓温传》)。石苞死,“及葬,给节、幢、麾、曲盖、追锋车、鼓吹、介士、大车,皆如魏司空陈泰故事”(《晋书·石苞传》)。嘉峪关魏晋墓壁画砖中有许多关于古代乐器的内容,人们饮宴的时候,鼓乐吹奏,很是雅致。从历史的记载来看,鼓吹助丧是一件很排场的事,一般老百姓是不可能有此排场的。像嘉峪关魏晋墓这样有规模的墓室,鼓吹助丧是少不了的。大户人家或者官宦士族出殡之时,鼓乐齐鸣,一路浩浩荡荡,显示死者的身份和地位。河西地接中原,毗邻西域。中原文化和西域文化在这里冲突、融合,逐渐形成了独特的文化圈。在音乐方面,堪称诸乐交汇之地和音乐之邦。据有关资料记载:西凉乐为后凉吕光伐龟兹后,将其乐带到凉州,与中原音乐融合后,形成的一种别具一格的音乐。曾为后凉、北魏、北周的国乐,并广泛流行于中原各地,绵延五百多年,在中国音乐史中占有重要地位。演奏西凉乐的乐器有19种,其中钟、磬为中原乐器,曲项琵琶、竖箜篌、筝、五弦等出自西域。史书上记载的这些宫廷乐器中的阮咸、箜篌和琵琶,别处很难见到,在魏晋彩绘砖壁画中可以看清它们细微的区别,实为中国音乐研究的宝贵资料。现在的嘉峪关一带,农村的出殡仪式也多有鼓乐班子助丧。

  

吊丧,自东周而盛,至晋不衰。《礼记·檀弓上》:“子夏丧其子而丧其明,曾子吊之。”两汉时期,上至天子,下至平民百姓,吊祭炽盛。亲族、好友吊丧意在示悼,天子凭吊,除示悼之外,又显德政。两晋之时像安平献王司马孚等宗室成员及羊祜等功臣贵族死后,也得到帝王素服临哭。吊丧,这是延续至今的习俗。谁家有亲人去世了,亲朋友好友、邻里街坊前去吊丧,“执孝子之手”、“吊丧必先主人先哭客乃哭”,这都是应有的礼数。向死者祭拜,送上祭品,后来献花圈等等,有了进一步的延伸和扩展。

  

归葬,即归先人之墓或旧茔,这是家族墓地兴起后的一种葬俗,魏晋时沿袭不改。合葬之制,肇于新石器时期,汉时夫妇合葬一墓盛行,至东汉晚期出现的家庭多人合葬,可以看作是家族聚葬形式在一个墓穴里的缩小。事实上,从嘉峪关魏晋墓发掘的十几座墓葬来看,全部是家族墓,多是夫妻合葬。从魏晋以来,嘉峪关一带归葬、合葬之风尤盛。在绿洲边缘的戈壁沙漠,到处都有用土埂圈起来的家族墓地,夫妻要合葬,家族之人要归葬,只不过这种合葬和归葬并不像魏晋时期那样必须是同穴而葬,后来的情形是只要在一块墓地里安葬就可以了,展现了死后一家人团圆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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