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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寸心 | 一往情深深几许

 小凡凡凡凡凡 2016-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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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几百年前,汤显祖抱着这样一种纯粹的想法,写下《牡丹亭》。如今的舞台上,仍然演绎着这出古老的戏,一字数转,婉转动人,一种延续百年的血脉,竟仍然如此生动。而能写出此情此景此句的人是怎样的痴心呢?


Q1:汤显祖一生仕途不顺,您觉得他的政治理想是什么?而这一理想的破灭又对他的作品有什么影响呢?

傅谨老师:作为一个古代士大夫,他的政治理想与其他人的没什么大的分别。我们很难仅从这个角度来解释他的创作。因为在文人的创作过程中,与社会的互动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换句话说,他对现实的一些怀疑和愤恨可能会在作品中体现,但如果只有这些,那就成了一味的牢骚和发泄,这样的作品是无法成为经典的。汤显祖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在现实之外创造出自己的一个小世界,与古人互动,与传统对话,微妙艰深但自得其乐。他作品中的文辞之美,声韵之美,是非常了不起的。比如说声韵之间的的结合,就是文字和音乐的结合,越来越复杂,对文人的挑战也越来越大,乐趣会随之增加。

Q2:临川四梦分为侠梦、道梦、佛梦和鬼梦,梦是一种虚幻的东西,您觉得为什么汤显祖要称这些为梦呢?

傅谨老师:这个我觉得很难回答。汤显祖他本人的经历也是非常坎坷的,他用超现实的情境来表达自己的内心,建构自己作品,首先可以说这是一种表现方法。其二可能就与他的人生经历还有他彼时对自我境况的认知有关了吧,这个太复杂,我无法回答


Q3:侠、道、佛、鬼似乎各自代表了汤显祖的一部分思想,我们看到唯独少了儒家一派,您觉得这是否能反映出他的一系列思想的变化?

傅谨老师:汤显祖是一个受儒家思想影响很深的人,如果抛开这些作品不看,他反而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个儒生。但是正如我们刚刚说得那样,他对那些东西有了质疑,所以给自己营造了一个小天地,这些佛家、道家的思想可能只是他思想的一部分,但恰恰是这一部分给了我们宝贵的财富。

Q4:我们来说说四梦当中最负盛名的《牡丹亭》,《牡丹亭》一唱就是几百年,从它的剧本本身出发,您觉得最核心的、最本质的那个让它成为经典的原因是什么?

傅谨老师:中国文学的两个主题,悲春和伤秋。伤秋这个主题写成功的很多,但伤春这个主题你回想一下,让人印象深刻的广为传赞的,就很少了。《牡丹亭》是为数不多的佼佼者,他写的是一种形而上的少女的伤春情怀。就是少女在某一段时期会有一种懵懵懂懂的情感,她对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不理解,所以会很迷惘;她对情感的渴望也很模糊,甚至没有对象。所以在游园的时候会觉得满目疮痍,会没来由的伤感,唱得一字一句都让人心碎。这种少女的情感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可以打动人的,因为它是那么的纯粹,我想这是为什么它成为经典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这种对时空完全超现实的处理,现实空间、梦幻空间、阴间交错重叠,杜丽娘在几个空间随意地穿越。汤显祖功力太棒了,他可以自由把握这个度,天马行空,自然流畅,然后创作出这样一部很奇幻的作品。


Q5:有人说曹雪芹的《红楼梦》受了汤显祖《牡丹亭》的启发,都是美的理想的毁灭,都有一种深刻的命运感,您觉得呢?

傅谨老师:其实莫不如说其后的很多作品都受了《牡丹亭》的影响。至于《红楼梦》,表面上是很相似的,比如少女的伤春情感,还有她们的判词中的隐喻。但从本质上说,《红楼梦》的主题可能还有其他的。它虽然也写了情痴、情种,这种可以说是“至情”,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家破人亡、落花流水,可以说是一种美的理想的毁灭,一种深刻的命运感。对比来看,《牡丹亭》很纯粹,就是表达一种至情,这种至情可以穿越生死,可以战胜现实最后梦想成真。所以这两个还是不能等同的。

Q6:有人把莎士比亚和汤显祖并称为莎翁和汤翁,您觉得在汤显祖所在的时代,他的戏曲作品对整个戏曲历史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和价值?和莎士比亚的作品对时代以及西方戏剧的影响相比,有什么不同之处?

傅谨老师:这个影响差别蛮大的。现在欧美的哪个学校不教莎士比亚?他对欧美文化的影响是持续的十分广泛的。汤显祖代表的是一种“雅文化”,经过了上世纪,这种雅文化的土壤已经不复存在了,你们这一代人,除了个人爱好应该不会接触这些东西,这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断裂层。说到价值和意义,一部优秀的作品,有时汪洋恣肆,有时奇峰突起,是无法被模仿和复制的。比如说李白和杜甫,我个人非常喜欢李白,但是我深知在中唐以后几乎是杜甫的天下。所以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他们的价值和意义不在于去模仿,而在于被认识被照亮。



古今中外,悠悠时空,万古黑夜,所幸漆黑夜幕上还有几颗闪耀的星,还有那散布这几点星光的人,使得我们今天仍能认出头顶的天空。

采访仓促,尚有许多未尽之处,倘或力所不及,也只得请各位海涵。明珠被抛掷于草野,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只有愚昧笑得狡黠。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汤显祖相信那种纯粹的、坚定的情感可以穿越一切,克服一切,而今面对种种杂芜和荒寒,我们也该有信心了吧。



傅谨,男,文学博士,教授。1956年生,1987年在杭州大学中文系获文学硕士学位,1991年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文艺学(美学)专业,获文学博士学位。现任中国戏曲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戏曲研究所所长、《戏曲艺术》杂志主编,北京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教育部文科重点基地中山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教育部高等院校艺术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成员。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兼职教授,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山东大学文学院合作培养博士生导师。先后在浙江省艺术研究所、杭州大学(浙江大学)、中国艺术研究院工作,历任副研究员、副教授、研究员,2004年获聘为北京市特聘教授,调中国戏曲学院至今。主要从事中国戏剧理论与批评、现当代戏剧与美学研究。

所授课程: 中国现当代戏剧史、戏曲美学、戏剧理论与批评 研究方向: 20世纪中国戏剧史、中国戏剧理论、京剧学


撰稿:卞云蔚

摄影:褚楠

制作:焦子悦

责编:小林彦子

编辑:瑶瑶

编审:大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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