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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你一定度过了那段青春，我是说现在看起来很拧巴的那段，翻出来重温后，大家会统一口供：谁没有个过去啊。但恰恰就在那段时间里，会留下奇妙东西：一张杀马特照片，一位不再联系的bullshit，或者是一件无法直面的往事。 这些不论好或不好，最终都会被接受。如果有幸留下了好的部分，祝你永远不会失去。 book君 这是storybook第787个故事 你曾经会飞
作者：陆 凝 插画：许旺旺 一人一生 接到方姐出车祸的电话的时候，我正大汗淋漓地掰胳膊折腿练着瑜伽，本来平静的心突然狂跳起来，挂电话前我瞄了一眼墙上的表，九点刚过。她送完孩子去幼儿园后还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约好晚上下班后的聚会。而离上一个电话不过一个小时。顾不上洗澡我匆匆换了衣服赶到医院，到了的时候，陈阳已经守在她身边，我是在路上通知的他，没想到他到达如此之快。陈阳是方姐的男朋友，两个人定好两个月以后结婚，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更何况，方姐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给方姐的父母打电话的时候，我一直手抖的找不到号码，又或者说，我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手机屏幕，泪水淹没了我嘴巴和眼睛的能力。陈阳接过我的手机，按出去电话，通了好久，方姐的妈妈才接听，陈阳说：“妈，您跟爸来一趟吧。阿方出事了。”说完这一句，我发觉他也说不下去了。方姐的父母从老家过来没有直通的火车或者飞机，要辗转到明天中午到达。陈阳去交通局处理车祸的事情，我去接文文放学。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跟方姐有关的事情。思绪如同泪水，决堤不停。方姐是我小时候的邻居，是个出了名的疯丫头，她是那种在学校里叫嚣打架的姑娘，请家长已经是家常便饭，被调教成好学生的我们总是被父母叮嘱离她远点。可能越是乖巧，就越是喜欢跟这样张扬而个性的女孩玩在一起，我一直跟方姐保持友好的革命感情。记得小的时候，方姐骑自行车载着我，都是站姿骑车，自行车东倒西歪地在马路上跑着，我大呼小叫地搂着她纤细的腰，拉她坐下来。即使危险又慌张，我依然愿意每天等她一起上学，好像上学路上的15分钟，就是我好学生生活的一种另类释放。记得一日外出回家，还没有到单元的门口就听见大人们仰着头暴跳如雷的叫着方姐的全名，喊着，“你给我回去。”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方姐坐在六楼的窗台上，双脚搭在空中，样子颇像是要跳楼，但实际上，她只是好玩而已。她一边无视大人们的训斥，一边做着鬼脸。直到她妈妈气呼呼地冲进单元上楼，她才无所谓地从窗户翻进家里。这一幕，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瘦小的身体穿白色短袖短裤，头发飞扬着，毫不保留又几近疯狂地宣扬自己。好像此时，全世界都与己无关。 后来方姐高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因为她的性格，虽然没赚什么钱，但也没吃过亏。每次电话里的声音都是欢快的，声音高高低低地展示她的生活。她走了两年之后我们才再次见面，因为我到了她生活的城市上学。而我见到她时，她又让我大吃一惊。儿时的任性不过是性格的骄纵，而二十岁未婚生子，已经超出我想象的能力。她怀抱着一个刚刚满月的男孩，而我们，包括方姐的父母，到现在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对此守口如瓶，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从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敬佩，方姐对于我来说，始终是一个发光的人。有了文文以后，方姐的生活有些捉襟见肘。我的时间表里，便有了下课后帮忙照顾孩子这一项。而方姐的时间，则被各种打工和课程填满。中国的家庭，多是保守而封建的，更不外乎像方姐父母这样的小镇家庭，方姐的父母对她的一切都似乎到了厌恶的地步。方姐不仅满足不了方家人望女成凤的期待，甚至几近他们眼中的伤风败俗。所以，我一直到大二结束，都没有见过方姐的父母来过。而升入大三，方姐的口译证书考下来之后，她的生活质量开始好转，她的工作与收入也越来越体面，我慢慢能从方姐的嘴里听到有关她父母的消息，那个时候，我发觉好像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不得不说，方姐满分妈妈的形象，是让方姐的父母接受文文的契机。他如同天使降临，仿佛拯救了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少女，也仿佛带来了生活上的种种奇迹。后来，我曾经问过方姐，是什么让她有勇气未婚生子，又是什么能让她这么坚决彻底的改变自己。方姐拢了拢眼前的碎发，样子知性的让我怀疑她的曾经是否存在，她思考片刻，告诉我，是生活所迫。我还没来得及去挑剔方姐的答案如此笼统，她接下来说，当时她瘦弱的只有80几斤，加上其他的身体状况。如果打掉孩子很可能也会让她没命，她不得不选择生下来。 她不是大公无私的人，非要生下前任的孩子才算是对生命的尊重，只是情况如此，她自私的选择偏向自己。而孩子生下以后，她突然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太糟。生命的魅力就是可以唤醒人内心深处的情感，母性与感恩。然而生活终究不是白纸黑字的文学作品般便可以完成的内容，她不甘于自己变成每天蓬头垢面的女人，让儿子变得可怜兮兮，被生活逼迫得怨恨生活，所以她选择改变自己。方姐说这些时，挑眉说了一句“怕什么，不会更糟糕。”我笑了。我有种错觉，好像方姐还是16岁坐在窗台上的样子。听罢并非觉得方姐自私，也不认为这理由不够理想。而是更加重新审视生活与自身的关系。当年课外读物里看到龙应台给儿子安德烈的信里那句“学习是为了不被迫谋生”，大概就可以诠释这一切缘由，方姐需要自己的武器，来厮杀自己的人生。她只有丰满自己的能力傍身，她需要尊严，也需要荣耀。方姐的大学自考，工作，爱情都因为她的努力而格外顺利。我以为我只需要继续旁观她的幸福。而这一切，都因为一次世界的碰撞，毁灭的支离破碎。慌乱地安抚了文文到家，我接到陈阳的电话，肇事司机全责，认错态度良好，赔偿工作应该也很顺利，他准备过来接走文文。可是我听到这种消息，丝毫不觉得是个好消息。因为方姐的离开，让文文错失了一个父亲。如今陈阳对待文文，不具备任何责任。处理方姐的后事似乎变成了一场梦魇，闭上眼便是大家撕心裂肺的痛哭。自小并非未经人离世，而成年之后第一次自己参与此事，似觉人生如梦，我们不过是这梦中之梦。文文被方姐的父母接回老家，陈阳我们送三人回去的时候，陈阳看着开动的火车，眼睛里满是落寞。生离死别本是从懂事便懂得的事情，但是每每一次经历，都好像是第一次。永远都准备不好面对的心情。也总是不善于整理自己的情绪。陈阳开车送我回去，路上一言不发，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段时间，该说的翻来覆去说了很多遍。到家后，我沉默着不愿下车，总觉得少说点什么。陈阳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然后把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上，缓缓吐出来，说道：“阿方骨子里是倔强的，她从不后悔做的任何事。所以，这25年，她活的每一天都很值，这就够了。”我看着他的眼睛，隐隐闪着泪光，我想，我在乎的就是这个吧，遗憾，我每一天都因为方姐的离开遗憾、后悔、懊恼。但是陈阳这句话点醒了我，未来永远都在期待，过去不留遗憾就好。生命的价值，大概如此吧。“是呀，生活到底是往前看的。”我回应道。“只是，有太多种可能了。”而刚好，不远处的一辆车尾灯一闪一闪，慌了我的眼，仿佛方姐在说“怕什么”。 （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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