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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宪承:现代大学的理想和组织

 澄怀观道 2016-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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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是最高的学府:这不仅仅是因为在教育的制度上,它达到了最高的一个阶段;尤其因为在人类运用他的智慧于真善美的探求上,在以这探求所获来谋文化和社会的向上发展上,它代表了人们的最高的努力了。大学的理想,实在就含孕着人们关于文化和社会的最高的理想。


欧洲中古的文化,是以知识融合于宗教信仰,而成立所谓“理知的统一”的最高原则的。那时寥如星辰的几座大学,也就以宗教的哲学,加上亚里士多德的逻辑的外形,而统一了好几百年的学术。到了近代,文化的本质改变过了,大学所研究的学术的内容,也自然随着改变,巴黎大学的拉菲思教授这样说:


现代大学和中古大学的不同,在于它们所依据的原则的个别,中古以知识放在宗教的范畴中;现代则把知识放在科学的系统里:中古的生活原则是权威,现代的生活原则是自由了。


脱去一切传统的,权威的锁链,凭着训练的智慧,来观察自然和社会的现象发现它们的真理——事实和原则,从而把握人类自己的命运:这无疑的是现代文化的动向了。


现在,让我们来仔细分析一下现代大学的理想:


一、智慧的创获  中古大学,只兢兢于知识的保守(conservation of knowledge);现代大学,则于保守以外,尤努力于知识的增加(increase of knowledge)。保守是最要紧的,中古学者们的独抱遗经、拾残补阙,也是尽了他们的使命的。但现代人类的系统的知识的总量,突然地长大、增高,全靠着学者的奋力于发现、发明,而不以保守、敷衍为事。1809年柏林大学的建立,便是这一新理想的最先的表现。那时,普鲁士教育部长洪堡氏(Von Humboldt),耗尽了心力,罗致一时学术有深造和特创的几个学者,如赫姆霍尔兹(Helmholtz)、利比希(Liebig)、冯特(Wundt)、费希纳(Fechner)、洛策(Lotze)、黑格尔(Hegel)等于柏林;又确立了“教学自由”(Lehrfreiheit)的原则,使得学者能够大胆地批评、研究、创造发明。这真是近代大学教育史下一个伟绩。1882 年后,阿尔特霍夫氏(Althoff)又独断地掌握普鲁士教育行政至数十年,他所毕生经营的,就是供给各大学以充分的设备,成立各个巨大的研究所(institute),务使最初柏林所倡研究的精神,能够贯彻于一般大学,而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到现在,没有哪一国的大学,教师不竞于所谓“创造的学问”(creative scholarship),学生不勉于所谓“独创的研究”(original research)。而这新的学风,确是德国大学所开始。
二、品性的陶镕  大学是一个学校,师生应该有学校的群体生活。而且,从来大学的师生,被当作社会的知识上最优秀的分子(elite),是反映着社会的最美的道德的理想的。英吉利的国粹派大学,如牛津、剑桥,尤其注重学生在群体生活中,得到品性的锻炼。它们本是若干独立的学院(college)所合成。这所谓学院,并不只是一个学堂,而是大约能容学生二百人的一个宿舍。其教授(fellow)必住在院内,做个别学生的导师(tutor)。导师和学生,共其起居作息;课余餐后,自由讲谈、从容娱乐,活泼地表现出一种敬业乐群的精神。我国古代教育者说:“大学之教也,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学,…… 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夫然,故能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牛津、剑桥的学院生活,就仿佛有这种风致的。所以牛津的一个学者纽曼(Newman)于1852年著《大学理想论》,甚至于说:
假使给我两个大学:一个没有住院生活和导师制度而只凭考试授予学位的,一个是没有教授和考试而只聚集着几辈少年,过三四个年头的学院生活的。假使要我选择其一,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就是最近,剑桥教授巴克(Barker)论大学教育也说:
大学要达到它的鹄的,不仅在发展智慧,也在于师生聚处的群体生活中自发的诸般活动,养成道德的骨干。“范成品性”(forming the character),像“发展智慧”(developing the intelligence)一样,贯彻着我们从小学以至大学的教育。
这虽然是英国大学的殊风,也已经成为现代大学的共同理想。
三、民族和社会的发展  我们曾说,现代人是有意识地以文化来推进社会的发展的。关于这一点,我们又要回溯柏林大学的历史。普鲁士在耶拿(Jena)一战,几乎被拿破仑覆灭了;1807 年,已经沦陷的耶拿大学的教授费希特(Fichte),赶到柏林,作14次公开演讲,他的激昂的呼声是:“恢复民族的光荣,先从教育上奋斗!”这就是创立柏林新大学的一个动机。民族复兴,是现在德国一般大学的无形的中心信仰。至于牛津、剑桥,是英国累世的政治家、学问家所从孕育,所以霍尔丹(Haldane)说:
  民族之魂,是在我们大学里反映出来的。
晚近民族的竞争,社会机构的突变,更加把大学直接放在民族和社会需要的支配下。墨索里尼对于意大利大学发展民族生产力的要求,已经是引起了许多变动。苏联于1930年后,除少数文理科的大学远属于各邦教育委员会以外,更把大学分立为各个研究所,各个分配于相关的经济和政治的组织,使其受着密切的统制。这不复是中古萧然世外的学者所能想象的了。


那么现代大学有哪些具体任务呢?


一、研究
大学既以智慧的创获为最高理想,当然就以研究为最高任务。在这方面英国与美国不同。
在英国,牛津剑桥的学院,本来并非学术专业的分科;所有各学院的学生,一律受三年或四年的所谓“自由教育”(liberal education 指文理科普通训练)。虽然学生按照自己的能力,分为“优异”和“寻常”两部的课程(honors course and pass course);其优异课程含有较精博的自动研究。但学院毕业以上,大学并没有研究科(graduate work)的位置。
美国大学的体制又很特殊,可以说是“英国式的自由学院加上德国式的大学的一个混合组织”。最初,美国只有四年制的文理学院。它的追从德国大学的高深研究,始于1867年奇尔曼氏(Gilman)的创建琼斯赫金斯大学(Johns Hopkins)。这大学,开头没有设四年制的文理学院一级,而只招别的学院的毕业生,在几个精选的学者——其中多数是留德的——之指导下,从事精深的研究工作。
二、教学
这是凡有学校所同有的任务。学术的传习与研究不能截然分离。
英美的自由学院,只以教学为其主要任务。也着重品格的熏陶,似乎教学以外,还有“训练”(training)一重要任务。是在学院的群体生活中进行;学生品阶、礼貌、克己、爱公,大半就范成于他们的游戏、竞技、集会、社交等的组织和活动。
至于德国,佛勒斯纳写到:因为德国偏重研究,常人的观念,一定以为德国的教授是看轻教学了。其实不是的;不过在教学上,他不以不为婴儿般的方法(spoon feeding)一只学生的自动研究——他的学生不需乎此,他自己是不屑于此的。
三、推广
大学对社会的靖献,就在于他的研究和教学,但也适应平民主义的要求,推广其知识于“宫墙”以外,而有所谓的“大学到民间去”的运动。
欧洲的大学教授,本来有一部分演讲是公开的,但大学兼办“成人教育”(adult education)的,却没有。像德国的民众学院(volkshochschule),法国的民众大学(universitepopulaire),都是独立的机关,并不在大学系统之内。
英国的大学推广(university extension),则是一桩很有历史的事业。1873年在剑桥开始,1878年牛津也仿行的大学推广,起先只是一种“巡回演讲”(local lecture system),由大学派出讲师,到各地方做短期的系统的演讲,后来发展为“大学辅导班”(university tutorial classes),则每班已是三年一期较正式而有考试的校外课程了。
到美国,则所谓大学推广,形成大学里一个庞大的组织:其活动,则于推广课程(extension courses)之外,尚有家庭自修(home study)、通讯教学(correspondence teaching)、暑期学校(summer school)等繁多的部门。


(摘编自《民国大学:遥想大学当年》,东方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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