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还在唱吗

 真友书屋 2016-01-23



我没听过黑胶唱片,磁带的黄金时代也随着童年的逝去留在了记忆里,家里还存留着父亲在80年代手里拎的老式录音机。音乐是记忆的黑匣子,打开这个匣子,记忆便呼啸而来。有时我们遇到一首来自几十年前的老歌,那就是打开了几代人的记忆。有时候是那么一首歌,在我们生命中的一些日子里反复循环,再听到它们,就自然地看到了自己曾经岁月的画面。


森田童子,对于我来说是前者,她是日本70年代的民谣歌手,有人说她的歌“就象暗夜窗外屋檐上滚落的水滴,静谧的键盘哀伤得近乎麻木,如涟漪般扩散开去”,我只能想象曾经青春的她。左小祖咒是后者,在我若干年前迷茫的青春,我曾反复听着他低沉而怪异的嗓音,尖锐怪诞的歌词。


多年过去,唱歌的人如今何在呢。他们遗落下音乐,继续生活的脚步,而对我们来说,尽管斯人已老,歌声依旧。



这儿

heyzher

发现世界另一种可能




每个人都有一个怀旧的老灵魂。


韩松落的音乐随笔集《老灵魂》,探寻了从70年代至今陪伴我们度过整个年少时光的那些老歌和老歌手的下落,以及这些人的人生故事。他们去哪儿了,他们为什么不唱了?他们现在状况如何?还有那些复出的似曾相识的面孔,他们又有怎样辉煌的过去?


今天,与大家分享韩松落写森田童子和左小祖咒的两篇,顺便也来听听他们的歌吧。




《老灵魂》丨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未读·文艺家




深 绿


ぼくを见かけませんでしたか Morita Doji - A Boy


最近坐长途车比较多,路途中,一直在听森田童子的歌——她的歌最适合循环反复地听。可惜,她只出过六张专辑。如果经常出门,如果路远,即使这样反复,也几乎不够听。


她18岁时,从高中辍学。那是1970年,和她同时代的村上春树正在,中岛美雪正在参加各类音乐比赛,森田童子也在完成她的准备期,只是,她的目标十分模糊。她似乎是在一个半透明的茧里左冲右突,辍学后的几年里,她只是四处旅游和交朋友,这些朋友身世来历不一,难以归类,共同特征只是年轻。然后,所有关于她的资料都会提到1972年夏天。这一年,她的朋友突然自杀,对她冲击尤大,对敏感的人,一次死亡似乎等于所有的死亡一个夏天的经历也抵得上别人十年的经历,一瞬间,她就老了。



第二年她被引荐给唱片公司,凭借一首《再见,我们的朋友》迅速蹿红,第一张专辑Good Bye出版于两年后的1975年,当时她23岁。唱片封面上,她头发蓬乱,戴着墨镜,穿着深色的衣服,背后是阴沉的天空,此后,她始终以这种形象亮相,遮盖了她的本来面目。而“森田童子”这个名字也不是她的本名,据说,她以“童子”为艺名,只因她喜欢马奈的名画《吹短笛的男孩》。


她注定不会像中岛美雪那样成为一棵常青树。她这样的艺术家,注定要扮演流星的角色,一闪而过,闪耀的片刻,极为璀璨。整个70年代,她只出过三张专辑。1976年的第二张专辑Mother Sky让她成为全日本年轻人的偶像,年轻女孩子开始模仿她的装束,各种歌迷组织迅速成立起来;1977年的A Boy则成为她在70年代的最后一张专辑。令她的声誉达到顶峰的,是此后的一系列演出。她最后的一张专辑是1983年的《狼少年》,随后,她结婚、退隐。也正因为这样,她似乎从来不会老去,代代年年,都可以替年轻人代言。1993年,剧作家野岛伸司在电视剧《高校教师》中用她的《我们的失败》作为主题曲,喜欢那首歌的,照旧是年轻人。


她有我见过的最清丽的歌词。这是《雨的自由式》:“今日在夏日的河边,两人要分离了,我默默地吹着草笛,呜呜呜呜,你穿着花样的连身衣裙,含着泪,静静地站在水中,呜呜呜呜,在大雨中游着自由式的你,看起来非常美丽,非常美丽,夏天来了,又走了,我决定了,也许再也不游泳了!”还有《如果我死了》:“如果我死了,请悄悄地将我忘了,寂寞的时候,就在我喜欢的油菜花田中为我哭泣吧……如果被雨敲打的杏花散落一地的话,离乡背井的我,将竖起衣领,漫步在雨中。”



如果音乐有颜色的话,森田童子的歌,应当是深绿色的。像有一年在泰国,从曼谷去芭堤雅的路上,车窗外看见的那条河的那种绿。那是一条死去的河,既不和大河相接,也没有水源补充进来。河水里长满了藻类和水草,呈现出一种浓腻的绿色,偶尔点着几点白色的小花,或者几朵红色的睡莲。有时候,是一只白鹤站在水里,长长的脚杆露在外面。在几个小时的路途中,那条河始终在车窗外,偶尔被树林和木屋遮挡住,转个弯,又出现在视野里。那种绿,即便是在热带的阳光下,也让人感觉出凉意,但也许,是车上的冷气开得太足了。


还像以前在学校,夏天的傍晚,急雨之后打开窗户,雨的气息还没过去,树叶间亮晶晶的,把屋子里映得绿幽幽的。那情景,像有人对她的歌的描摹:“是暮春的少年气息,偏离的明亮和尖锐。”只要听她的歌,这种绿意就来了。


她是少数几个完全不能被翻唱的歌手。也许,翻唱不出来的,不只她那种弱弱的嗓音、那种哀伤的调子,还有那种深藏其间的绿意。





沐浴在树叶缝隙间流淌的春光里,

偎依在你轻柔和缓的气质里,柔弱伤感苍白无力。


长谈会让人疲惫,不知何时开始缄默无语,

唯有取暖用的老式电炉,还燃起几分暖意。


无法改变了的我们,静坐在地下室的爵士咖啡厅里,

如同一场不美丽的梦境,时间悠然地随风逝去。


孑然孤身的我的房间里,找到了你喜爱的Charlie Parker的乐曲,

或许你却,早已不会再把属于我的记忆拾起。


看见显得疲惫不堪的我,你也一定很感出奇,

那个女孩是否依然如昔,也都是些旧话重提。


沐浴在树叶缝隙间流淌的春光里,

偎依在你轻柔和缓的气质里,柔弱伤感苍白无力。

——森田童子 《我们的失败》



乌兰巴托的夜


太平洋的风 左小祖咒 - 我们需要个歌手


2000年,左小祖咒来我们这里,在我们一位朋友的婚礼上当伴郎。在那几天,我们见过几次。


在那之前,我已经读到过他那本名叫《狂犬吠墓》的书,并且反复揣摩过那段著名的“三百条短裤”到底是何用意,在朋友把打印的“NO乐队”歌词传来传去的时候,凑过去看过几眼,除此之外,对他所知不多。而那场婚礼的作用之一,也就是把他真实地带到了我们面前而已,我们对他还是所知不多,只是知道,他经历异常复杂,已在这个圈子里沉浮多年。


婚礼持续了好几天,许多次吃饭,许多次聚会,左小祖咒基本都在。他戴着成为他标志物的那顶帽子,热情地为所有人夹菜盛汤,模仿各地方言,讲笑话讲段子,大声地说,大声地笑,和摇滚圈子里常见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他显然从这种入世者作风中获得许多乐趣。晚上他住在诗人杜撰的家里,说是大家还会去,我当真兴冲冲地跑了去,却发现并没有别人到来。于是我们一起看一部名叫《皮肤》的电影,那电影风格酷似大卫·林奇,连剧中穿插歌曲的方式都与《蓝丝绒》有几分相似,故事却没有大卫·林奇的电影那样复杂,不过是关于一群普通百姓如何与新纳粹做斗争。我们安静地看完,基本上没有说太多话,我准备走的时候,他问我,在哪里可以看到我的文章,并且说:“想看看你是怎么抒情的。”当时我想,我果然又给人留下了非常抒情的印象。



2001年秋天,在北京看到了他的演出,人山人海中,他站在话筒前,宣称这将是一些“很抒情”的歌,因为是第二次在他口中听到“抒情”这样的字眼,因此印象非常深刻。的确是抒情的,不吵,不重,有手风琴,他始终就是站在那里,用手扶着一点话筒,从头唱到尾,口型非常奇怪,像是在狠狠地咬着点什么东西,配合着凌厉的眼神,给人以冷漠之感。演出结束,他很快消失不见,朋友凑过来低声告诉我们:“有个老大请他过去。”那个时候,那个地点,再想要和他一桌吃饭,恐怕已经不大容易了吧。



从那以后,左小祖咒对我们而言,就只意味着“听到”,我们听到了他的《走失的主人》《庙会之旅》《左小祖咒在地安门》《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还有,为贾樟柯电影《世界》编曲制作的那首《乌兰巴托的夜》。但如果有机会再见,我们所有的话恐怕都只能哽在喉头,唯一能说出的,也只有“我听过你的……我喜欢……”,而《乌兰巴托的夜》甚至不能在被提起之列,因为那对他而言,可能太“抒情”。


那些我们期望与之比肩而立的人,那些说出了我们的心事、表达出了我们悲伤的人,是不在我们的交流对象名单里的,即便他们就在我们身边,与我们一桌吃,一铺睡,也依然有种强大的东西阻碍了我们向他们和盘托出。他们看似近,其实远,任何一种想要诉说自己的倾慕、理解的愿望都是徒劳,我们唯一能够来得及说出的,也只有“我听过你的……我喜欢……”。




穿越旷野的风啊/慢些走/我用沉默告诉你/我醉了酒

飘向远方的云啊/慢些走/我用奔跑告诉你/我不回头


乌兰巴托的夜啊/那么静,那么静/连风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乌兰巴托的夜啊/那么静,那么静/连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乌兰巴托的夜》



END


选题策划 | 这儿有好书

编辑丨Aya

转载请注明出处


点击标题,直达阅读:

郁达夫:可以漫步的江南冬日

↑点它

微信ID:heyzher

长按二维码

关注“这儿”!



发现世界另一种可能


谢    谢   关   注

Hey Zher  

中国文艺媒体联盟丨艺窝疯 核心成员

忠于好奇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