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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使者 漫步在素净的街道，两旁是木制的低矮民房，静静地贴着土地。奈良的居民很友好，脚步不那么匆忙，脸庞不那么冷漠。尽管言语不通，依然笑脸相迎，费尽脑汁、比手划脚为我们指路。 走着走着，延绵的绿色里一只闲庭信步的梅花鹿出现在眼前，汽车行人统统为它让行，简直就是霸气外露当家作主，面对此情此景我们目瞪口呆，惊讶无比。 不知不觉中来到奈良公园，她与周遭的生活区域之间并没有围栏等明显的分割设施，梅花鹿可以自由地徜徉在街道上。鹿之于奈良，就像牛之于印度：传说有1200多年历史的春日大社里，祭祀的神明就是骑着一头白鹿来到大社现址的。这就是奈良鹿的由来。它们象征着神的使者，佑护这座古都国泰民安。 当然，我们不愿错过与鹿儿零距离“交流”的好机会。一路走到东大寺，三三两两的鹿儿结伴而行。鹿儿的脾气温顺，众多游客争先恐后与这些奈良的明星合影。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它毛茸茸的脖颈和背脊，没有破皮的鹿角尚不坚硬，能感受到他们温缓的呼吸和轻微的反馈。这些大自然的小精灵目光闪烁，像是能与人交流。我对着它点头，它也点头。面对这样不能复制的瞬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变成回忆之前，闪电把它打包存在胶片里。 没有牢笼锁链的禁锢，鹿群在“奈良的结界”里过着“朝九晚五上下班”的生活，从日出到日落。它们在各个旅游景点门口，为了争得游客的垂青，孜孜不倦地上演着“3D版言情武侠悬疑大戏”。游客迫不及待地跑去鹿饼摊购买小鹿专用的煎饼喂食；古灵精怪的鹿儿们更像是有千里眼顺风耳，放下矜持，尾随至摊边，又是点头，又是鞠躬。 如果缺乏经验，看它楚楚可怜，一下掏出鹿饼，其它鹿儿瞬间也蜂拥而至，鹿山鹿海包围着你，倒像是“集体卖萌求包养”。倘若再一不小心做出奔跑状，它们便追着你“舔屁股送湿吻”，到那时候，你就只能感受它们湿润的嘴唇和自己狂躁的心跳了。佛堂前，鹿与人和谐相处，用最切实的体验展示着何为“众生平等”。
佛的国度 总有一些地方,空灵如神佛散发在各个角落的名片。跨过膝盖高的木门槛，便是东大寺。穿过两重门，正殿在宽阔的甬道后显现出来，自然的光束洒在院落。 奈良曾是日本的都城，名为平安，东大寺位于平安城的东部，又是所有寺庙的总院，由此得名。 主殿东大寺大佛殿，是世界最大的木造建筑。殿堂内，端坐着日本首屈一指的大佛像卢舎那佛，法相庄严，禅意四起。当时天皇崇拜佛教，耗费巨资打造寺庙佛像，以此祈福国泰民安。也许正是在佛神的庇护下奈良才得以在二战中死里逃生。此尊国宝大佛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为“奈良大佛”。中国唐代高僧鉴真和尚曾在此设坛受戒。 大殿内还有一样有趣的宝物。正殿东侧，支撑主殿屋顶的主柱底部是个大概40厘米见方的洞穴，贯穿整个殿柱，长度是柱子直径的1米左右。 传说古时一名女子发现自己的婴孩智力有问题，孤立无援下来到东大寺诚心求佛，东大寺的高僧被女子的赤诚之心打动，让她将孩子带来，钻圆柱的小洞。孩子钻过木洞竟从此长了慧根，于是后人将这块被凿出的木料拿去做了佛的眼睛，故有钻此洞可长智慧之说。 人们领着孩子纷至沓来诚心拜佛，也顺道经历智慧洞的洗礼。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只有七八岁的孩童或者瘦小的女生才有可能穿过。据说曾有成人游客为求庇护强行钻洞，结果半途身体被卡在洞中，不得不出动消防队前来营救。 想来，设计东大寺的巧匠埋伏了小心机：信仰从娃娃开始渗透，浸润一生。东大寺里，小学生络绎不绝，日本人对佛教的膜拜代代相传，这引进的信仰正薪火相传。那些个“小丸子小柯南”，挨个儿灵活地穿越洞柱，冒险一般的亢奋，但表情虔诚眼神坚定。整个殿堂因为这根神奇的柱子，平添了几分欢乐与神圣。
心的隐居 穿过东大寺侧面的一片森林再穿过若草山，就是大名鼎鼎的春日大社。参道两旁古木参天，抬头林荫蔽日，低头树根虬曲，浓浓的仙居气息扑面而来。 春日山作为春日大社的神山，千年以来都受到格外保护，严禁砍伐，因而古木遍布，千年古树随处可见。因为是以斛书、米储类树木为主体的常绿广叶原始森林，所以即使在正午阳光直射的时候，社内林中依旧可以寻得凉爽之意，阳光透过树叶，在地面铺上一层淡绿色，格外养眼润目。 路的深处矗立着石灯群，大大小小像俄罗斯套娃一般整齐地在路边恭候祈福的人们。不管是屋边的铜灯笼还是春日大社南门前后的千盏石灯笼，日本的灯笼都不同于中国。 在奈良，节分日（四季节气的划分点，即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前一天）和中秋会有万灯节，平时这些石灯是敞开的，到了万灯节，社内的神职人员会在灯中的半圆形凹槽内点上蜡烛，然后用纸封住四面的大圆孔。可以想象，千盏石灯同时点燃时万灯闪烁、美轮美奂的壮观景象。 石灯除了照明和点景的作用外，还展现了日本书法的美妙韵味。灯面上的石刻书法，不仅刻得深，与笔画同宽的凿印深深陷入石柱达3厘米，且不用颜料修饰，纵横间隽永有力，亦不失圆润饱满。笔锋流畅自然，字体工整大气，足可见当时的工匠技艺非凡。让人惊喜的是，在欣赏石灯的同时，不时会有神鹿穿梭在爬满青苔的灯笼间，偶尔探出脑袋左瞧瞧右盼盼，春日社仿佛被这些小精灵“点燃”了一股灵气。 走入正堂，眼前一下豁然开朗，朱红色的回廊与春日山麓的丛林相映成辉，构成一幅情趣盎然的风景画。踏入神社，参道上的人群，无论是穿校服的，还是穿和服的，都默契地安静下来。朱红色的主殿自古就以藤树闻名，千年古藤蜿蜒在庭院的空地，从藤茎上遍布的青苔就可知它们是这个神社的见证者。 每年5月，紫藤也会在春日大社各个角落登场。那时，紫藤挂云木的景象令人叹为观止。神社本殿是春日样式（日本神社的一种建造样式），社内主要供奉着武瓮槌命（日本的雷神）、经津主命、天儿屋根命、比卖神等4位神明。有的日本家庭仍会穿着传统和服隆重地进行祭奠仪式：他们极其重视这类活动，将此视为一种心灵的寄托，一种与神明交流的方式。 清晨参拜春日大社，雾气朦胧，恍若仙境，静静地站立在神社一角，山间居士般的情怀不禁油然而生。我们离社时，已是黄昏，美好的一天即将规整为零。神社外有几间茶室，走累了喝一杯绿茶，咬一口糯糯的和果子，奈良的这个黄昏立即充盈了满足之感。
意的休憩 奈良公园着实不小，一圈下来已近黄昏。就在离奈良市府和国立博物馆不远处，有一个隐于闹市的世外桃源，名字也格外清雅，叫依水园。因水而居，依水静养，故得此名。 依水园是江户时代和明治时代两个时期园林综合体的代表，将日本的园林艺术发挥到了极致。她就像一张精致优雅的明信片，独特的和式庭院让人过目不忘。 日本园林的建造者相信地球是有意识的，是一个生命实体，它的所有组成部分：人类、石头、植物、水和动物，都是平等且相互联系着的。依水园是体现这种主张的典型，纵是微缩式庭院，却也丰富多彩。 园内有一间水心庭茶室，可以躺在榻榻米上悠闲地享用一杯煎茶、一小盆和式果子，窗外就是小桥流水、鸟语花香，庭院的宁静在茶香和唇齿间弥漫开来。 出茶室跨另一座石板桥便来到水心亭。此处叫“水心亭”，却并不立于水中央，而是立于后园的西岸，供人欣赏水景。屋顶由草顶、十字山花覆盖，面积庞大，然周边树木众多，搭配合理，相得益彰。它正对着园林中心，从亭内可以观赏到园池、中岛。 北侧为迎素堂，厅堂临水一面并不开门，高高的月见台没有栏杆围合，屋顶用的是歇山桧皮顶，形态高挑，与周边树木一比，马上显出其与众不同的孤傲。远望去，遥遥相对的是三秀亭，据亭望远，可见春日山、若草山、三笠山。 上善若水，依水园整个的构思始终围绕一个“水”字，可谓奇思百出。后园以水池为中心，水池名“水字池”，正中堆一个小岛，岛上有5个天平式基石。 据说，这里原来是东大寺的西南院，基石就是当年的遗物。最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连接北岸与中岛的汀步用圆形臼石，每个同等大小，石面外旋，形如凹槽，让人感到十分自然。 水池东面来水，分成两股，北面一股以细流清溪的样式流注入池，南面一股以二次跌落的方式注入池内。溪流驳岸用大小不一的山石砌成，河床用大鹅卵石铺底。在两股细流中间堆起土山，成为园池的背景山。 后园的池北园路是路景最妙的地方，两侧用土堆坡，坡上植低矮的红叶树，之间杂以绿叶，以红为主，层层高起，配植有致，名之为“红叶道”十分贴切。园坡上，树木高大、疏朗，与坡下水边的低矮植物不同，显出后山的高林效果，地上满是红叶。循瀑布而下，能见到密林之间的潺潺流水。
禅的修行 真正的美景，总是要费一番周折才能找到。人间四月芳菲尽，没有在樱花烂漫的时节来到吉野山，有些许遗憾，但眼前的吉野山仿佛宫崎骏笔下的山谷，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魔力。4月底的吉野山谷，静悄悄，偶有露营的年轻人和锻炼身体的老人前往。出了站，扑面而来泥土和森林的味道，混着残余的樱花香，空气中有些许微甜，新鲜得像少女的滋味。走到开阔的平台，远远望向淡云薄雾缭绕的山间，深沉而含蓄。乘坐缆车徐徐上山，和几位日本阿婆攀谈起来。原来吉野山是修验道的灵山，樱花树因曾被刻上地藏王菩萨的佛像而被视作神木。修验道是日本山岳信仰的一个派别。在日本，很多教派认为山水万物有灵性，山是灵山，水是灵水，一枝一叶，万物皆有神灵存在。从此，许多信徒就不断来这里捐献樱树，便有了“一目千本”的美誉。吉野山幽静得连鸟鸣都断断续续，我们不敢大声说话，倒像“误闯仙居”的孩童。空山隐着一所古刹，叫金峰山寺。漫漫无垠的绿色中，跳出一点暗红，倒愈发显出这里的空灵。 踏入金峰山寺，忽见几位神僧，立于佛前，吟诵曼妙的经文。虽然没有进入寺院修行，但走在这样的朝圣之路上，山路蜿蜒，林木参天，看日影光斑星星点点地闪烁在你身前脚下，真有一点超凡脱俗的感觉了。 吉野山虽空灵宁静，但并不荒凉。山间建造了不少看得见风景的房间，路过一家精致的和式家庭餐馆——葛花堂。主人和蔼可亲，怕我们看不懂日语菜单，跪坐着详细介绍了菜单上的每一道菜，还相赠了吉野山的手绘地图。 吉野山盛产葛根，老板娘推荐我们点食葛根樱花羹和柿叶寿司。葛粉羹晶莹剔透，糯滑爽口，诱人至极。餐馆门口展览了葛根的模样，没想到外表粗糙的葛根经过加工竟是如此美妙香甜的味道。不得不感叹吉野仙山真是无处不禅啊。 暮色渐近，吉野山连接红尘的道路已经若隐若现，人踪杳然；山上所有的细节在暮色和距离的掩护下悄然而退。古都奈良，佛缘千年，它的个性与独特，不在于风景，而在于神韵。在这里，看到的不仅仅是自然与人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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