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走出“狸猫换太子”危机 宋真宗永定陵章懿皇后(李宸妃,仁宗生母)陵 资料图片 “大宋名相吕夷简与‘仁宗盛治’”系列之二 □首席记者 于茂世 引子 PREFACE 明道二年(1033年)三月,刘娥去世,享年65岁。 仁宗亲政,“狸猫换太子”的事,也就成了谁都想去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其释放的,自然也是人世间所有邪恶——贪婪、诽谤、嫉妒、痛苦、仇恨,等等。 年轻的仁宗能否及时盖住“潘多拉魔盒”,让大宋王朝重归宁静呢? 别急,先看看“戏说”《狸猫换太子》。 “戏说”故事大体雷同:宋真宗的德妃刘娥和宸妃李氏同时有孕,李宸妃产下皇子,刘德妃的皇子不幸夭折。于是乎,刘德妃勾结李宸妃身边的内官,拿一只剥了皮的狸猫换走了皇子。真宗以产下怪胎为由,将李宸妃打入冷宫并册立刘德妃为皇后。之后,刘娥逼李宸妃自尽,不料有人代李宸妃去死。李宸妃流落民间。直到包拯横空出世,八贤王出面作证,这桩宫闱迷案得以结案,李宸妃与儿子仁宗得以相认。 “戏说”与史实大差不差。 只是,包拯与这桩宫闱迷案风马牛不相及。他,刚刚进士及第即以父母年事已高,弃官返乡侍候父母,还没有登上大宋王朝的政治舞台。 至于八贤王,倒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这只已经尘封了23年的“潘多拉魔盒”。 在戏剧里、在小说里,八贤王赵德芳光彩照人。 在史实中,八贤王的原型是太宗皇帝的第八个儿子,“八大王”赵元俨(985年~1044年)。 《宋史》称“八大王”“元俨广颡丰颐,严毅不可犯,天下惮之,名闻中外”。“广颡丰颐”,就是大脑门、肥腮帮。这张胖脸外加不苟言笑,看上去确实有点儿吓人。 但是,就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却被“小女子”刘娥吓出了“神经病”:“仁宗冲年(幼年)即位,章献皇后(刘娥)临朝。元俨自以属尊望重(也就是个自以为德高望重而已,元俨终其一生,都没干一件出彩的事;但是,‘酷毙’装得多了,倒也能让故事家以其为原型,演绎出了戏剧、小说中‘八贤王’;戏剧中,‘八贤王’甚至比两宋任何一位帝王都出彩;但是,‘八贤王’出彩却不是他赵元俨),恐为太后(刘娥)所忌,深自沉晦(隐而不露)。因阖门(闭门)却绝人事(拒绝与任何人交往),故谬语阳狂(装神经病),不复预(参与)朝谒。” 装神经病,一装就是11年。就是没有真的神经病,也离神经病不远了。至少,也能把自己搞得很变态。 刘娥尸骨未寒,仁宗悲恸欲绝,赵元俨就对侄儿抖搂出“妈妈也不是你的亲妈妈”的故事。对此,群臣也都纷纷附和元俨。 说来绕去,不但说刘娥不是亲妈妈,还说你的这位“假妈妈”刘娥害死了你的亲妈妈李宸妃:“陛下乃李宸妃有所生,妃死以非命”。 “假妈妈”在殡天之前,害死了唯一能威胁到她的、只有46岁的“亲妈妈”。 天呀,事儿就此折腾大了…… 化干戈为玉帛 “生母葬在哪儿?” 马上有了答案:就在京都开封的洪福院。 仁宗当即就要启程,决定“开棺验尸”。没想到赵元俨予以制止,说:“何不让你的舅舅先行?” 还有一位舅舅?! 舅舅在哪儿呢? “仁宗即位,(李氏)为顺容,从守永定陵(为夫君宋真宗守陵)。章献太后使刘美(刘娥的‘哥哥’)、张怀德为访其亲属,得其弟用和,补三班奉职(殿前低级武臣)。”李氏入宫时,弟弟用和刚满7岁。之后,断了联络。“用和穷困,凿纸钱为业,居京师。” 李用和先行,仁宗随后起驾。 一时,刀光剑影。 开棺起灵,只见李氏躺在水银之中,身穿皇后服色,毫无伤痕,面色如生。 仁宗悲从心起,喃喃叹息:“人言其可信哉!” 只此一句话,仁宗就轻巧地盖上了赵元俨意欲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有惊无险,国家就此避免了一场危机。 一场危机,为什么化解得如此美好,如斯美妙? 赵元俨乃至不少大臣要玩“这一手”,盖在吕夷简的意料之中耳。 也因此,吕夷简早有“预案”。 于此,《宋史·章懿皇后(李宸妃)列传》,记载细致入微: “李宸妃,杭州人也……明道元年,疾革(病情危急),进位宸妃,薨,年四十六。 “初,章献太后(刘娥)欲以宫人礼治丧于外,丞相吕夷简奏:礼宜从厚。太后遽引帝起(离开前殿)。有顷,独坐帘下。召夷简,问曰:‘一宫人死,相公云云,何欤?’夷简曰:‘臣待罪宰相,事无内外,无不当预。’太后怒,曰:‘相公欲离间吾母子耶!’夷简从容对,曰:‘陛下不以刘氏为念,臣不敢言;尚念刘氏,是丧礼宜从厚。’太后悟,遽曰:‘宫人,李宸妃也,且奈何?’夷简乃请治用一品礼,殡洪福院。 “夷简又谓入内都知(内臣,太监总管)罗崇勋,曰:‘宸妃当以后服(皇太后服色)殓,用水银实棺。异时,勿谓夷简未尝道及。’崇勋如其言。 “后章献太后崩,燕王(赵元俨)为仁宗言:‘陛下乃李宸妃有所生,妃死以非命。’仁宗号恸顿毁,不视朝累日,下哀痛之诏自责。尊宸妃为皇太后,谥壮懿。幸洪福院祭告,易梓宫,亲哭视之,妃玉色如生,冠服如皇太后,以水银养之,故不坏。仁宗叹曰:‘人言其可信哉!’……庆历中,改谥章懿,升祔太庙。拜用和(李用和,李宸妃之弟)为彰信军节度使、检校侍中,宠赉(赐)甚渥(厚)。既而追念不已,顾无以厚其家,乃以福康公主下嫁用和之子玮。” 仁宗是李宸妃所生为真,李宸妃死于非命是假。 且将李宸妃以皇太后服色装殓,暂厝京城洪福院。 以刘娥皇太后摄政的名分与权势,以吕夷简“待罪宰相”不应干预内宫事务的传统与成规,做到了这个份上,已经趋于至善。 仁宗,毕竟是一代明主。 就此,他疏远了悲愤。 化啰嗦为断喝 李宸妃毕竟是仁宗的亲生母亲。 他想让生母成为真正的皇太后,在太庙与父皇真宗一起享受儿孙们的千秋祭祀。 当朝皇帝小小要求,看上去似乎也不是个问题。 但是,纷争顿起。 前枢密使钱惟演(吴越王钱俶第十四子,与刘娥的“哥哥”刘美是儿女亲家)首先站了出来,提出最多也就是让生母李宸妃与养母刘娥一起在太庙享受祭祀。 看上去很好,似乎也不是个问题。但是,被太常礼院驳回。 太庙里,从来都是一帝一后。 这就是大宋王朝,天子时常被臣下“恶搞”。 更“恶搞”的,还要数大词人晏殊。 仁宗敕令晏殊为生母撰写墓志。他妙笔生花,什么“五岳峥嵘,昆山出玉。四溟浩渺,丽水生金”之后,忽然冒出来一个“生女一人,早卒。无子。” “章懿(也就是李宸妃)之崩……晏殊撰志文,只言‘生女一人,早卒。无子。’仁宗恨之。及亲政,内出志文,以示宰相(吕夷简),曰:‘先后诞育朕躬,殊(晏殊)为侍从,安得不知?乃言生一公主,又不育,此何意也?’吕文靖(吕夷简)曰:‘殊固有罪,然宫省(皇宫)事秘,臣备位宰相,是时虽略知之而不得其详。殊(晏殊)之不审,理容有之。然方章献(刘娥)临御,若明言先后(李宸妃)实生圣躬,事得安否?’上(仁宗)默然良久,命出殊(晏殊)守金陵。明日,以为远,改守南郡。如吕公保全大臣,真宰相也。其有后(子孙昌盛),宜哉!及殊作相,八王疾革(赵元俨),上(仁宗)亲往问。王(赵元俨)曰:‘叔久不见官家,不知今谁作相?’上曰:‘晏殊也。’王曰:‘此人名在图谶,胡为用之(为什么让他当宰相)?’上归阅图谶,得成败之语,并记志文事,欲重黜之。宋祁为学士,当草白麻(以白麻纸疾书上表),争之……(仁宗)以它罪罪之。殊免深谴(只是降知颍州),祁之力也。” 如此这般,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相互妥协:宋真宗第一个皇后郭太后入太庙;太庙之外另立奉慈庙,祭祀仁宗养母、生母,彼此平等,没有分别(10年之后,仁宗雄视天下,生母“升祔太庙”)。 名分问题似乎就此解决,接下来就要论功行赏。 功劳最大的,不是吕夷简,而是赵元俨。 没有赵元俨,就没这么多事儿嘛! 嫂子一死,赵元俨就跳了出来,有点儿不厚道。 仁宗似乎也有点儿不厚道:“八王叔,你就从刘美(刘娥的‘哥哥’)家领上一位女儿,回家去做儿媳吧。” 赵元俨隐忍10多年,瞬间又被仁宗“打道回府”。 不但赵元俨家娶了刘美的女儿,刘美的幼子也娶了赵元俨的郡主。 刘娥、李宸妃、仁宗、赵元俨、晏殊、钱惟演等,都是帝国的顶尖人物。死去的、活着的,他们都“各怀鬼胎”。作为第一宰相,吕夷简协同仁宗让大宋王朝走出“狸猫换太子”危机,何其艰难!!! 更要命的是,吕夷简还怀揣一道刘娥遗令:“章献皇后崩,吕公以后遗令,册杨太妃为皇太后,且复垂帘。” 杨太妃就是杨淑妃:“初,仁宗在襁褓,章献(刘娥)以为己子,使杨淑妃保视之。” 仁宗已经23周岁。 太后复太后,太后何其多。 仁宗第一次亲政,一个阁门使(礼仪官)突然拦住了诸位大臣:大家转个弯,先朝见杨太后。 场面凝固,有的官员甚至开始挪动脚步。 就在这时,御史中丞蔡齐一声断喝:“谁命汝来!” 两人对视,蔡齐在此:“上春秋富(皇上正值壮年),习知天下情伪,今始亲政事,岂能又使太后相踵称制乎!” 这个弯没有拐,仁宗才真正亲了政。 面对蔡齐的断喝,仁宗皇帝保持沉默,第一宰相吕夷简保持沉默。 蔡齐站将出来,似乎是吕夷简的精心安排,甚至事先与仁宗进行了沟通。 做得多,说得少,是吕大宰相一以贯之的行事风格。 不然,他祭出刘娥的遗令,别说蔡齐,就是仁宗,也阻挡不了杨太后的垂帘听政。 不然,仁宗不会深信吕夷简一生,甚至深信得几乎让所有的大臣都心生嫉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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