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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公案里有这么一则流传深远的对话： 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拾得曰：“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如果拿同样的问题去问以赛亚-托马斯，这位凯尔特人当家控卫肯定会给出截然相反的回答： “偏不忍他、偏不让他、偏不避他、偏不由他、偏不耐他、偏不敬他、偏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他有足够的理由和底气说出上面那段话，因为他自己之所以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从名不见经传的第60号新秀，一路进化成史上最矮的全明星球员，靠的就是“正面应战、决不认怂”。 这一策略，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要跟他如影随形。 他的名字来自于一场赌局。父亲是铁杆湖人球迷，但愿赌服输，在湖人输掉1989年总决赛后，情愿把死敌“微笑刺客”的名字送给儿子。若干年后，当小托马斯第一次以NBA球员身份踏入麦迪逊广场花园球馆，纽约球迷出于对前总裁“微笑刺客”的厌憎，居然向完全无辜、只是因为同一个名字的他发出了嘘声。嘘声贯穿全场，小托马斯每一次触球，嘘声的强度就升高一级。 托马斯的回应是：你们嘘得越起劲，我砍起分来就越起劲。全场下来，还是菜鸟的他拿下14分，是他当时赛季场均得分的两倍。赛后有人问他对嘘声怎么看，他坦然承认跟自己的名字有关，但他接着说：“我知道你们不喜欢以赛亚（微笑刺客），但对我来说，他就像个导师，我真希望能像他一样打球。” 就不顺着你们，气死你们。 他在大一当选Pac-10联盟的年度最佳新人，大三当选Pac-10联盟锦标赛MVP，在决赛中独得28分，并且在加时赛命中压哨绝杀，带领华盛顿大学击败亚利桑那大学夺冠。但即便如此，他在这一年的NBA选秀大会上依然乏人问津。
选秀网站当时对他开出如下评语：“即使是以控球后卫的角度来评判，身材也过于矮小……预计在面对NBA身材级别的球员时，将很难突破到内线……在防守端将被NBA级别的后卫吊打……” 于是，直到选秀大会临近结束前的最后一刻，他才在第二轮最后一位、总计第60顺位被国王队选中。有这么一些控球后卫排在他前面：诺兰-史密斯、诺里斯-科尔、查尔斯-詹金斯、约什-塞尔比……除了曾跟随热火夺冠的科尔外，其他三人早已淡出NBA赛场，绝大多数人可能连他们的名字都没听过。 即便登上了进军NBA赛场的末班车，托马斯的职业球员之路也开始得并不顺遂。在国王队的前两个赛季，他虽然也很有几次偶露峥嵘，但始终只被球队视作是替补席上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选。若干年后回首往事，他毫不避讳地表示：“当时的国王队根本不尊重我。” 直到第三个赛季中段，境况才开始发生好转。球队送走了当家控卫瓦斯奎兹，主教练换成了迈克尔-马龙，托马斯一生最感谢的三位教练之一，这个小个子才真正得到了首发机会。这个赛季，他在72场比赛中54次首发出场，场均砍下20.3分、6.3次助攻，成为NBA历史上少有的、6尺以下身高却能场均“20+6”的球员。 这一切，来自于他在场上、场下肆意挥洒的汗水。自从在迈阿密客场打球时看过了雷-阿伦的赛前训练，他就立志要成为像“君子雷”一样的职业楷模。他对马龙教练说：“我想成为雷那样的男人，我想到达他的那种地位，我想成为第一个在球馆训练的人，无论是主场还是客场。”不需要别人提醒，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最大劣势就是身高不足，“一寸短、一寸险”，他必须从自己的身材条件中榨取出可供利用的一切能量。 成为国王队绝对主力后的那个夏天，托马斯公开发表了自己的新目标：“我想成为全明星，我想打进季后赛，我想成功。” 谁料话音未落，他却被球队排除在了长期计划之外，被一笔先签后换的交易送到了菲尼克斯太阳。到了太阳，托马斯发现自己不得不在布莱德索和德拉季奇的夹缝中求生存。尽管他曾经多次以替补身份砍下高分，但最终还是只打了46场比赛就卷起铺盖走人，被太阳交易到了凯尔特人。 太阳把他送走，换回的只是马库斯-索顿（如今效力于火箭的“真大腿”）和一个2016年的首轮选秀权。这就意味着，太阳对他做出的实力评估，结论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二流球员，这无异于一个残忍的否定。 三年之内换了三支球队，好像老天觉得托马斯所经受的磨砺还不够多，让他在抵达波士顿的第一天就遭遇尴尬。他在大学穿2号，在国王穿22号，在太阳穿3号，但到了凯尔特人，这三个号码已经全部被球队退役。于是，他穿起了4号。历史上最著名的4号球员是谁？可能是“土豆”斯巴德-韦伯，比托马斯还要矮3英寸。也许，这个选择本身就意味着什么。 对这个少年时代为了长个、曾仿效乔丹吊单杠的年轻人来说，一个梦想没能实现，那就另外再找一个梦想去完成。被交易到“绿衫军”之后，他遇到了另外一位良师斯蒂文斯。尽管仍然只能以替补身份出战，但他的场均数据很快回升到19.0分、5.4次助攻，在14-15赛季的“最佳第六人”评选中名列第二。通过这样的方式，他狠狠回敬了太阳对他的轻视。 他“打进季后赛”目标，也因为这次被交易而无心插柳柳成荫。该赛季，凯尔特人的季后赛首轮对手是不可一世的骑士，托马斯季后赛生涯首秀就得到22分、10次助攻和5个篮板。尽管因实力相差过大而连遭4场脆败，但托马斯交出一份场均17.5分、7次助攻、3个篮板的成绩单。对于一名替补球员来说，你已经无法要求得更多。
下一个目标是全明星。被淘汰之后的那个夏天，托马斯第一次觉得这个目标变得触手可及，他找到球队总裁丹尼-安吉和主教练斯蒂文斯，向他们宣称自己要在15-16赛季向全明星发起冲击。他们为托马斯安排了一次魔鬼特训，每一天的饮食都严格控制，早餐只能吃摊鸡蛋、培根肉、不加黄油的羊角面包和葡萄。他跟拳王梅威瑟一起练举重、长跑、打街球，跟另一个“小土豆”内特-罗宾逊一起爬台阶、打斗牛、比三分球。休赛期的每一天，他都在默默打磨自己的每一项技艺。 有人曾说，把内特-罗宾逊的说话音量降低50分贝，把插科打诨、耍宝逗乐的性格拿掉，再把投篮手从右手换成左手，你就可以得到一个以赛亚-托马斯。这个说法很对，但不全对。这里面漏掉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元素：上述动作之外，你必须再另外注入两到三倍的“不服输、不认命”。 内特-罗宾逊很快被鹈鹕队放弃，远赴CBA新疆试训也无功而返，托马斯却在15-16赛季揭幕战就大放异彩，仍旧替补出战的他砍下全场最高的27分。三场比赛之后，他就成了雷打不动的绝对主力。第26场比赛，他得到平个人生涯最高纪录的38分。 本赛季最具说服力的一场比赛，是去年12月4日，在新墨西哥城打响的“NBA国际赛”，对手是老东家国王队。赛前，媒体都把焦点锁定在“拉加-朗多战旧主”这个主题上，但托马斯再次拿下全队最高的21分、9次助攻、6个篮板和4次抢断，带领凯尔特人半场领先21分，全场114-97狂胜国王。反观朗多，他被连续吹了两个技术犯规，比赛未完就被驱逐出场，全场只贡献5分、8次助攻、3个篮板和4个失误。 截至今日，托马斯场均可得21.6分、6.6个助攻、3个篮板，以28.9%的球权使用率在全队居首位，带领凯尔特人打出26胜21负，在东部联盟位居第5（对比一下同样嚷嚷着重建复兴的湖人吧）。在本赛季的控卫效率排行榜上，托马斯位居第5，仅次于库里、韦少、保罗和洛瑞——这4个人可全都是不折不扣的全明星。 于是，一切都顺利成章，托马斯被联盟30支球队的主教练们选进了全明星替补阵容。他怎么会只是一个“内特-罗宾逊”呢？他的梦想从来都比这个要大得多。得知托马斯入选全明星消息后，他的父亲詹姆斯-托马斯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个世界终于认识到，他不只是一个5尺9寸的矮个球员，他是一个超级球星。” 曾经否定他、看低他、怀疑他、嘲笑他的人们，如今都已经不知所终。在入选全明星之后，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像潮水一样把托马斯包围。拳王梅威瑟早在他生日当天就送给他一辆宾利，布兰顿-罗伊、内特-罗宾逊等校友都第一时间打来电话，杰森-特里、托尼-帕克等前辈高手也通过推特向他致敬。他成了NBA历史上最矮的全明星球员，同时也是NBA历史上选秀顺位最低的全明星，他理应得到全世界向他送出的掌声。 只有1米76，被所有人认为“太矮”、“打不了NBA”，那又怎么样？他的防守仍然是弱点，他的防守对象的投篮命中率，通常会比赛季平均值高出3.7个百分点，那又怎么样？由于身高不足，他有好几次在关键时刻错失良机，甚至惨遭封盖，但那又怎么样？ 听听他自己的回答：“身高不是决定性因素，信念才是。不管身高是多少，都需要学会如何有效地利用身高。” NBA从来不缺少统治禁区的巨人、肆虐篮筐的飞人和血脉贲张的“魔鬼筋肉人”，但像托马斯这样，突破第一步迅如疾风、出手那一下快似闪电的小个子，现在可只有他一个。 季后赛？全明星？成功？——已经全部实现。如今，托马斯已经给自己设定了全新的目标： “我不想成为那种一辈子只能当一次全明星的球员，我希望这能变成每年一次、例行常规的事。另外，我想赢得总冠军。” 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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