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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望柏林

 炎亭梭子蟹 2016-02-01


        即便是在山区,有柏树的地方也已经很少,何况是成片的柏树,两大片古老的柏树林子!

        正是这两片黑压压的柏树林子,使得东林山东侧的小小的山村茹家庄远远地就能进入遥望者的视野,让人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就有了一探究竟的兴致。

        不时地抬眼,将远远的地理景观作为步行的方向,兴致勃勃地走下去,像是童年中某个被最直接也最纯净的欲望驱使着的奔跑,内心的奔跑。

        出人意料的是,这两片柏树林子,既不是坟地,也不是庙宇。林子里堆放着成捆的玉米秸,只有靠近路边的大柏树的筋骨刚劲的树干完全裸露在行经者敬畏的凝望里。老牛带着小牛在玉米秸边上不紧不慢地吃着嚼着反刍着,小牛在母亲的肚子下面歪着脑袋喝奶的架势是不大温柔的,急迫而用力;老牛对此一点也不以为意,默默地承受着、享受着。柏林边上的一个新建的健身广场上,正有一个少年独自打着篮球,皮球拍击地面和篮板的声响在寂静的林边上,显得新鲜而特异。

         至少最近几十年以来,这就只是村子里两片林子,没有任何宗教的与民俗的意味;甚至有民居,废弃的古老民居直接就在林子里。从村外高高低低的山坡上的坟地里或稀或稠的另外几处柏树林看,这两片林子在久远的过去,一定也属于坟茔性质,只是因为后代村庄的扩建才渐渐将他们包围到了村子里面。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它们这么多年都没有被砍伐——虽然没有了其他的东西,但是这些树本身甚至就已经是本地人的祖先的象征了。后人在生存的苦苦挣扎里,在一代代生老病死的兴替中,每个人都会有一种冥冥在上的族群的责任或者叫做威压悬在头顶上,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艰险与诱惑,都几乎本能地要捍卫这些柏树的永存地位。

       任何动乱的灾祸与欲望的歇斯底里,都没有冲破这山村中多数人的心理底线,他们像是习惯了身后耸立的高山与眼前起伏的丘陵一样,早就将村子里这两片参天的古柏做了生命中一成不变的定数,永远地置于自己的晨昏暮晓之间。

这是地处偏僻的小山村远离社会动荡与社会话语的冲击的特殊地位所决定的,是地理环境与人互动影响的一个小小例证。

        村口上有一个三轮车拉来的小摊,摆着几个纸箱子,里面有今年很便宜的新疆大枣,有僵硬的炸油条,有黑白瓜子,还有烧纸。这就是一直在山谷里的大喇叭上广播着的年货市场了。几个黑衣服的老人蹲在这个摊位边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

       经人指点,前往村子里后面的山谷里去找那个只剩下了地基的古庙。这个现在已经被一个养殖场大院给完全占据了的古迹,传自唐宋。村子里的那两处古柏林,莫非也有那么悠长的历史了?无论如何,在春节将近的人间气氛里,这望尽了无数季节轮回的古老村庄,已经再一次沐浴在了柏林新春的气息里了。多少人间事,恒常无古今。凝望柏林,幸做如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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