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我突然心血来潮，听起了上大学期间常常在寝室群听的电台情感热线《今夜不寂寞》，真是邪了，打来热线自称受感情困扰的恋爱中人都在说一个关键词：“房子”，因为房子带来的种种感情困扰，相爱的人甚至因此而分手。一直到把没有房子却有幸福家庭的主持人张明弄到激愤和疯狂，甩开主持人的矜持，几乎语无伦次…… 我作为听众也恍如隔世：我老成这样了吗？难道这就是当下年代的爱情吗？难道我这刚过去十多年的爱情就已经过时了？！我不服气，也拿出来晒晒！ 我们是大学同学，他似乎永远穿着那件旧旧的灰夹克，沉默着。我喜欢沉默的男人，觉得很有深度。（现在觉得那种思想很冒险。） 他不喜欢跟女生说话，整天打篮球、打扑克、和朋友拼酒，偶尔会大声地笑，会孩子一样脸红……现在想来，我确实被他迷住了。但是，当时，晚熟的我还没搞明白原来那就是爱呀，我只是有意无意地关注他、关心他。 大二那年，他突然患上严重的化脓性阑尾炎，学校医院称无法救治，转到市五院了。他寝室那帮臭小子无一例外地表示没有时间照料他，身为班里团支部书记的我责无旁贷地担起照料他的“重任”，从而知道了他有怎样贫穷的家境，那样贫穷的家人怎样无怨无悔地供着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考上大学，他是怎样爱着他的家人，想要他们因他而幸福地过上富足的生活。 经过两家人的认可，毕业后我们就结了婚，谁也没有要家里一分钱。结婚照是结婚证上的两寸合影，房子是学校废弃的实验室，床是在单位寻到的破旧的两张单人床卸掉床腿，下面用砖头支上，上面铺上上学时的被褥……很舒服。 不是家人不给，不是家人不疼，是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坚决选择了从零开始。 他的家人坚持替我们补办婚礼。那年头回家的火车真是挤呀，实在装不下了，列车员把我拽上车，却把包括他在内的其他人拒之门外。我快急哭了：“我们要回去结婚呀，让他也上来吧！”于是我们两个几乎单脚站了五个多小时，又辗转几趟车才到了家。 婚礼的当晚突然下起了雨，房子漏雨，新床上摆满了接雨水的盆子，他抱着我坐在只能让一个人淋不着雨的地方，对我说：“我将来一定要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不奢望将来，只是傻傻地享受着眼前的幸福。 婚后的生活非常贫穷，那是我长这么大经历的最贫穷的日子。 工资低，我们两个又都不懂持家，喜欢招待朋友，喜欢给对方自以为是地买东西，还有最重要的他要照顾家人的誓言。 记得有一次，我们两个只剩下买馒头的钱，于是把剩下的钱全部买成馒头（现在想来，为什么就没有发愁馒头吃完怎么办呢？），把门反锁，在房子里玩被我俩研究得花样翻新的两人纸牌，互相说着：今天谁来也不开门了。刚打一个回合，外面响起从未到过我们家的妈妈的叫声，我们相视而笑，只好到邻居家借了200元钱。后来妈妈说，看到我们的生活，回家好多天睡不着觉……  绘图｜老闻 那时我最大的乐趣就是趁发工资时故意忘到某个衣服兜里10元20元钱，然后钱花完时努力去找，找到真是开心啊！ 每个休息日，我们都会到十里外的区邮局给老家打电话（双休日电话费便宜）。去时他骑自行车（找单位同事买的旧车）载我，回来时怕他太累，我会坐7角钱的公交车。他不肯让我等，骑着车在后面拼命地追，每次到我下车时恰恰接上我。 买菜要到稍远的村子里去，因为那里菜便宜，我们总是收拾菜农的菜底子回家偷着乐。买菜的路上有一个大大的坡，上去时要推着，回来时他会让我先坐上车，然后让车子飞一样冲下去。他把手放在车把上，像骑摩托车一样拧着，嘴里呜呜发着摩托车一样的声音，我坐在后座抱紧他的腰大声地笑着……当我们挣到第一笔钱，就买了一辆摩托车。  绘图｜老闻 婚后买的第一件家电是电视，用借的钱，因为我很想让他看那年的世界杯，后来过了很久才把借款还上。 那时的世界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买菜、做饭、洗衣服、打扑克、打扫卫生，甚至一起去厕所。傻傻地乐着，没有想过房子车子票子，没有策划过怎样才能挣到钱改善未来…… 后来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来我被调到更好的单位，后来开始有了一笔一笔的收入。不知怎么的，就有了自己的房子，在周围人还没有车的时候买了车，接着又买了更大的房子，家人也因为我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每个结婚纪念日，我们俩就会开着车到我们曾经留下足迹的地方，一个个地停下来，或坐在车里看着说着笑着，或慢慢地走着回忆着。 我依然会像傻女人一样问他：“你爱不爱我？”他总说你是傻子呀！ 结婚近20年了，没有什么三年之痛、五年之冷、七年之痒、十年之伤，这20年，初恋的感觉仍在，仍有会心一笑、偷偷亲吻、深深相拥，生活也添了烟火气，从不进厨房不干家务的他，屈尊为我刷碗、拖地、做菜，不擅厨艺的我乐呵呵地为他学做回锅肉……总觉得贫穷时的幸福和快乐是什么也不能比的呢！ 我不能保证以后，只要现在好好相守，这样即使有一天因为不爱而分开，应该也不会后悔吧。 我明白，我们不过是众多相濡以沫、白手起家的糟糠夫妻中的一对，或许明天难以预计，或许也像许多人一样只能共苦而无法同甘，但是应该会比热恋中就讨论房款该谁来付、房产证要写谁的名字的婚姻有更好的基础吧，应该会品尝过基础富裕的婚姻没有品尝过的甜蜜吧。 没有丝毫的酸葡萄心理，我很庆幸我们曾经贫穷过，很庆幸我们没有任何附加地相爱。 有位和我观念相悖的朋友说我纯属幸运，瞎猫逮着死耗子。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即使馒头买不上的日子我也从未后悔过，我现在明白，只要有着美丽的心情，并且两个人快乐地努力着，就没有过不好的日子。 没有房子，有一天还会有，错过了爱，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遇到。■ 本文经授权发布，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摘自微信公众号“老笔头” ID：oldbito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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