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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藤忠雄谈自己的建筑旅行:它造就了我

 木乐119 2016-02-03



本文分享自豆瓣阅读

ID/ read_douban


所谓旅行并不意味着单单只是为了观看那个建筑实体而做的身体移动而已。在心里临摹旅行中反复行走所留下的轨迹,再三玩味旅途中和他人相遇时种种天马行空的对话,然后进一步深化探索在漫步时曾思考过的一切,旅行便能一直不断地持续进行下去。


安藤忠雄都市彷徨

作者〔日〕安藤忠雄

译者 谢宗哲



旅行,造就了人。


我仍旧探访着世界各地的都市,穿梭漫游在大大小小的街道中,一再地行走、逗留在绵延不绝的巷弄里而留下足迹。伴随着紧张与不安的是,一个人迷失在不知名的地方,因为孤独而感到惆怅、迷惘,甚至不知所措。但总是能在那当中找到一条出路,顺利地全身而退,并继续迈向下一个旅程。


这么说来,我的人生也可算是一段旅程吧。在没有接受专门教育的状况下而立志于建筑这件事,就如同独自在紧张与不安中迷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样。当然在那期间也遇到了成百上千的人们,有时会得到他们的帮助,但有时却仅仅擦身而过就各奔东西了。快乐的时候当然也是有的。然而像现在这样回过头来看,我宁可将其视为,是因为有了那苦难相伴的体验,自己才得以一直生存到现在。


而往往在孤独与不安中、一个人在都市里彷徨无措的时候,那种感觉便更明显而具体地流露出来。


旅行是孤独的,而且总会遇到一大堆没有预料到的事。人生似乎也是一样的吧。


旅行,也造就了建筑师。


所谓的建筑,光只是从二维的纸、照片或是词汇上进行描述,是无法了解它的全部的。随时间改变而移动的光影、吹过的风所携带的味道、响遍建筑里头的人们的交谈声、建筑周边漂浮的空气对肌肤的触感……除非亲自前往现场,使用手足以至于全身的感官与心灵来体验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方法。所以,建筑师就是要旅行的吧。


此外,所谓旅行并不意味着单单只是为了观看那个建筑实体而做的身体移动而已。在心里临摹旅行中反复行走所留下的轨迹,再三玩味旅途中和他人相遇时种种天马行空的对话,然后进一步深化探索在漫步时曾思考过的一切,旅行便能一直不断地持续进行下去。


曾经有人问我为何要成为一个建筑师。要解答这个问题的确是相当不容易,甚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立下这个志向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了。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对我而言,建筑是为了了解人类而存在的一种装置。因此,身为一个人、身为地球上的一分子,为参与社会而使用这种语言是必要的。而我之所以使用着“建筑”这个词,也是想向社会提供并传达我的想法。


因此,现在将关于过去旅行中的种种体会拼凑成文章,在记忆中重游那些曾经造访过的城市,再一次漫游于自己的思绪中,乃是重新确认并修正在旅行中曾思索到的表达词汇,同时也是一种自我问答的工作方式。


直到现在,旅行从未在我的内心世界中结束过。


在那样的旅行途中每每想起日本这个国家时,总觉得它的形象犹如一艘失去自我认同而漂流在汪洋中的小船。战后的日本一方面对美国抱着无限的憧憬,另一方面则梦想着与欧洲同化。在这样的过程中一路走来,就到了现在的地步。所谓的现代化,大概也就是模仿象征着合理性与物质丰饶的欧美诸国这件事吧,建筑也不例外。


一九六五年我最初以欧洲为目标来学习建筑,即意味着是要去学习西洋式的建筑。然而,如同现在的西方文明一样,西洋建筑也遇到了极大的瓶颈。在思索如何冲破这些瓶颈与障碍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些在年轻时曾造访过的亚洲诸国里所感受到的“能量”。而这些“能量”似乎隐藏着某种可能有所突破的原动力。


那是人生而为人的挣扎、喘息与呐喊,以及能够在一瞬间作出判断而存活下来的强悍的人类所具有的“味道”与特有的潜能。这么说来,将欧美文化视为唯一崇高的理想与目标,一味地追求与盲从之下所遗忘的也包含着这所谓的“人类的味道”吧。然而,就在眼前,在二十一世纪的当下,人们追求着更真实而人性化生活的同时,却采取将这些“人类的味道”一举抹消的做法。这或许与否定人类存在的本质这件事情有所关联也说不定。但在那些我们擅自称之为“亚洲”的落后诸国当中,“人类的味道”却仍鲜明地残留着。在曼谷、新加坡、香港……以及越南的古都顺化,我都清楚地嗅到了一种冲击性的“韵味”。


和我一样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混沌当中度过二十几岁这段日子的人们,对于越南这个名字应该会抱有一份特别的感慨吧。应该是一九六三年十一月,约翰·肯尼迪在达拉斯遭枪击身亡的那个时候。那之前的美国,对日本人而言是一种完美而理想的象征,同时也是“完全正确”的学习对象。但是自从那起事件发生之后,美国便开始蒙上了阴影。两年后的一九六五年二月,美军开始针对越南北部展开猛烈的攻击,并踏出了此后身陷泥沼的第一步。之后美军空前惨烈的挫败,似乎也反映了过去被认同的既有价值,已经响起了倾颓的丧钟。


顺化大约是位于南北狭长的越南中部地带,距离作为越南战争南北攻防战舞台的北纬十七度并不是太远。穿越顺化有条称之为“Song Huong”的河流。在越南话中,“Song”指的是“河”,而“Huong”则有“芬芳”的意思,因此以汉字来表示的话,就会是“香江”。


我搭着小船缓缓地顺着香江蜿蜒而下,愈接近河口,叫作“Sanpang”的水上人家也愈加增多。从小船之间的缝隙继续往下游走,总算在一片生机盎然的绿丛对面,出现了大概有六七米高的古老石砌城墙。在这些石壁所包围的内部,便是在这条流域当中拥有君临天下之姿、傲然耸立的越南末代王朝——阮王朝(Nguyen dynasty)的宫殿所在。


一九六八年,这个王宫曾为越南北部当局所掌控。据说美军当时曾在一个月里毫不间断地对这个地区施以猛烈的炮击。现在进入里面,可以见到过去曾以奢华与繁荣著称的阮王朝宫殿,因为战火的摧残而损毁了近一半以上的建筑物显得满目疮痍,仿佛已完全化成一片废墟。



阮朝是越南朝代名,为南北朝的南方朝代。1802年灭西山朝建立帝国,1945年最后一任皇帝退位。


当时站在这个几乎被摧毁殆尽的王宫遗迹前,我突然感到无比的愤怒,这种连世界遗产都毫不在意地进行破坏与摧残的做法,难道不算是一种粗野的傲慢吗?这根本不符合他们那套“解放”与“传教”般冠冕堂皇的说辞,并且是一种西方理论(进化论)中反复不断而荒谬的侵略行为(日本在战前也曾高唱着这样的论调),同时这也是人类未能正视历史的殷鉴。面对这一切,愤怒从我的身体涌出,并迅速穿越、离开了这个了无残存的废墟,最后消逝在越南的蓝色天空里。


与此同时,我被某种存在于那个地方的“美”深深打动。因为所及之处均残留着鲜明的战争伤痕,反而使得饱受战火摧残后的王宫散发出一种化成废墟所具有的“完成之美”。遗迹上布满青苔,废墟周边覆盖着一片凛然寂静,使得这座腐朽欲颓的昔日宫殿展现出另一种莫名的姿态,让历代皇帝千秋大梦的残影显得愈发鲜明。


或许就因为这个梦的痕迹是如此的毫无保留,而更能反映出这个都城当时是何等的壮丽也不一定。似乎过去的当权者们做的梦愈加远大,结局就愈加所剩无几,所留下来的废墟也就更为迷人吧。在这个由垂直与水平的秩序所支配的都城空间内散步的同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过去曾造访过的北京“紫禁城”的形象。顺化这个王宫,或许可以将它视为紫禁城的缩小版。以比例来说,大概是五分之一的程度。然而这个被缩小的尺度,反而让我的身体有了更舒服的感觉。比起那座有着压倒性尺度的紫禁城,反而是这个迷你版的那份小巧,使得身为日本人的我更能产生共鸣并感到亲切。


第一次去北京,大概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前半叶,日中复交后又过了一段时日之后吧。在北京紫禁城,怎么说还是被那份压倒性的巨大气势给震慑住了。沿着很长很长的路往皇城的方向走,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这巨大的建筑物前。


这座城完全是以巨大及左右对称的美学来进行配置与表现的。这么不寻常的规模就算亲眼见到,对我而言也只是对于中国这个国家的存在感到莫名的遥远。


虽然人们常说日本的文化大部分来自于中国,但我总觉得这座位于北京之庞然大物,和日本的建筑是完全相异的。


故宫,旧称紫禁城,为明成祖朱棣于公元1406年在元朝大都皇宫的基础上开始建设的,公元1420年正式落成。从1420年落成到1911年清帝逊位的约500年间,共有明清两代24位皇帝在宫中生活过。




故宫·乾清宫


象征着日本住宅的数寄屋(Sukiya)与茶室这两种建筑类型,并不在于和周遭的自然环境产生什么样的冲突或对立关系,而是静静地融入自然风景之中,同时也着眼于室内细部的营造。某些部位采取重叠的手法加以强调,而某些部分则纤细地做出洗练的效果,给人一种有系统地、逐步增建而成的印象。因而代表着日本住宅原型的日本家屋,逐渐演变发展成非对称的构造形态。


相对于日本家屋,以紫禁城及天坛所代表的中国宫殿及宗庙,是贯彻左右对称美学的构造形式,可以清楚感受到其中蕴含着顽强而牢固的人类意志。住宅也不例外,比如说称之为四合院的传统都市住宅,包围着方形中庭的四栋房子排列在一起,也保持着优美的对称形态。


北京的建筑是这么压倒性地受到对称性的支配,而同时建筑的内与外被划分得格外明确,可以说几乎到了一种与自然周遭环境隔绝的地步。这或许是因为在面对北京严酷的自然环境时,人们在生活上所采取的一种对峙的姿态与立场吧,以致住宅成为保护人们生活免于自然威胁的要塞。



故宫·太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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