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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小时候，父亲母亲在外地工作，每年过节时回家两次，在我的印象里，他们永远是风尘仆仆的样子，直到看到我时才会露出笑脸。我妈的挎包是一个百宝箱，总会变出我喜欢的各种礼物，可爱的洋娃娃，特别甜的大白兔，还有画着卡通画的小人书，每一次我都要拿着东西去镇子里疯跑，让所有的小伙伴都羡慕羡慕。 我那时个子很矮，我爸按照我每年的长高厘米数来算，判定我未来可能会成为一米四封底的小矮子。他怕我长大后因此会嫁不出去而开始着急，现在想来提前量打的太早，尽管那时我才不到十岁。 听说喝牛奶会长身高，他开始每一次回来时都给我带一整箱的牛初乳，小镇的情况是闭塞的，大家喝的都是自产的羊奶，很少有人会去买带有保质期的密封牛奶。 牛初乳的瓶子是玻璃装的，他每一次都是小心翼翼的拿回来，生怕在火车上被人挤碎，牛初乳的价格不菲，为此我爸把烟戒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成箱的牛初乳真的有用，总之，我后来长到了1米7，我爸为此洋洋得意。 那时，每逢过年时，亲戚问我，将来要做什么，我都回答，将来要赚钱，给我爸买烟抽。我爸总是瞬间把我抱起来，用略硬的胡茬子蹭着我的脸，我那时很抗拒这个动作，因为真的蹭的我痒痒的难过。 二 上学时，我迷上了一位港台明星，央求他每次回来时，给我买明星贴纸和磁带听。他点头答应，说让我好好学习。每一次回来时，他总会带一堆礼物给我，然后拉着我，坐在他的身旁，一件件的摊开在桌子上，和我说：“这磁带是今年你儿童节的礼物，这本贴纸是你上次考试考班级前五的礼物，这个新的随身听是你的生日礼物，这条裙子是这次回来给你带的见面礼物。” 我妈都是嗲嗔道：“干嘛这样惯着她呀。你看你，自己啥也舍不得，都给她花了。”他总是摆一摆手说：“说那些干嘛，我就这么一个姑娘，我不给她花，我给谁花。” 那时的我，只顾着那些新鲜的礼物，会敷衍的拉着他说谢谢，然后就赶紧抱着东西回房子摆弄。后来，我才慢慢领悟，我妈的那句，你自己啥也舍不得分量有多重。 他就是啥也舍不得啊，他因为舍不得耽误工事，而每天都是在同事们吃饭过后才去吃饭，因为这样可以在大家休息时间拿到双倍的工分，为此他烙下了胃疼得毛病；他为了省下卧铺的钱而选择坐火车硬座，一座就是十多个小时，也正因为这每次十几个小时的硬座，至今还是腰脱患者；他因为贪图房租便宜，而租住的房子有点漏风，导致换上了偏头痛，阴天下雨疼得要命。 那时，我早已知道抽烟的害处，每次过年时，碰到亲戚，再问我将来要考什么大学时，我改口回答想要学医，将来做一名好医生，治好我爸的老毛病。他每次听完，都会摸着我的头，止不住的乐，可他再也不会伸手把我抱在怀里，因为他已经抱不动我。 三 毕业后，我去了一家出版社做中英文双语的翻译，因为行业工作问题，常年晚睡。此时的他，早已退休回了老家，换成我每年会回家两次，他急的常常嘱咐我，早点休息。 我总会接到我妈的电话，如同完成任务一般机械式地听完《那危害致死人命》、《惊！常年晚睡对身体的伤害吓你一跳》，我特别无奈，每次都是耐着性子听完，对她讲，“没那么严重。她一面嘟囔，都是你爸让我打电话给你，你还不听，你们俩拿我当传话筒呢？” 我每次要离开之前，他都会一本正经的拿一堆安神补脑液给我，告诉我记得一定要按时喝，埋怨我睡得太晚，不爱运动，一定身体抵抗力差的不行。我总是撇着嘴说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明明自己烙下了一声的毛病，还偏偏说我身体好注意才行。” 他笑眯眯地不说话，偷偷塞钱给我，“一定要多吃一点好的，已经瘦的不成样子。“我推脱说，“我不要、我赚多少花多少。”他瞬间就会生气：“你那点工资，我又不是不知道，硬气什么，你是我姑娘，花我的也是天经地义。”我调皮问他：“这也算礼物吗？”他愣了一下说：“算，你说算礼物，这就是爸给你的礼物。”
这回，每次过年时，家人终于把注意力从我的身上转移到下一辈的小朋友那里。只是嘱咐我，要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能把对象领回家来看看，我爸才能安心。我满口答应，说我一定努力。我爸依旧是那副模样，点了点头。那一刻，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已经成了大姑娘，不再适合被一个父亲摸着头。 四
而今，他们两个日渐老去。上次我放假回家时，会看见我爸走路弓着背，挺不起腰。我问我妈，怎么这还站不直了。我妈说：“还不是年纪大了，老毛病都找回来了。你爸年轻身体就不好，现在遭罪着呢。”看着他那鬓角发白的头发，惹得我一阵心酸难过。 晚上，他找我喝茶，问我哪天离开，我说已经买好了第二天的机票，叫他不用操心我。他从裤子兜里，掏出了自己的钱，零零碎碎，能看见零星的几张100，他把100的都拿出来，给我说：“给你的，拿去花吧。” 我摆手坚决不要，他想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带着自嘲又骄傲的语气：“也是，你现在赚的比我当时多多啦，哪里差这几百块。不过你如果什么时候没有钱，一定要同家里说，我和你妈还有一点。” 他的眼神是变得开始浑浊，数钱时，也需要眯着眼睛把钱拿得远一点才看得清，那是老花眼的表象特征，我突然一阵心酸，眼泪控制不住的想要留下来，这个男人，竟然也老了。 而今，又即将过年，我妈前几天打电话给我，问我何时回家，说已经做好了我最爱的咸菜，等我回家时，就会发酵的差不多，还说我爸天天念叨我，孩子又该回来了。我想，这一次应该换我兑现我的承诺，带着给他的礼物回家。 爱就是互相传递，他领着我长大，我为他养老。过年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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