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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2-08 21:01 | 豆瓣： 这个冬天，寒潮让享受不到暖气的南方人，普遍地感到比往年冷。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人们哆嗦，尽量待在室内。除了快递小哥，仍然风雪无阻地穿梭在各条街道。下雪的那几天，寒风呼啸，树叶乱颤，来取件的快递小哥两颊通红，进来便直喊，“这天气，够酸爽！” 网购已成为人们的“家常便饭”，快递公司更是层出不穷，顺丰、申通、中通、圆通、天天、汇通……这一行对员工的需求量大，流动性也大。光是在我们市场揽件的快递小哥，也换了一拨又一拨。 最先在市场揽件的是天天快递，一高、一黑、一矮三位小哥。外形虽有差别，但无一例外都瘦，精瘦精瘦的那种。三人同是老乡，陕西人，“80”后。高个子的小陈，身高一米七几，耳廓边常夹一根烟，讲话不成句，结结巴巴。矮个子的小刘，一张略胖的娃娃脸，不爱说话。肤色黑黑的是小彭，一头蓬乱的“杀马特”发型，外加一副睡不醒的表情，外号又称“小懵”。小陈干这行最久，像大哥似的带着两个小弟揽件。 起先他们一天只收一趟，但有时赶上急件，我们还是免不了叫回他们。渐渐的，三个小伙子也就随叫随到，一天来好几趟了。我们市场有发小件，也有发大件的，除了顾客指定顺丰快递，或是特别怕碎的物品，基本上都让这仨小伙揽件。小彭打包动作慢，常常被催，但从不生气；小陈为人最豪爽，每逢快递费找不开零就让我们欠着；小刘不怎么打包，负责扛件上车。三人分工合作，倒也和睦，后来小陈和小刘调到别的区揽件，只剩小彭一人。 秋天结束，天气凉起来。各种补品的销量也比夏季增长不少，正是整个市场往外发货量多起来的时候，小彭收件也有些吃力了。有时大家把包都打好了，他也迟迟不取。就在大家略有不满时，有人发现了小彭姗姗来迟的原因：他躲在棋牌室里赌博。 常常是在午饭期间，人们看见小彭的电瓶车出现，停在市场侧门。车上几个包裹，毫无遮挡地散落着。有人打电话给小彭让他来，他回应着“就来就来”，仍是不来。来了，却常是临近关门打烊的时间，折腾折腾，没有打包的还得打，打好包的还得等，总之大家都没法早走。 有人问小彭赢多还是输多，他说输赢都有，一天两三百。有人劝小彭不要赌，干快递风里来雨里去，挣的都是辛苦钱，有了钱就攒着，不要不心疼。小彭恩恩几声，就再不答话。大家期盼他金盆洗手，他却故技重施，日复一日，众人的信任便被他磨灭了。也许赌博就像抽烟，小彭上瘾了。 过了不久，小彭带了一个新的小哥来，他说自己辞职不干了，公司要留他培训完新手才放走。我们问小彭要去哪，他说再看吧。被小彭领来的小哥自称小张，眉清目秀，打起包来却是一把好手，几十公斤的货直接上肩就走。渐渐的，大家喜欢这个小张，爱和他聊聊天，他回答起来一句是一句。有人问小张有没有女朋友，他笑道，“有的有的。”小张说女朋友在外地，但很快就来他身边，他寻思着做快递员攒些钱，就和女朋友去服装厂做工。 “有老乡在厂里，说包吃包住，费用省。”小张说自己想好好过日子，成家立业，快递员辛苦累人，又是吃青春饭，不是长久之计。后来小张真的走了。最后揽件的一天，他告诉我们已经和女朋友找好新工作了，就在一个服装厂里，一周还有一天休息，与梦想不太相符的是，那厂比较小，暂时不包吃。 小张离开后，取而代之的是圆通小哥。我曾多次见过这位圆通小哥，只送件不收件。大约快递小哥们之间有类似契约的规矩，谁的地盘谁做主吧。圆通小哥比之前的几位都高，大长腿，单眼皮，脸色略苍白，有点韩国明星范儿。他不拘言笑，看起来挺酷，每天穿着一件“爆款”风格外套，不定时地来收件。 到了农历十二月的最后半个月，圆通小哥只送件不收件，整个市场便是顺丰小哥包了。原本一直以来都是两个人搭伙收，一会儿是这个来一会儿是那个来，谁近谁来。而这两人，一个姑且称他“急性子”吧，一个“慢性子”。 急性子小哥总是急匆匆地拿件、收钱，脚下生风似的，一转眼连人带包就不见了。曾有一次，我胶带用没了，等着他来打包，他来了后发现我没有包好，扭头就走，说自己没时间耗费。他一走便很晚才来，有时还会忘记。若是打包到一半，他又是不肯多等的。也有等的时候，就那么站着等，并不搭把手帮忙。 忙不开手的一次，我气愤地投诉了他，之后总有点尴尬有点怕他。我期盼慢性子来收件，但也避不开急性子，很是尴尬。也想试着理解急性子的坏脾气——工作压力大嘛难免有情绪。但一到真正面对他，又总被他那态度气到不行。 直到有天关店后，我路过一条街的拐角，突然看见急性子。暮色昏暗，他的快递包靠在脚边，另一只脚竖立在花坛边缘，正眯着眼抽烟。猩红的烟头随着呼吸一闪又一闪，最后被他扔在地上用鞋踩灭。我看着这个画面，突然觉得总是“生人勿近”的急性子，那紧闭的嘴巴也许有什么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在暮色中，我的心被一种自以为是的孤独所触动。想起许美静有一首歌叫《都是夜归人》，有句唱道：“刹那划过心房”。也许，此刻划过我心房的便是这种我以为是孤独的东西。人总有孤独的时刻，孤独与孤独是相通的。我突然谅解了急性子之前的所有态度。 但过了段时间，急性子却不来了。我们问慢性子，他说是投诉太多，辞职了。 春节将近，我们问慢性子几时回家。他说快了，就这两天。他的家在阜阳，他说要坐九个小时的汽车才能到家，家里有妻子，和两个孩子。我曾以为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但此刻，这张年轻的脸上分明闪现一丝为人夫、父的自豪和责任感。我想他的家人一定早就在等他，我衷心祝愿他平安到家。以及所有快递小哥。 明年大家再见！ 查看原文 ? 版权属于作者 商业转载联系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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