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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专辑 | 霜扣儿:万水迂回,千条道路回归,我是唯一的岸

 寒夜煮雨 2016-02-10



诗友简介

霜扣儿,黑龙江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关东诗人》副主编。中国女诗人微信平台编辑,中国诗歌学会微信平台女诗人栏目主持人。大量作品见于《诗刊》《中华文学》《岁月》《绿风》《诗选刊》《诗潮》《星星》等国内外刊物。现代诗及散文诗被收入多种重要年鉴年选及多次获奖。作品被国内外多家电台朗诵及各种平台转载.。2014十佳关东诗人,2014中国诗歌流派网中国好诗榜上榜诗人,2015诗网络年度诗人,2016中诗网签约作家。


你不要打开

 

这是暮冬

有颜色的是我的眼睛

江在远处凝结,落雪有马蹄之声

 

雾气浮现,你不要打开

你要在寂静的水泥后弯下腰

暗处有空荡的寒冷

你不要打开,要剩下希望与战栗

 

转瞬即逝

松针一闪,岸就高了

它叫什么名字,也不会喜欢寒冷

 

为一条蛇画上足

画个自己,一团假的火焰

但你不要打开

多么直接的焦虑也不能使冰河醒来

 

现在要摘下

要从逆光中隐下嘴唇和锁骨

做为黑的一部分,你什么也打不开了

 

这一刹多么真实啊

你放过自己,并继续深情

死亡一样沉静

 

 惆怅

 

偶尔有旧的事物

拈在额头,深如昨晚梦境

 

那个汲水的人

拐一个弯就没了

好像进入更远的梦,细看时,荒无人烟

 

如滴水成冰

更老的麻雀跌进旷野

当我把人生的长度与它比较

才发现,痛的一声,也一晃多年

 

在指缝上漏光。认真植入

谛听,一个人的过去深井般涌出

到指尖为止,心从血里来,仅到指尖

 

不断失去意识

如宽囿,失去如未得

 

无限改为有限

数豆子,最后一颗是会跳的

咣——它撞碎了离歌


安魂曲

 

那可以吗?万水迂回,千条道路回归

我是唯一的岸

阁楼已等我千年,多好,它再高一寸

就连上了天堂的光线——就掉进了

会说话的白月亮

 

会说话的白月亮,气息微凉,

那么柔媚,苍桑

与我少女的模样相像

怀旧的露水,捻出袖口里的清风

伴着我弹起弦音

闪闪响动的童话,聚精会神的忧伤

洞穿我的中年

它说

青春已经走得很远了

怎么余生还是这么漫长?

 

那可以吗?缩成芥子

细小的体会,幸福,苍茫,以及

从未写尽的欢喜与惆怅

那可以吗?我抽茧剥丝

重回婴儿的初蒙,简单的哭与笑

简单的失去与得到

简单到不分清残酷与美妙

 

那可以吗?

雪在后半夜纷纷扬扬,最像花朵的时刻

绽开想要的呼唤之声

说出这个世上,还有谁在等谁

 

这是可以的

只是实现之前,

我还要和数不清的人一起

满怀热情视坟墓为故乡

把致命的奔赴诗化成浪漫的流浪


纸上天堂

 

伏下身,再低点,十二月很单纯

眼色自我。其它风雪不来欺

 

抵达。我是忧伤与疼痛的盲者

没有空隙搁昨天的事

其中绵质屋檐,需以身相与

一个羽毛回到巢穴

或者也空,或者也轻

我爱这样有摩擦地描写声

 

隐了万水千山,进入另一个人的容颜

任性,摘花,泡茶

想古道西风,想和万像是合伙人

我简直只是斜风细雨的那个我

不晓得紧张和麻木是宝贵的经验

连一根白发悄悄掉了

也无人来恨

 

另有好处,可盖住放弃的行为

拦回转身就走的时间

在话语与决定的刀锋上撤回态度

万事重来。

该在的在,不该走的不走

人间没有左右,世界无怨无悔

 

越来越近,越来越薄

穿透我了——最后那点力气

把这些轻轻抹去

 

活着

 

这精神状态之一

它只剩一半儿

教我接受余下的光亮,

身体,带风的剌

死亡,沉默,凉在深处的木头,血

它在黑的角度里贮存花香,鸟语

女人的蓝裙子,及

男人带有烟味的手指,

及不再发生的任何相遇

它的海是空气中的废墟,它要陷落的地方

是废墟中的空气

它没有转身时,就穿坏了诗歌的肉体

它要真正掉下去之前,还要承受着

那些人在它的身体上

用陌生的胸腔呼吸

生存,继续做白日前的梦

无数次去旅行,在风景里骂街,爱上后遗弃

白日前它更多琐碎与繁华

但,只用一半儿,

另一半儿好端端坐在半空

找慧眼,看这些无趣中的有趣之事

就好像它有两张脸

阴晴不定,善恶交加,悲摧而有福气

它一生一世都在半空中

怎么用力都飘不起来

沉不下去

 

烟花落

 

她飘起来,越飘越高

在空中看她看到起身的地方

一点点矮小

仰望她的人越来越远

模糊,只有影子

接着她一路掉着的光彩

更小,更模糊

哦,故乡

些微的火,恍惚照亮

已与她无关

更远的驿站有陌生人吃茶

更远的地方,有人结伴回家

太高了,与她无关

她的路一过去,她就是彻底的路过者

她回不来了

她唯一的爱是恣意开放

直到花不成朵

天地灰白

她看到自己散了

向来处,但没有亲切称呼

——人间多遥远啊

如残破浮屠

 

南山南

 

草木稀薄。大河不语。披着风衣的人

走在那一端


含鸟语而起的那些风,背着谁的背影

远山临夜。有雾种下桑田

敲木头的老者用眼睛闭上光阴

成长的火就此少了

 

堤坝让过一双赤脚。长出秋色的窝

有没有水都自己活着

它下去,红尘孤独,它起来

红尘露出孤独


星辰往南,院落空着

路途剪不断头发,越来越长

玄机散落。而梦想困乏

仿佛百花遇到霜,蕊心被冷阻止

 

天上没有风云。大雁带不走的水

在人间拍打灵魂

 

南山南,草木稀薄。披着风衣的人

为什么是我爱的

 

秋风吹过了山岗

 

与什么一刀两断。秋风没有形状

与什么共同举起刀,秋风没有形状

 

扣在黄土的脚趾,卑微,渐凉

沙沙响。大地低沉,秋天沙沙响

漫天沙沙响。从头到脚

 

禅香漂在河水里,下一个港口为谁念经?

秋天越来越近。我归于瘦削的日子

侧影如云

 

蝶影选择了夏末的命,雨更远了

台灯在深喉中亮着

诗歌走下白纸,看到的翅膀在天堂

 

土地沉默。土地被我翻开一个夜

尘埃奔到我时,秋风彻底吹过了山岗

 

后来,菊花也落了

 

后来,菊花落了

篱笆模糊。离开的颤抖与空气为伴

 

颜色无相。脂粉再不能回头

不蓝也不灰的草长出来

我于是写到安静

鸟影如石子,打疯了湖水

 

人群早哑了。万物混迹

慢慢消失的云雀看不见门口冰凉

慢慢消失的,都是光

 

旷野如日月。薄衣人越来越薄

她沿着汉语找自己,遇到虚无的保暖期

风吹起来,天下尽是离别

 

后来,菊花真的落了

一步千年。把我种在第一朵菊花中的人

再也回不来

 

黄花黄

 

怎么落,怎么开放。黄花黄

旧庙传来钟声,老树根须越发深

 

果子把轮回死在秋风中

每个果子,都是一本无皮书

但它说不清楚,

我怎么把影子别在眼角,或指纹上

 

空地越来越大,标注季节的叶子伤害着我

人间的河谷多么低

枫红如血。

有歌曲的悬崖上,吊着风的余生

 

深浅皆可。黄花黄,在小镇虚度

睡不醒的都是采药人。诗意不辩东西

向远方咽下哭泣

 

怎么落,怎么开放,像刚刚离去

黄花黄啊。

我一想你,就轻得不能自已

 

无限眷恋

 

走了多远了。

从红里看到红,从雪里看到白

梅花不来,天空分成六瓣

 

薄绸子捻成蕾丝。人间细碎

记起江山在哪首诗中私语

马踏流年。

头戴桃花的女子拈着你的纽扣儿,不肯走

你在后世醉酒,成为她的家乡

 

风语传来,她在中间替春秋涌出清泉

她是最甜的果子,被你一咬

就掉了出来。

帘又落,没有斜阳能追得上

史书难记,桃花又开了多少遍

 

走了多远了。

从水里看到海,从栏杆看到阑珊

结局打开。世界分成两端


念兹在兹

 

风不留门。我设想一只烛火晃来

在“你”这个意思里开怀

尺寸为一段丝巾——你是这诗歌里

织成它的人

 

日夜都好。在远如无望的星光下

梦呓自由自在。挑几分眼下的霜雪

再融化。听故事的人不懂得我为什么

拈着头发想讲话

又为什么,弹弹桌面笑了

                                                                         

这是无限的。被叮咛的一个声音

是我额头向你的时刻

密室被发丝扭动

念兹,在兹——心上的色彩回了头

辩认出两个古老又甜蜜的囚徒

 

就像全是河流,就像一个屋檐

突然进入红灯笼

风不留门。但有一个门后

有一个给我唱歌的人,春风般游走

 

宛如

 

就请西风转向,在霜雪不休的地方

就请风雪留下,炉火已被点着

 

必有一阵心动如鸟,在围栏外叼回月色

在淡妆的屏幕上投出——亮

氛围成为包围

必有一盘留了一半的果子

在等待相思

 

就请声线再细一些,勒住腔调里的波澜

就请影子再沉重一些,拖住要飞的人

 

必有红着的脸,降临人间

必有一次转身深伏,压灭枕后的星火

必有迟来的耳语和酒

醉了明天以后

 

就请穿过这一城严冬,带走我的眼睛

就请进入那水,譬如我心,譬如朝露

 

至静之极

 

然后没有河流。然后瓷钵装上世界

在表面葬花的人,她替我清瘦

在心上数凉水的人,她沉沉睡去

 

然后开始想,到底想不想

天空没有划痕,上方的蓝玻璃不言不语

飞鸟带走烽烟,雪意不言不语

 

我已入夜,黑色抱紧风声

遥远的东北侧过身来

白桦林挨个入梦,一遍遍递出巢穴

 

至此你照见自己,在三角梅树下

饮远方的江山。你走过来,走过去

你不能忽而抬头,把我想象在身后

 

然后我才是河流,沉沉。然后

我无法言语,如沉沉。然后

肩上飞出鸟儿

——你趁着一片羽毛,喊我回头

 

怀

 

生来如此,我总要活在江外的城市

看到深雪处枯枝,念几声独冷的手臂

额外的仁心绊倒过江河

 

也比影子更单薄。颂词无几。我生来如此

不高歌,也不大声哭泣。

在去路看着来路消失

白与不白没有区别

 

更多的眼神只给未知。在山欲穷时

隐回柳下。我无力撞击落霞之误

就在慢慢里,回到慢慢的归宿

 

风吹过去,花开过来。风吹过去

我写:人间街道有相似的徘徊

花开过来,绯红如我伤怀

 

生来如此。春日曲,秋日曲,郁郁葱葱

中间的旷野漫不经心

我嵌在合声部

——错过我的人啊,你可错过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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