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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别处流逝,却只在此处停滞不前

 trancend 2016-02-10
掩卷之时我不能呼吸。前半部在癫狂之外仍有勃勃的生机,而后半部每次开卷之时我都感到彻骨的寒意。这前后的分界点,大约是在我放弃溯寻布恩迪亚家族图谱之时。不必溯寻,他们只有一个名字,他们全都属于孤独。 (一) 时间在别处流逝,却只在此处停滞不前 这世界最恐怖的事情之一,恐怕就是被时间所抛弃。当年怀抱梦想创立马孔多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在发疯之前忽然无法再感知新的一天与旧的一天的区别。“时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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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卷之时我不能呼吸。前半部在癫狂之外仍有勃勃的生机,而后半部每次开卷之时我都感到彻骨的寒意。这前后的分界点,大约是在我放弃溯寻布恩迪亚家族图谱之时。不必溯寻,他们只有一个名字,他们全都属于孤独。

(一) 时间在别处流逝,却只在此处停滞不前

这世界最恐怖的事情之一,恐怕就是被时间所抛弃。当年怀抱梦想创立马孔多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在发疯之前忽然无法再感知新的一天与旧的一天的区别。“时间这台机器散架了”,他说。

时间在布恩迪亚家散架了。乌尔苏拉早就注意到家族的历史不过是一串又一串的循环。布恩迪亚家族反复用同样的名字命名族人,因而不同的人物却都在隐秘的世界交叠重合:“所有叫奥雷里亚诺的都性格孤僻,但头脑敏锐,富于洞察力;所有叫何塞·阿尔卡蒂奥的都性格冲动,富于事业心,但命中注定有悲剧色彩。”当我眯起眼睛之时,所有的奥雷里亚诺以及何塞·阿尔卡蒂奥仿佛都合成了同一个身影,他们有各自的不同寻常,但无一不仍旧生活在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开辟马孔多的时代里。

吉普赛人来了又去,香蕉公司来了又去;洪水、飓风!他们看到自动钢琴在布恩迪亚家的门厅里响起,他们目睹铁路通往马孔多(又带着三千亡灵离开),他们看到电灯亮起;他们看到了马戏团经过土耳其人大街,他们看到了无穷的蛀虫和白蚁……世界地覆天翻,而马孔多和布恩迪亚家族却始终被困在了百年之前的魔幻时代,无法挣脱。甚至连死亡都无法帮助他们挣脱时间的束缚。

这世上最恐怖的事,就是被时间所抛弃。有时如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一样,我看到的全部都是虚无。那时我也会很想钻进梅亚基德斯的金银作坊里,在百年前的预言中逃离外面混乱而不可理解的世界。那预言虽然复杂晦涩,但是所有的因果关系和必然性全都记录在其中。那时起,我意冷心灰,对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我知道死亡无法让我解脱。我只能忍受生活,把自己填充进循环往复的制作小金鱼当中,直到比死亡更远的永远。

(二) 爱情是危险的宿命

世上真正的爱情无一不疯狂热烈,世上真正的爱情无一不悲伤痛苦。马孔多的爱恋每一段都始于无可救药的情欲的勃发,都开始于丽贝卡看到何塞·阿尔卡蒂奥惊人的阳具,都开始于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看到还在尿床的蕾梅黛斯的那一眼,都开始于(另一个)何塞·阿尔卡蒂奥闻到阿玛兰坦身上的气味。总而言之,每一段爱恋都诞生于我们踏上马孔多的土地,并且感受到美人儿蕾梅黛斯的那一刻:爱恋开始的那一刻也直接宣告了我们的死亡。

爱情是宿命吧。为了让布恩迪亚家族繁衍,有人在我们的基因密码里耗费了大量的篇章写下程序,指引我们去疯狂地亲吻拥抱另一个孤独中的人。这种源于自然之初的伟力很多时候完全不顾我们本来的意愿,将我们当成牵线木偶,即使它将我们推下万丈悬崖我们也无力反抗。我们在爱欲的浪涛中翻滚,欲仙欲死,却始终苦恼于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我们就像是被推入了一场俄罗斯轮盘的赌注当中,虽然刺激痛快,但是无处不弥漫着致疯致死的危险。

没有爱情能否获得安宁呢?原来也不能。从出生起就注定没有爱的能力的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虽然可以逃离那些缠绵的蛛丝的纠葛,但是在爱的荒原中,他最终干渴至死。这就是宿命,你有两种选择,通向的却是同一样的孤独。

(三) 不要怀念

最初的那个马孔多,整个镇上都还没有过哪怕一个人死亡;最后的那个马孔多,只有一个黑人大叔还记得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的故事。最后一个奥雷里亚诺破译出羊皮纸的密码时,飓风将马孔多以及它的全部记忆都一同抹去。马孔多从未存在过。

有多怀念过去,就有多少孤独。记忆最终会将我淹没,再不给我生还的机会。在我记忆的岁月中,我记得吉普赛人带来的充满魔幻与惊奇的世界,我记得自由派革命时大家的豪情万丈,我记得铁路通来时家里高朋满座,我记得当大胃王比赛时期家里无穷无尽的牛和羊,后来发生了洪水,后来,我就都不记得了……

忽然之间,我想起了马孔多肆虐失眠症的那段时间。我们在每一个物品上贴上它们的名字以及使用方法。直到后来忘掉的东西越来越多,标签不够用了。不要怀念,昔日的荣光在记忆中越发繁荣;现世虽然客观上不断发展前行,但永远跟随不上荣光在我记忆中繁荣的步伐。愈往前行,只有愈发的孤独寂寞。如果我不爱这个世界,就请让我相信在所有的过去和所有的未来我都不爱它。不要让我被背后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向前看却又看不到曙光。后来,孤独灭绝了,他拜托我:请不要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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