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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见古力是在"缘缘"咖啡厅,那是我与几个要好朋友喝咖啡,喝得百无聊赖的时候,进来一个40多岁中等个头儿的胖子。朋友中有人跟他打招呼:"古老板,好久不见。" 原来他是这里的老板。
古力踱到这边来,跟每个人寒暄。这个论相貌,也绝对算不上打眼,可是他慢条斯理的举止却透出一股很多男人不具备的气度。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众里寻他千百度,我的心突然振奋了。我准备战斗,人生不就是一场你争我夺的战争吗?我的目标就是那些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不管他结婚没有。
"缘缘"咖啡厅不是很大,但名气响亮,它是这个城市最早出现的一批咖啡厅之一。我估计"缘缘"这个牌子就值不少钱,这还只是表面,古力这样精明的商人不会只经营一个300来平米的咖啡厅吧?他在别处肯定还有大生意,咖啡厅只是冰山一角。我更加坚定了信心,值得为之一搏。
走近古力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我美丽的身体是难有男人挡得住的,古力也是血肉之躯。但我知己知彼,绝不滥用我的优势,什么东西一旦过度则会急剧贬值,这是绝不可以忽视的生存技巧。与古力交往了大约半年,我觉得他在我这里已陷得很深了,但我同时也发现他并非一个轻易就范的人,一旦觉察到自己喜爱的女人别有用心,他会弃之如敝屣,我必须谨慎从事。
所以,我决定为他生一个孩子!每当古力与我亲密接触时,无论他多么急切,都会认真地使用工具,决不贸然行事。他说:"你这么美妙的身体不应该受到一丁点儿损坏。"而我读出了他后面的一句话:"别留下麻烦!"
过去几个月里我们安然无事,乘着古力放松警惕,我便在工具上做手脚,戳几个针眼让它成为漏斗。之后我特别注意调养身体,两个月后,我怀孕了。拿着盖有"阳性"印章的化验单,我哭了。
他握住我的手,说"让我想想,给我一点时间。"我知道如果表现出一丁点儿急躁或者死皮赖脸的蛮横都会功败垂成。我的对手决不是个受点要挟就乱了方寸的主儿。
看得出这个男人真的很为难了,一边是发妻、儿子,一边是娇美的情人和她肚子里的他的骨血。那一刻我真觉得这一把赌是值得的。
几个月过去了,我的腹部一点点鼓了起来。在那段漫长的日子里,除了古力来看望,我尽量不去打搅他,连电话也不打。我要让他觉得我真正喜欢这个孩子,一心一意准备着做母亲。要做到这一点真不容易,我咬牙警告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坚持,坚持啊!"
当古力告诉我他准备离婚时,绷紧了好长时间的神经与身体一同松弛,我差点失声尖叫。然而我没有那样,只是热泪盈眶,握住他的手,把沾满泪水的脸贴上去,表示对他的感谢和对他身处两难境地的理解。
古力的妻子来找我,她是个瘦弱的女人,她指着我的鼻子痛骂,妖精、婊子……都是些想像得到的词语。我一声不吭。我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还怕骂吗?他们的儿子归了母亲,古力把那套价值30万的欧式住房留给了母子,外加20万元现金。给得真是太多了,但我没有表示异议,因为没到我说话的时候,再说我相信自己会有一个远比他们母子美好前程。
也许是那段时间无法释放的焦虑动了胎气,7个月时孩子早产了。是个女孩。她在保温箱里呆了20天,浑身插满了管子,还是因为肺部感染导致呼吸衰竭走完了24天短暂的一生。看着护士用一方白布单裹住了她细小如猫的身子,我百感交加。她是为我而死的!可怜的孩子,连名字都还没有来得及取!
我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开始过有钱富太太的日子。我发觉我无法完全进入古力的世界,他的生活极有规律,上午去"缘缘"咖啡厅,一直呆到下午,晚上10点左右回家,上床睡觉,周而复始。
我只能感觉到我花钱不用算计,但到底有多少?在哪里?不知道。古力从来回避这个问题。他对我出手大方,只要我要,总能要到,但事后他一定要追问用在何处,尽管询问的方式是随意的、漫不经心的。这怎么能让我满意?不知道丈夫有多少钱财,用了钱还得回来报账,这哪里是妻子的地位?简直就是一小妾!我要的不是这个。但我必须忍气吞声,新婚不久,我的地位还不够牢固。
古力对前妻和儿子始终有一种负罪感,他每月给儿子的抚养费从最初的1万元慢慢升到了1万五千元,这是养儿子吗?完全是老婆、儿子一起养!每周还接孩子过来住两天。我决定再要一个孩子,可一直没有成功。去医院检查过,没有问题,那,问题出在哪里?
在别人看来我的生活是十分美满,可我感到锦衣玉食建立在并不牢靠的基础上,因为古力从不透露有多少真实财产就是一个信号。我想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与时间去赢得古力的心,我要做一个温顺美好的小娇妻。于是我更加注意自己的调养,吃清淡而富于营养的食物,对厚味和油炸食品敬而远之,保持充足的睡眠,坚持锻炼。
我还拒绝珠光宝气的穿戴,我的服饰都是名贵而简约的,符合我的气质与肤色,因此也是与众不同的。每次挽了古力的手臂去参加他那个圈子里的各种酒会,或者去会见朋友,都会赢来一阵阵惊叹:"郎太太好漂亮,好身材呀!""多么有气质的女人!"
一年过去了,古力的儿子读到了高中,每月的生活费已涨到了2万多元。可我的生活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我仍然没有怀上孩子,仍然不知道古力有多少钱。
今年秋天,古力脖颈处长出一个包,他给我说过,我没有在意,而他的前妻听后一再催促下,古力去了医院,这不能不说是我的一次重大失误。
古力从医院回来变得沉默不语。但他仍旧每天去"缘缘"咖啡厅,回家按时就寝,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出事了。
直到医院要求做活检时,我才知道古力得的是恶性淋巴瘤,治愈的可能性不大。我一回到家就头痛欲裂地倒在了床上,古力站在床前对我说:"医生说还可以放疗嘛。"这个人多么坚强,仿佛不是他得了癌,而是别人,难道我真的要失去他?我挣扎着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命运啊,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古力住院治疗了,颈部划着紫红色的道道,让人看了心惊肉跳,而他却表现得十分坦然,不时用手机指挥"缘缘"咖啡厅那边的事。他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人一天比一天消瘦。我仿佛看见了冥冥中点燃他生命的那盏灯正在熄灭,那盏灯曾经多么明亮耀眼哪,我原指望它照亮我全程幸福之路。可我还不知道古力有多少财富,也不知道古力会分多少给我,我甚至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和他的前妻、儿子相比我的地位到底排在第几。
命运对我太不公道了,那么多追求我的男人我都没有嫁,可是这么3年过去了,古力仍像个顽固的碉堡没有攻下来,不能说他不爱我,可他到底是防范着我的。古力呀,古力,就算你一开始就看透了我的心思,可一日夫妻百日恩,这3年,我一直努力迎合你,让你各方面都称心如意,你到底要我怎样!
我告诫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急躁,不能功亏一篑,而要争取他的心,也就是争取以后的幸福。我亲自下厨房给他煲汤,做他爱吃的菜,陪他上街、上医院,甚至陪他去前妻家看儿子。我做了所能做到的一切。
一天傍晚,夕阳散乱,这是一天里最让人伤感的时刻。古力坐在落地玻璃窗前的摇椅里,我把薄毛毯盖在他腿上,他已经弱不禁风,阳台都不能去了。我握着他的手说:"亲爱的,你不要看太阳了,它已经下去了。你看看我,好吗?"
古力转过目光来对着我,但他眼神飘浮,不能聚焦,他说:"我也要下去了,跟那太阳一样。"
我禁不住哭了,"你不能离开我,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
"我希望你生活得幸福,不过,你得自立……"
听得我心惊肉跳,这是什么话!"自立"?你的钱呢?难道不应该由我来掌握?我是谁?是你的现任妻子啊!我从23岁的花样年华陪伴你至今,3年呀!
古力到底走了,他一脸安详,可这安详在我看来是谜一样的深奥和令人不安:这个共同生活了3年的男人到底爱我有几分?
遗嘱是由他的律师来宣读的,他大哥全权料理了他的后世,而这一切都没有对我透露半个字,也就是说,我的丈夫直到最后也没有相信我。他给了我5万元钱和住着的这套房子,把"缘缘"咖啡厅给了前妻,至于给了他们母子多少钱,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根本不清楚古力到底有多少钱,钱在哪里?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哥哥的口气:"他还说什么了吗?"
他说:"就这些。"
"不可能!"我终于爆发了,"你一定隐瞒了,古力一定隐瞒了,你们都拿我当外人,告诉你,我才是古力堂堂正正的老婆!"
"我弟弟对你一直很好……"
"我受够了!我要告你,告你们!"
他哥哥就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眼神里有着和古力一样的东西,强硬和不可拒绝的定力。我又撞到南墙上了。
听古力的一个朋友说,古力是一个神秘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这就是我花了3年时间跟随的男人,为了他我做到了一个女人所能做到的全部,修身、养性,全心全意做他温柔美好的娇妻,处处维护他的体面,并献出了生命中的黄金时段。而他就给我这样的回报,5万元人民币!打发叫花子吗!
古力下葬那天,我与他的前妻又见面了,我怎么看,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上都刻着胜利的得意,我恨不得冲上去抓破她的脸。她身边站着他们的儿子,一个个子高高的青年,他抱着古力的骨灰盒。哦,那是他们一家。
这一刻我才觉得自己输了,我输在哪儿﹖我一直在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