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
(录自《资治通鉴》第十七卷)
原文:
冬,十月,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上亲策问以古今治道,对者百余人。广川董仲舒对曰:“……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悖谬,失其统也。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
白话:
冬季,十月,汉武帝下诏举荐贤良方正方正敢于直言极谏的人才,由武帝亲自主持考试有关古今治国之道,参加考试的有一百多人。广川人董仲舒回答说:“……所以治乱兴废都在于君主自己,并不是上天降下命令,不可违反;君主的行为荒谬背道,就会失去统治地位。作为君王,应内心端正,以整肃朝廷,整肃了朝廷才能整肃百官,整肃了百官才能整肃天下百姓,整肃了下百姓才能整肃全国。”
因能任官,则分职治;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不作无用之器,则赋敛省;不夺民时,不妨民力,则百姓富;有德者进,无德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则群臣逡;罚当罪,则奸邪止;赏当贤,则臣下劝。凡此八者,治之本也。
(录自《资治通鉴》第十八卷)
原文:
是岁,征吏民有明当世之务,习先圣之术者,县次续令,令与计谐。淄川人公孙弘对策曰:“……是故因能任官,则分职治;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不作无用之器,则赋敛省;不夺民时,不妨民力,则百姓富;有德者进,无德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则群臣逡;罚当罪,则奸邪止;赏当贤,则臣下劝。凡此八者,治之本也。
白话:
这一年,武帝征召官吏百姓中明晓当世政务,熟知古代圣王治国之术的人到朝廷任职,命令应征者与各地进京的上进吏同行。淄川人公孙弘回对策问说:“……所以根据才能大小任命官职,那么官吏就尽职分把政事办好;抛弃没有实际用途的言论,那么事情就可得到真相;不制作没有用处的器具,就可以减少税收;不掠夺百姓种种时间,不妨碍百姓工作的劳力,百姓就可以富有;有道德的人进用,没有道德的人退位不用,那么朝廷就获得百姓尊敬;有功的人在上位,无功的人在下位,那么大臣们的地位就有次序;处罚犯罪的人,奸邪的事就不再发生;奖赏有才能的人,臣下就能劝勉于善。总共这八件事,是执政的根本。
故民者,业之则不争,理得则不怨,有礼则不暴,爱之则亲上,此有天上之急者也。
(录自《资治通鉴》第十八卷)
原文:
菑川人公孙弘对策曰:“……故民者,业之则不争,理得则不怨,有礼则不暴,爱之则亲上,此有天上之急者也。”……上然弘言。左右幸臣每毁弘,上益厚遇之。
白话:
菑川人公孙弘回对策问说:“……百姓各得其业,就不会有争执的心理,得到合理的待遇,就不会埋怨朝廷;在上位的长官对待百姓合乎礼节,百姓就不会残暴;爱护百姓,百姓就亲近长上,这是有天下的国君所急切要做的事情。”武帝认为他说的对。武帝身边的亲信经常诋毁公孙弘,武帝却对他更加优待。
政以得贤为本,治以去秽为务。 (录自《资治通鉴》第五十卷)
原文:
司徒杨震上疏曰:“臣闻政以得贤为本,治以去秽为务;是以唐、虞俊义在官,四凶流放,天下咸服,以致雍熙。……”
白话:
司徒杨震上书说:“我听说,执掌政权,以得到贤才为基本条件;治理国家,以铲除奸恶为主要任务。因此唐尧虞舜时代,俊杰之士当权,‘四凶’之类的恶人遭到流放,天下全都敬服,因此达到人心和睦。……”
农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以清。
(录自《资治通鉴》第五十四卷)
原文:
琼辟汝南范滂。滂少厉清节,为州里所服。尝为清诏使,案察冀州,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守令臧污者,皆望风解印绶去;其所举奏,莫不厌塞众议。会诏三府掾属举谣言,滂奏刺史、二千石权豪之党二十余人。尚书责滂所该劾猥多,疑有私故。滂对曰:“……臣闻农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以清。”
白话:
黄琼征召汝南人范滂。范滂年少时磨砺清高,修治节操,受到州郡和乡里人的佩服。曾做过清诏使,考察冀州政事,范滂登上车子,手执缰绳,大有澄清天下的志向。郡守、县令有贪污的,都闻风弃职;他所进奏检举的,没有不使众人信服的。时逢桓帝诏命三府掾属提出对地方官为政好坏得失的看法,反映民间疾苦。范滂进奏刺史、二千石官员、权贵和豪门之流的有二十多人。尚书责备范滂弹劾的太多,怀疑有私人恩怨。范滂说:“……我听说,农夫去草,庄稼一定茂盛;忠臣除奸,王道因而清明。”
求贤如饥渴,受谏而不厌,抑情损欲,以义割恩,则上无偏缪之授,下无希冀之望矣。
(录自《资治通鉴》第七十一卷)
原文:
张紘还吴迎家,道病卒。临困,授子靖留笺曰:“自古有国有家者,咸欲修德政以比隆盛世。……故明君寤之,求贤如饥渴,受谏而不厌,抑情损欲,以义割恩,则上无偏缪之授,下无希冀之望矣!”吴主省书,为之流涕。
白话:
张紘回吴郡迎接家眷,在路上生病去世。临终前,把遗表交给儿子,遗表上说:“自古治理国家的人,走想修明德政与太平盛世比美。……所以圣明的君主明察此事,求取贤才如饥似渴,接受规劝而不压制,抑损私欲,大义割爱,那么君上就没有偏错的任用,臣下就没有非分的奢望了。”吴王读了这分遗表,感动得眼泪直流。
诸葛亮治国之道: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精练,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
(录自《资治通鉴》第七十二卷)
原文:
陈寿平曰: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精练,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
白话:
陈寿评论说:诸葛亮当丞相,安抚百姓,显示法度准则,限制官员的职权,遵照法令制度,开诚布公,坦白无私。对尽忠而有益国家的人,即使是仇人也必加奖赏,对违法而怠慢的人,即使是亲近者也必加处罚;对真心诚意认罪悔改的人,即使罪行重也必定释放,对花言巧语进行掩饰的人,即使罪行轻也必定诛杀;再小的善行也予以赞扬,再小的恶行,也予以贬责;精熟各种事物,能从根本上治理,要求名义与实际相符,极端厌恶虚伪。最终使蜀国上下都对他怀有敬畏爱戴之情,刑罚虽然严苛,但没有怨恨,这是因为他用心公正,而且劝戒分明。
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
(录自《资治通鉴》第七十三卷)
原文:
中书侍郎东莱王基上疏曰:“臣闻古人以水喻民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颜渊曰:‘东野子之御,马力尽矣,而求进不已,殆将败矣。’今事役劳苦,男女离旷,愿陛下深察东野之敝,留意舟水之喻,息奔驷于未尽,节力役于未困。”
白话:
中书侍郎东莱人王基上书说:“我听说古人用水比喻人民说:‘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 颜渊说:‘东野子驾车,马力已经用尽了,但仍不停地向前驱赶,终将毁掉马匹。’如今劳役辛苦,男女分离,希望陛下深察东野子驾车的弊病,留意舟水关系的比喻,让奔跑的马匹在力气还没有用尽的时候得到休息,在人民还没有困竭时减少力役。”
处大无患者常多慢,处小有忧者常思善;多慢则生乱,思善则生治,理之常也。
(录自《资治通鉴》第七十七卷)
原文:
或问往古能以弱胜强者,其术如何?曰:吾闻之,处大无患者常多慢,处小有忧者常思善;多慢则生乱,思善则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养民,以少取多;勾践恤众,以弱毙强,此其术也。
白话:
有人问古代能以弱胜强者,他们的方法如何?回答说:我听说,处于大国地位而无祸患者,常常多有轻慢;处于小国地位而有忧虑者,常常想着向善;怠轻之事多,就会出现内乱,想着向善就能使国家安定,这是普通的道理。因此,周文王善于养民,就能以少取多;勾践能够抚恤众人,就能以弱胜强,这是他们的方法。
黄帝服牛乘马,因其性也;禹浚九州,障九泽,因其势也;后稷播殖百谷,因其时也;汤、武帅天下而攻桀、纣,因其心也。皆有因则成,无因则败。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零四卷)
原文:
坚所幸张夫人谏曰:“……是以黄帝服牛乘马,因其性也;禹浚九州,障九泽,因其势也;后稷播殖百谷,因其时也;汤、武帅天下而攻桀、纣,因其心也。皆有因则成,无因则败。
白话:
苻坚所宠爱的张夫人规劝说:“……黄帝用牛拉车,以马载人,是顺应它们的本性;大禹疏通九条大河,挡住九处泽陂,是顺应它们的地势;后稷播种繁殖各种谷物,是顺应它们的时令;商汤、周武王率领天下军队攻打夏桀、商纣王,是顺应民众的心愿;都是有所依据就成功,没有依据就失败。”
天地之生万物,圣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顺之,故功无不成。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零四卷)
原文:
坚所幸张夫人谏曰:“妾闻天地之生万物,圣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顺之,故功无不成。”
白话:
苻坚所宠爱的张夫人规劝说:“我听说天地生养万物,圣明君王治理天下,都是依据自然趋势而顺应利导,所以没有不成功的。”
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犹因民,而况人乎!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零四卷)
原文:
《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犹因民,而况人乎!”
白话:
《尚书》说:“上天的视听来自于民众的视听。上天还要顺应民众,而何况是人呢?”
从政者当审慎赏罚,勿任爱憎,近忠正,远佞谀,勿使左右窃弄威福。毁誉之来,当研核真伪;听讼折狱,必和颜任理,谨勿逆诈忆必,轻加声色。务广咨询,勿自专用 。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一十四卷)
原文:
手令戒诸子,以为:“从政者当审慎赏罚,勿任爱憎,近忠正,远佞谀,勿使左右窃弄威福。毁誉之来,当研核真伪;听讼折狱,必和颜任理,谨勿逆诈忆必,轻加声色。务广咨询,勿自专用 。”
白话:
李暠写下一道手谕,告诫他的几个儿子,认为:“从事政务的人,应当对奖赏或惩罚非常谨慎,万万不能凭自己的爱憎随意而为。接近忠直正派的人,疏远奸佞阿谀的小人,不让自己左右亲近的人暗地里操纵权力,作威作福。别人毁谤或者赞誉你的时候,应当仔细斟酌,辨别是真是假。听取诉讼,判定案情,一定要和颜悦色地按规章情理仔细处理,千万不要事先推测对方心怀奸诈,主观臆断,轻易地发脾气。要尽量多听别人的意见,不要自己独断专行。”
源清则流洁,神圣则刑全。躬化易于上风,体训速于草偃。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二十九卷)
原文:
丁未,策秀、孝于中堂。扬州秀才顾法对策曰:“源清则流洁,神圣则刑全。躬化易于上风,体训速于草偃。”
白话:
丁未(二十六日),刘宋在皇宫中堂举行测试秀才、孝廉。扬州的秀才顾法回答皇帝的策问说:“源头清澈则水流洁净,心神圣明则形体康健。皇帝在上层亲身改变行为,就会在民众之中体现出训导风俗的速效。”
王者至公无私,故能服天下之心。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二卷)
原文:
诸将争功,纷纭不已。淮安王神通曰:“臣举兵关西,首应义旗,今房玄龄、杜如晦等专弄刀笔,功居臣上,臣窃不服。”上曰:“义旗初起,叔父虽首唱举兵,盖亦自营脱祸。……玄龄等运筹帷幄,坐安社稷,论功行赏,固宜居叔父之先。叔父,国之至亲,朕诚无所爱,但不可以私恩滥与勋臣同赏耳!……王者至公无私,故能服天下之心。” 诸将乃相谓曰:“陛下至公,虽淮安王尚无所私,吾侪何敢不安其分。”遂皆悦服。
白话:
各位将领纷纷争功,议论不休,淮安王李神通说:“我在关西起兵,首先响应义旗,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只是捉刀弄笔,功劳却在我之上,我感到难以心服。”太宗说:“叔父虽然首先响应义旗举兵,这也是自谋摆脱灾祸。……房玄龄等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坐于帐幕之下而安定了国家,论功行赏,本来应当位居叔父之前。叔父是我的至亲,我实在没有什么爱吝的指给高爵位,只是不能因私恩而不切实际地和功勋之臣同样行赏罢了!……帝王大公无私,才能是天下的人心悦诚服。”于是诸位将领互相议论说:“皇上极为公平,即使对他的叔父尚且没有什么私偏,我们这些人怎么能不安分守己呢!”因此,都心悦诚服。
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刻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腹,腹饱而身毙,君富而国忘。故人君之患,不自外来,常有身去。夫欲盛则费广,费广则赋重,赋重则民愁,民愁则国危,国危则君丧矣。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二卷)
原文:
上又尝谓侍臣曰:“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刻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腹,腹饱而身毙,君富而国忘。故人君之患,不自外来,常有身去。夫欲盛则费广,费广则赋重,赋重则民愁,民愁则国危,国危则君丧矣。”
白话:
太宗又曾对侍臣说:“君王依托于国家,国家依托与人民。损害人民以供奉君王,就像割自己身上的肉来充饥,肚子饱而身也死,君王富而国家亡。所以君王的祸患,不是从外而来,常常由自身而出。欲望大则费用多,费用多则赋税重,赋税重则民众忧愁,民众忧愁则国家危险,国家危险那么君王就要丧命了。”
木心不直,则脉理皆邪,弓虽劲而发矢不直。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二卷)
原文:
壬申,上谓太子少师萧瑀曰:“朕少好弓时矢,得良弓十数,自谓无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朕问其故,工曰:‘木心不直,则脉理皆邪,弓虽劲而发矢不直’。……朕以弓矢定四方,识之犹未能尽,况天下之务,其能遍知呼!”
白话:
壬申(二十日),太宗对太子少师萧瑀说:“我从小就喜欢弓箭,得到十几张良弓,自己认为不可复加了。最近把它们给造弓的工匠看,他却说‘都不是好材料’。我问何以见得,他说‘木材的中心不直,则筋脉、纹理都是歪斜的,弓虽然强劲,但发射的箭却不是直线。’……我以弓箭平定天下,辨识弓箭还没有尽其精要,何况天下的事物,怎么能够全部知晓呢!”
昔禹凿山治水而民无谤讟者,与人同利故也。秦始皇营宫室而民怨叛者,病人以利己故也。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二卷)
原文:
上谓公卿曰:“昔禹凿山治水而民无谤讟者,与人同利故也。秦始皇营宫室而民怨叛者,病人以利己故也。”
白话:
太宗对公卿大臣们说:“过去大禹开山治水,而民众没有非议和怨言,原因是与人民的利益一致。秦始皇营造宫殿,而人民怨恨背离,其原因是他损人利己。”
夫养粮莠者害嘉谷,赦有罪者贼良民。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二卷)
原文:
上谓侍臣曰:“古语有之:‘赦者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一岁再赦,善人喑哑’。夫养稂莠者害嘉谷,赦有罪者贼良民。故朕即位以来,不欲数赦,恐小人恃之轻犯宪章故也!”
白话:
太宗对大臣说:“古语说道:‘宽赦是小人的幸事,是君子的不幸’。‘一年中两次大赦,是善良的人哑口无言’。养恶草则对好谷子有害,宽赦罪犯,则使善良的百姓受害。所以,自从我即位以来,不想常常发布赦令,惟恐小人有恃无恐,动辄触犯法令。”
鉴形莫如止水,鉴败莫如亡国。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五卷)
原文:
五月,壬申,魏徵上疏,以为:“陛下欲善之志不及于昔时,闻过必改少于曏日,……鉴形莫如止水,鉴败莫如亡国。伏愿取鉴于隋,去奢从约,亲忠远佞,以当今之无事,行畴昔之恭俭,则尽善尽美,故无得而称焉。”
白话:
五月,壬申,魏徵上奏书,以为:“陛下想从善如流的意志赶不上以前,闻过必改的精神稍微比往日缺乏了。……大凡鉴别身形美丑,没有比得上静止平稳的水面;鉴别国家的成败,没有比得上灭亡国家的教训。愿皇上以隋朝灭亡为鉴戒,去掉奢侈,遵从俭约,亲近忠良,远离奸佞,那么圣朝的事情可以做到尽善尽美的地步,对此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了。”
治国如治病,病虽愈,尤宜将护,傥遽自放纵,病复作,则不可救矣。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三卷)
原文:
康国求内附。上曰:“前代帝王,好招来绝域,以求服远之名,无益于用而糜弊百姓。今康国内附,傥有急难,于义不得不救。师行万里,岂不疲劳!劳百姓以取虚名,朕不为也。”遂不受。上谓侍臣曰:“治国如治病,病虽愈,尤宜将护,傥遽自放纵,病复作,则不可救矣。”
白话:
康国要求归附。太宗说:“前代的帝王,喜好招来极远地域的人,以求得使远方臣服的名誉,对于治理国家没有益处而且蒙蔽百姓。现在康国归附,如果他们有急难,在道义上讲不能不救援。军队远行万里,怎么不疲乏劳顿!劳累百姓而取得虚名,我不干这样的事呀。”于是没有接受。太宗对侍臣说:“治理国家好象医治疾病,病虽好,还应调理养护,如果突然自我放纵,病复发,就不可救治了。”
古之明王积善以致福,不费财以求福;修德以消祸,不劳人以禳祸。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四卷)
原文:
丁卯,鱼朝恩奏以先所赐庄为章敬寺,以资章敬太后冥福。于是,穷壮极丽,尽都市之材不足用,奏毁曲江及华请宫馆以给之,费逾万亿,卫州进士高郢上书,略曰:“先太后圣德,不必以一寺增辉;国家永图元宁以百姓为本。舍人就寺,何福之为!无寺犹可,无人其可呼!古之明王积善以致福,不费财以求福;修德以消祸,不劳人以禳祸。”
白话:
丁卯(二十日),鱼朝恩奏请将先前所赐给他的庄园改为章敬寺,为章敬太后祈求冥福。于是,鱼朝恩将章敬寺修地极其宏伟壮丽,耗尽都市的木材还不够用。又奏请折毁曲江和华清宫的馆舍来供给修寺,费用超一万亿。卫州人进士高郢上书,大略说:“已故太后德行崇高,不必以一座寺院来增添光彩。国家要长治久安,应以百姓的利益作为治国之本。抛弃百姓的利益去修建寺院,怎么能够祈福呢?没有寺院尚可,但是能够没有百姓吗?……古代贤明的君主多行善以致福,不劳费资财以求福;修饬德行以消除灾祸,不劳费百姓以求得免灾。
法贵简而能禁,刑贵轻而必行;小过不察则无烦苛,大罪不漏则止奸慝,简而难犯,宽而能制,则善矣。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一十卷)
原文:
晋陵尉杨相如上疏言时政,其略曰:“……法贵简而能禁,刑贵轻而必行;小过不察则无烦苛,大罪不漏则止奸慝,简而难犯,宽而能制,则善矣。上览而善之。
白话:
晋陵尉杨相如上疏讨论时政,大意说:“法律条文贵在简明扼要而能禁止奸邪,刑罚贵在轻缓而能坚决执行;对下面的细小过失不去计较,就能摒除烦琐苛刻的法律,对重大的罪行不漏网才能制止邪恶。如果能使法律简明而难以违反,刑罚宽缓而能够制止犯罪,就可称得是善政了。唐玄宗读了他的奏书认为说得好。
王者蓄威以昭德,偏废则危;居重以驭轻,倒持则悖。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八卷)
原文:
陆贽又论关中形势,以为:“王者蓄威以昭德,偏废则危;居重以驭轻,倒持则悖。”
白话:
陆贽又论说关中的形势,他认为:“皇帝应该积蓄威严,昭示恩德,若有偏废,就有危险;应该居于重兵防守之地,以便控制轻兵屯戌
之地,如果轻重颠倒,不合乎事理。”
总天下之智以助聪明,顺天下之心以施教令。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九卷)
原文:
上泽阙于下布,下情壅于上闻,实事不必知,知事不必实,上下否隔于其际,真伪杂糅于其间,聚怨嚣嚣,腾谤籍籍。陆贽又曰:“总天下之智以助聪明,顺天下之心以施教令。则君臣同志,何有不从!远迩归心,孰与为乱!”
白话:
皇帝的旨意不能下布,下面的实际情况不能上达到皇帝,而且知道的情况不一定真实,因而底下怨声载道,诽谤之词喧天。陆贽又说:“应该汇集天下人的智慧协助皇上了解下面的真实情况,顺应天下百姓的心愿来实施政教律令,那么上下同心同德,还有谁不服从命令?无论远近的人都归心朝廷,还有谁会发动叛乱?”
夫行罚先贵近而后卑远,则令不犯;行赏先卑远而后贵近,则功不遗。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九卷)
原文:
乙丑,以翰林学士,祠部员外郎陆贽为考功郎中。贽上奏,辞以“……夫刑罚先贵近而后卑远,则令不犯;行赏先卑远而后贵近,则功不遗。望先录大劳,次遍群品,则臣亦不敢独辞。”上不许。
白话:
乙丑,(二十二日),德宗任命翰林学士、祠部员外郎陆贽为考功郎中,陆贽上奏皇帝,说:“……通常的情况是,施行惩罚的时候,先从地位贵显亲近的人开始,然后是地位卑下和比较疏远的人,这样做,所下的命令就不会有人违犯;而行赏赐的时候,则先从地位卑下和疏远的人开始,然后才是地位贵显和亲近的人,这样做,臣下的功劳就不会遗漏。望陛下先奖赏升迁有大功劳的人。” 陆贽以此推辞自己的升迁,但没有得到德宗的许可。
开直言,广视听,理之萌也。甘谄谀,蔽近习,乱之象也。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三十七卷)
原文:
辛酉,以元稹为左拾遗。稹上疏,以为:“理乱之始,必有萌象。开直言,广视听,理之萌也。甘谄谀,蔽近习,乱之象也。自古人君即位之初,必有敢言之士,人君苟受而赏之,则君子乐行其道,小人亦贪得其利,不为回邪矣。于是,则上下之志通,幽远之情大,欲无理得乎!
白话:
辛酉(二十八日),宪宗任命元稹为左拾遗。元稹上疏,以为:“治乱的开始,必有预兆征象。打开直言进谏之门,增广见闻,了解下情,这是天下大治预兆。喜欢听谄媚阿谀的话,被亲近的小人所蒙蔽,这是天下大乱的征象。自古以来,人君刚即位的时候,必定有敢说话的人,人君如果接受他的话,并且奖赏他,那么君子都会来直言进谏,小人就不做邪曲不正的事了。这样一来,上下的心意相通,遥远的情况上达,天下能会不治吗?”
人归有德,神故害盈。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六十三卷)
原文:
克用以使引咨幕府,曰:“不贮军食,何以聚众?不备兵甲,何以克敌?不修城池,何以捍御;利害之间,请垂议度!”掌书记李袭古献议,略曰:“国富不在仓储,兵强不由众寡,人归有德,神故害盈。聚敛宁有盗臣,苛政有如猛虎,所以鹿台将散,周武以兴,齐库既焚,晏婴入贺。
白话:
李克用以节度使文书咨询幕府,说:“不贮备军粮,用什么聚集兵众?不添置兵器,用什么战胜敌人?不修筑城池,用什么防卫抵御?利益与危害之间,请商议权衡!” 掌书记李袭古进献意见,大意说:“国家富裕不在仓库储备,兵力强大不在人数多少,百姓归附有德行的君主,鬼神原本降灾害于骄盈的人。与其有聚财搜刮的官吏,不如有偷盗的臣子;严酷的政治如同吃人的猛虎,所以散发鹿台的钱财,周武王由此兴盛;齐国的仓库被火烧毁,晏婴入朝庆贺。”
古者量入以为出,计农而发兵,故虽有水旱之灾,而无匮乏之忧。近代税农以养兵,未有农富给而兵不足,农捐瘠而兵丰饱者也。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七十四卷)
原文:
帝以军储不足,谋于群臣。吏部尚书李琪上疏,以为:“古者量入以为出,计农而发兵,故虽有水旱之灾,而无匮乏之忧。近代税农以养兵,未有农富给而兵不足,农捐瘠而兵丰饱者也。”
白话:
后唐帝因为军队的粮食储备不足,就召集群臣商议。吏部尚书李琪向后唐帝上书,以为:“自古以来都是根据收入的情况,决定支出的多少,根据农时的忙闲而决定出兵与否,所以,即使是出现了水涝旱灾,也不会出现缺衣少食的忧虑。近代都是靠向农民征税来供养军队。从来没有过农民富足而兵用不足,农民贫困而军队却能丰衣足食的情况。
革故鼎新。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七十三卷)
原文:
孔谦贷民钱,使以贱估偿丝,屡檄州县督之。翰林学士承旨、权知汴州卢质上言:“梁赵岩为租庸使,举贷诛敛,结怨于人。陛下革故鼎新,为民除害,而有司未改其所为,是赵岩复生也。
白话:
孔谦贷款给百姓,然后教他们以低贱的价格偿还蚕丝,几次行文各州县督促实施这个办法。翰林学士承旨、权知汴州卢质建议说:“梁国的赵岩过去当租庸使的时候,利用贷款收敛百姓的钱财,使老百姓怨恨切齿。陛下革故立新,替民除害,但是有司却还没有把过去的弊端改过来,这岂不是赵岩又活过来了吗?”
足寒伤心,民怨伤国。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八十三卷)
原文:
是岁,因孔目官周陟议,令常税之外,大县贡米二千斛,中千斛,小七百斛;无米者输布帛。天策学士拓跋恒上书曰:“……府库尽矣,而浮费益甚;百姓困矣,而厚敛不息。……谚曰:‘足寒伤心,民怨伤国。’愿罢输米之令。”
白话:
这一年,采用孔目官周陟的建议,规定在现有固定的税额以外,大县再进贡白米二千斛,中县一千斛,小县七百斛;没有米的改送布帛。天策学士拓跋恒上书说:“……府库的积蓄花光了,而浮滥的费用更加沉重;百姓的生活极端贫困,而重敛赋税从没停过。……俗话说:‘脚底受寒,伤及心脏,百姓怨愤,伤及国家。’希望取消捐输白米的规定。”
王者治心治身,乃治国家。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八十三卷)
原文:
唐主问道士王栖霞:“何道可致太平?”对曰:“王者治心治身,乃治国家。今陛下尚未能去饥嗔、饱喜,何论太平!”
白话:
南唐主询问道士王栖霞:“什么方法可以使天下获得太平?” 王栖霞回答说:“为帝王的要先治理自己的心与身,然后才能治理国家。现在陛下不能免除因饥饿而嗔怒,因饱食而欢喜的毛病,怎么谈得上天下太平呢?”
国家有深可畏者六:贤人藏匿深可畏,四民迁业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廉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真深可畏,直言蔑闻深可畏。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七十八卷)
原文:
壬申,大理少卿康澄上疏曰:“……国家有深可畏者六:贤人藏匿深可畏,四民迁业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廉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真深可畏,直言蔑闻深可畏。”
白话:
壬申(二十四日),大理少卿康澄上书给明宗说;“……治理国家有六件事值得担心:贤人隐居,不肯为国家效力,值得担心;士农工商等百姓四处迁徙,不能安居乐业,值得担心;君臣上下,相随作恶,值得担心;社会上大家都寡廉乐耻,值得担心;是非毁誉,淆乱真相,值得担心;听不到臣下对皇上的直言劝谏,值得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