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者黑(歌词) 这清纯的风,有李白诗歌的气势 ※一天也可以这样过 面朝太阳,或者,背对太阳 轻轻地一戳,纸破了 ※大理,2016年元旦 醒来。2015变成了2016 窗外的苍山被一栋新建的法院遮蔽 被法院背后楼群的迷宫 两条被子抵抗着大理的冷 我读新西兰妻子发来的短信 浪漫如读一封十九世纪的欧洲情书 “……我们在岛上。睡在帐篷里 今晨徒步行走,看见躺着的海狮 多好,稀疏的人,简单的生活!” 此刻我应该和家人待在一起 但一个叫“故乡”的电视节目把我扣在了这里 它禁止我说“故乡不是浑浊的空气” 法院!阴云是我昨夜仰望的星空 我静静躺成一头悠闲的海狮 孩子的喊声由远渐渐而近。涛声! ※ 致白族诗人北海 我看见以后的你:一尊铜像 不是卑微地坐在地上摆摊 而是——像个伟人——坐在藤椅上 面朝桌上一叠真切的诗集。人民路 因你而优雅了一些。海有了灯塔 从远处看 你更像块礁石 涌动的梦在那里能听见波浪破碎的声音
※ 葵花有一种喧嚣没有的自信 坐着,面对冬天的太阳 感到我正穿越一条通往星空的阴沟 感到我是雪夜的火炉 独处的方式 一个人与上帝对话的方式 或相反:与喧嚣保持距离 外面的车喇叭弹奏奏着肖邦的夜曲 雾霾是多美的雪峰—— 可以用肺触摸 闭眼。面对太阳,或莲花一样娇嫩的内心 ※ 被团圆后 推开门喊一声“妈妈” 或不作声 团圆?用什么? 泪珠?笑语? 月圆了 因自己所承受的残缺 一个真正的团圆,与独自漂泊的灵魂 回家! 汤圆无法给疼痛打上句号 但可以堵住你嘴 把“折磨”嘟哝成 “着魔” 一张家族的合影 低挂自深渊呼喊的星宿 “你,认识我吗?” ※ 选择旅行 我在录音棚唱“想和你在大理虚度光阴”的时候 我妻子正在新西兰的一座岛上搭建帐篷 我拍真人秀,追忆童年梦想的时候 我孩子正坐船追踪两条碧水中欢腾的鲸鱼 我在舞台上朗诵“痛苦是人真正的家园” 我妻孩对着簇拥他们的青山高喊:我们来了! 他们用微信发他们拍的风景:我们不想回中国 两条河蜿蜒着向大海流去。他们回到了家 我女儿带回一只中国制造的布做的鲸鱼 她把它放在窗台上,对着灰蒙蒙的街,戴口罩移动的人影 ※ 赤麻鸭 头顶雪白,翅膀赤棕,尾巴乌黑 它在傍晚洱海里悠游,这菊丛中的陶潜 说我冬天来大理是对的 哦,它为何只呆在有树影的地方? 隐约的钟声从它身体下方作年轮状扩散 它的头时不时地——突然——没入深渊 像被某东西按住 它多像听见爆炸捂耳蹲下的我! 它多像暴风中低头的你! 我们都是漂泊的候鸟
※ 我不在那里 旅行归来,我妻子 打开手机:这里有你没见过的照片—— 一片银色海湾。一顶帐篷 三张脸对着星空微笑 我不在那里 碧水。两条起伏的鲸鱼 女儿用手指点的背影 远处:雪山 我不在那里 简朴的木屋。鲜花 两匹马 两个小孩骑着它们朝原野走去 我不在那里 一辆顶棚敞开的小车沿海岸飞驰 戴墨镜的女人把着方向盘 我应该在女人的位置 我不在那里 我在地球的另一头。北京! 用诗为梦想制造定心丸 照片上没我 孩子的记忆里没我 下一次?将来? 但为什么不是那一刻?那里? 我不在那里 小时候生病住院 父亲不在(在为建设共产主义加班) 只有母亲的粥和笑容 母亲的笑容 低垂成银河 凝成她离世时我用预感中断旅行回国的决定 ※ 流 ——写于55岁生日 我爱桃花流水的美梦;更爱落花流水的现实 我曾被中学的政治老师称作“二流子” 读书。知道:流是等级 流转不停的上流和下流! 我看见很多人在流汗流泪 而更多的人在流血时随波逐流。我发现激流的可怕 所以成功的表达注定流俗,流于形式 看,它们遍地流行! 所以我拒绝入流。流芳的根源是流放 我的生活曾像水那样流动不定 我品尝了流寇的惶恐,流浪的艰辛,流离失所的寂寞 我因此而发现了自己:一粒细小的流沙。流失 并学会用诗歌流露:无论 命运如何,都要做黑暗中的流星,或更好:流萤 ※ 黑暗里的感恩 这咖啡色的客栈与周围封闭的白色建筑 几乎格格不入,像个刺眼的真理 窗开着,对着涌动的青山 我们坐在搭着葡萄棚架的庭院里 喝酒。松树用风弹奏着风琴。星星闪现 男主人,一个隐居记者,不停地与我干杯 烛光雕出傍晚的桥上一张呐喊的脸 “我喝开心了!”“我感谢我活着!” 他舞动高举的双手。一只 扶摇直上的大鹏。星星围着他歌唱着旋转 ※ 故乡的雪 在虹桥机场钻入出租的一霎 雪打开另一个我:一个孩子 用脚躲教室水泥地取暖 红肿的手翻阅冬天的知识 雪飘着唐诗的边塞。瑞典的寒冷 雪飘落梦中的我:盘腿 对着一眼噼啪作响的壁炉 如自在观音。饮酒。和孤寂 雪飘出斯德哥尔摩的一座小岛 我张开臂膀。十字架想飞成大鹏 但落入一片拿花圈的影子 哭声的海洋。那是父亲的葬礼 夜里一点。雪。我在何处? “故乡本也只是幻梦,在你诗里!” 密集的白花顺霓虹飘落 车在飘移。一具穿越银河的棺柩 ※ 雪天从床上醒来…… 浑浊的空气飘着一阵阵愉悦的喊声 很多人在踏雪 猛地想到游戏规则这四字 想到游戏与规则 它们的关系 没有规则会有游戏吗? 假如游戏是黑的,规则会白吗? 形式与内容! 我正在参加一个游戏 我喜欢那游戏但不喜欢它的规则 梦与国家 或因和果 我看见家园被西方摧毁的阿拉伯人 逃入西方,变成了乐园 他们逃离的废墟在西方蔓延 一个让我梦想在炉旁对雪饮酒的女人 变成了短信:我很忙 两条路—— 活着,装疯卖傻;或死去,远离残忍和荒谬 ※ 为春节而拍的合影 车上的哭声重新打开手机那张美艳的照片 两张脸:她,和一个欧洲男人 都在笑 初看,像一对紧靠着戏水的鸳鸯 男人:满脸横肉,呲着牙 她:抿嘴。三分得意,两份骄傲 她找到了爱? “我不找中国男人!我不找内心藏暴君的男人!” 她说,对着桌上的烛光。那是两年前的春节 那个呲牙的金发男人位于照片中央 耀眼,像故宫太和殿里的龙椅 她扶着椅子。哦,多像雨后垂地的牡丹! 我们细看 她脸在阴影里。而且,在照片的边缘 一个售货员的笑 “可以为卖做扑火的飞蛾!” ※ 本命年礼物 “给我买个玉猴吧。带红线的。我戴在手上” 你的声音从城隍庙人海中飘来 肃穆的表情。皱纹 哦,你也已接近知天命的年龄! 我仿佛突然走入一座做礼拜的教堂 一朵朵战栗的烛火 它出现了,从昏暗中 如傍晚天际的金星:一张孙行者的脸 但,一只从石里蹦出的猴子 一个进入水帘洞成为“美猴王” 一个拜菩提为师学会七十二变的大猿王 它和你,一个不信佛的西方人,又有何关? 一个被炉烟炼就的火眼金睛 一个发现受骗离开天庭回到花果山自封 齐天大圣的醒悟 它,和你又有何缘? 一个因酒醉大闹天宫,偷吃太上老君的金丹 一个与十万天兵天将较量 但与如来佛祖斗法失败 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的无奈 一个经观音点化,被唐僧救出 一个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后…… 它与你,一个根本不信 命运的女外交官,又有什么关系? 你微笑着,把礼物带在胸前 对着客厅的镜子,把红线换成了金链 ※ 我要把诗写成明代家具 我要把诗写得像明式家具那样 简练严谨,适度优雅;让意和象的比例 成为家具局部与局部的比例,匀称协调 让词语与功能相符。没丝毫累赘 你读到的将是一根流畅的线 挺而不僵,柔而不弱 你读到的是精妙如榫卯结构的词语关系 不用钉子,这自卑的雄辩 让两个陌生物在一个连词上相遇 仿佛它们早在一起,如冰和火 虚实相并,如椅背透雕,或李白的“浮云游子意” 写物与抒情相杂,如镜台花纹 凝重,圆润,如“感时花溅泪” 把思绪化作紫檀木纹路中细若游丝的精微 偶尔也用形容词 就像床榻或书桌的边角用珐琅或玉石 但决不堆砌 我要把每首诗都写成明式家具 让木材的纹理流出隐秘的诗意。给人遐想 ※ 接轨 1 脚下,河流在咆哮着奔腾 一个浑浊的漩涡。我噗通跳了进去 我必须体悟没经历的东西 我随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下沉,下沉…… 2 记忆浮出: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 我渴望进入她。“你是我的一切!” 我给她写信。用火焰的语言 结果:冰冷的拒绝。天鹅向云霄飞去 3 2001年王维扮成特朗斯特罗姆走入故宫 他的轮椅在阳光下投下日晷的影子 他坐着,平静,如在波罗的海岛上 自己屋里。海重的诗行如旭日上升 4 故宫是一个比诺奖更具体更现实的造物 世界向她涌去。精子涌入子宫 故宫没想过要出国远游。她 躲在墙后,像自大的龙椅。做着永生的梦 5 探讨诗歌如何走出去的会议一直开到夜晚 北斗星高挂在金字塔和长城上空 北斗星说:“对于我不存在进出 我在宇宙的高度。我是迷途的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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