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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樱桃倾城,而风月如歌丨美文 NO.97

 阿菲读书 2016-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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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使樱桃倾城,而风月如歌

  文/苏络离

  我有多爱你,只有自己才知道。

  {一}

  林月风抱着拢有篮球排球等体育器材的细密网子大步走着。这天是礼拜三,体育课,他是体委,列队时老师让他去器材室把篮球都带过来,有女生在旁边央求也要打排球,体育老师乐呵呵地应了,只是苦了负责运送的林月风搬运工。

  好在器材室是在一楼尽头,倒是免去男生爬楼之苦。林月风一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其他班的教室大都在上课,不时有女生转着灵动眼珠往窗外啾着,望见他,皆是一愣。若是恰巧碰上任课老师特别宽松的,更是索性转过身去与旁边女生叽叽喳喳窃笑起来。

  这一切全是因为在一周前,有好事女生用相机偷拍了一些长相英俊的男生照片,还发在学校论坛上任人浏览。于是乎,这些被偷拍的男生们被人从头到脚评论了个够,还有些不尽兴的,若是偶尔在路上碰见真人,更会忍不住与同伴嘻嘻笑起来。

  不幸的是,林月风便是这些倒霉被偷拍的男生之一。

  叹了口气,怀抱网状丝袋的双手不禁紧了紧,林月风低下头,有些不放心地将袋里的篮排球数逐个清点了一遍,篮球是四个,排球是三个。

  好像数目不太对。林月风停下脚步,不费劲地又数了一遍,这才皱起眉头。

  去器材室之前,体育老师明明说好两边数目是相对的。因为先前操场上并没有人在打球,林月风拿球时也就没怎么注意,只是把看见的篮球排球通通放进网袋里了。

  那排球怎么会少一个?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咚咚”的奇怪声响。那声音极细小,若不是林月风此刻一心想着那不见的排球,肯定会把它融进周遭风声里给忽略掉。

  他转过身,望见不远处的围栏底下,一只排球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它正对着一间教室的后门,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被抛出来,一下一下地掷着它,显然是将排球当作了瞄准的靶子。

  走近了看,却发现投掷的竟是某水果的核,红黑色,小小的一粒,也就怪不得先前的怪声那样细小了。

  林月风了然地笑笑,一抬头,却见从后门里探出小小一颗顽劣脑袋来,却是一短发少女,皮肤白皙,唇形小巧,一双丹凤眼斜斜地向上挑着,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瞧着他,神色间还带着股懒洋洋的倦怠气息。

  他还没开口,那女生却好像已经认出他来,眨了眨眼睛,“——你是林月风?”

  林月风不作声,对这种总是被陌生人认出的事略为感到厌烦。他起身将排球拣起放回袋子里,顿了顿,“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沈樱桃见林月风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心里不觉也有些恼。她本来就不是特别关心这些八卦的人,只不过前几天被如歌硬拉着看了好几张男生照片,还特别对那名叫林月风的男生花痴了老半天,这才诱使樱桃好奇地对那人多看了几眼,否则就依她那散漫记性,保准转个身就忘记,更别提要认出真人了。

  偏偏眼前的男生却态度冷淡,樱桃不觉越想越气,挑挑眉毛,指着林月风怀里的排球,“你干嘛要拿走我的靶子?”

  林月风一愣,动作不由得停住,“我们体育老师让我把球全部带过去。”

  “那关我什么事。”樱桃双眉一松,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我们班也是在上体育课呀,所以教室只有我一个人,难道就许你们班打球,我们班就不能打啦?”

  林月风一窘,一时倒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怀里的排球竟成了烫手山芋,他放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样吧,我宽宏大量点,我们来打个赌。”樱桃眼珠一转,笑吟吟地凑过身去,“你来猜猜,我刚才用来扔排球的果核,是什么水果?”

  啊?这下林月风苦了脸,他的生物学得不太好,面对这些总是很头疼。

  可是明显面前的女生更头疼,他叹口气,蹲下身来仔细研究地上那几枚小小的果核。

  樱桃坐在座位上闲闲地提醒他。“对,玲珑剔透的,小小一粒。”“是红色的,也有绿色的,放在生日蛋糕上点缀很好看的。”“最后提醒一项,再猜不出你就是猪了。听好了,是被称为‘早春第一果’的果实哦。”

  “啊,我知道了!”林月风兴奋地抬起头来,“是樱桃,对不对?”

  樱桃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颗樱桃来扔进嘴里,金色日光流淌至她发梢,她的眉眼弯弯,眼神清亮。

  “恭喜你,猜对我的名字了。”

  {二}

  樱桃眯着眼睛望着窗外的浮云,澄澈天幕犹如一块纯净水晶,树上的阔圆叶稀疏地摇摆,发出细密温柔的声响来。

  她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从怀里掏出一颗玲珑的樱桃,伸出牙齿细细地咬。

  手里却还抓着一把,红通通的鲜红樱桃,被她当成果核一样随手掷了去。

  一颗,两颗,三颗。第四颗樱桃砸在雪白衬衣上,骨碌碌地顺着边沿滚下去,那人弯腰将被掷开的樱桃一一拣起来,握在手里,红白倒也显得相映成趣。

  “好端端的,干嘛乱扔东西?”林月风将那一把红樱桃重重地放在樱桃面前的课桌上,显然没好气,“你们老师难道没教过你乱扔垃圾是会罚款的吗?”

  “我以为这附近没有戴红袖章罚款的大爷。”樱桃委委屈屈地瘪着嘴,“倒是那唐僧大叔教育过我不要乱扔东西,以免砸到花花草草。”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那你怎么还扔?”林月风好笑地看着她。

  “因为我没看到花花草草,所以就扔了啊。”樱桃一本正经地回答。

  林月风一副被她打败,哀求的表情,“算我认输行不行?”

  “行,你记得欠我一颗樱桃就行。”樱桃懒懒斜了林月风一眼,“怎么,今天又被你们老师叫来当搬运工了?我可没那么好本事,又拣到你弄丢的排球,有事别来找我。”

  “别,我还真有事找你。”林月风连忙挡在樱桃身前,神情略略有些局促紧张,“我听朋友说,你的人际很广,认识的朋友很多……”他小心地找着措词。

  “那又怎么样?”樱桃漫不经心地拣出一根樱桃梗,用食指掐着。

  “嗯,就是,你也看到了,学校论坛上的照片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所以,呃……”顿了顿,林月风还是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如果你认识那个偷……不是,是喜爱摄影的女生,希望你转告她把我们几个的照片撤下来,这是我们唯一的要求。”

  樱桃梗被掐下来,食指却沾上红色的汁水,樱桃将食指放进嘴里吮着,想了想,抬起头来,表情很无辜。

  “那要是我不认识呢?”

  林月风的表情霎那间黯了黯,“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等这风头自己慢慢过去。”

  “那可能会很久。”樱桃好心地提醒他,“如果没有新话题引起同学们的兴趣,你大概还要避几个月哦。”

  男生的心又沉了沉,他并不愿成为众矢之的话题,那样会令他有种被当众参观的猴子小丑样的感觉。

  实在是,很不好受。

  “那好吧。”樱桃突然出声打破了这种难堪的沉默,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笑眯眯的神情,“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真的?”林月风惊喜地望着樱桃,却又迟疑了一会,“……嗯,这应该不会给你造成困扰吧?”

  “没事。”樱桃轻松地站起来,仰起小脸。她的身高只到林月风的肩膀,一双眼睛却直直地看住他。林月风只望见一双墨石样的眼睛,漆黑,浓烈,明亮,漂亮到令他无法直视。

  “我只要你记着,你欠我两颗樱桃。”

  瞬间她又恢复成平时懒洋洋的样子,那双漂亮的墨曜石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里面倒映出他小小的影子来。

  {三}

  林月风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顺利。那些照片不到三天就从论坛上消失了,原本还有一些人心存不甘,在论坛发帖说希望楼主再把照片发出来。结果不过又三天,同样的ID果然又发出一批男生照片,却已经不再是上次那些人了。就好比选秀,新的总是比旧的更合人心意。于是不出一星期,原先说想要再看照片的人已经不再闹了,反而沸沸扬扬地加入第二批的讨论声中。

  林月风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苦笑,呵,原来让他苦恼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他再趁着体育课去找沈樱桃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两周的事。她还是坐在最后一排靠后门的位置,懒洋洋地边晒太阳,边吃樱桃。

  “这次多谢你啦,樱桃姑娘。”林月风一低头,做出一个“大恩不言谢”的姿势。

  “不用不用,风月公子您太抬举我了。”樱桃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啥?风月公子?”林月风似乎对这新奇称呼感到有趣,“蛮好听的嘛。”

  樱桃“噗哧”一声险些笑场,她用纸巾擦擦嘴,抬眼正色道:“你难道不知道这称呼的含义吗?”

  “什么意思啊?”林月风颇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顺着樱桃的话接下去,“难道不是我的名字吗?”

  樱桃又想笑,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她笑盈盈地看着林月风,脸上倒是第一次没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讽色。

  “喂,你的名字,是不是出自朱熹诗里的‘风月无边,庭草交翠’?”

  “不是。”他摇头,“是柳永《雨霖铃》里的‘杨柳岸,晓风残月’。”

  “那你知不知道,柳永平时最爱去的地方……”樱桃的脑袋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眼看就要碰着课桌,“就是你名字里的‘风月楼’这类场所哦……”

  他还是傻愣愣地站着,没反应过来。

  樱桃已经快憋气不住,“而你,自然就是以出入风月场所而出名的,‘风月公子’了……”

  当林月风总算明白樱桃口中的“风月公子”指的是什么,一张脸立刻涨得通红。

  “开什么玩笑!我还以为这只是我的名字而已啊!”他的脸红得好似煮熟的虾子,却还努力地分辩着,“我是清白的!我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旁的樱桃已经捶着课桌爆笑出声。

  {四}

  当林月风第三次带球过人犯规的时候,他终于被毫不客气地请下场“冷静冷静头脑”。他坐在球场旁高大的台阶上,喝口水,用毛巾擦着汗。

  樱桃汲着拖鞋慢悠悠地走过来,远远地望见他,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林月风却是立马从台阶上跳下来,三步变作两步跑到樱桃跟前,有些埋怨地瞪着她:“跟你说好几次要你早些来,看吧,现在我都被罚下场了。”

  樱桃一脸无辜地踮起脚来,“没办法啊,我鞋子坏了,从教室到球场多远的。”

  林月风这才瞧见樱桃脚下是一双卡通小丸子的拖鞋,中间的带子已经断了,走起路来确实很麻烦。

  他刚皱起眉头,樱桃已经胡乱地摆摆手,将身后那个红着脸的长发女生拉到面前来,“喂风月公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季如歌,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顿了顿,樱桃笑眯眯地拽拽男生的袖子,“她想认识你好久了哦,好好把握机会晓得伐?”

  林月风一愣。

  季如歌面上晚霞更盛,轻轻拉了拉樱桃的衣摆,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她是与樱桃截然不同的女生,长发披肩,穿粉色长裙,裙摆缀有漂亮流苏。身材纤细,笑容腼腆,时常脸红。

  樱桃还奸笑着凑到林月风耳边,“你别看如歌现在这么淑女,她一看到帅哥激动起来的劲头连我都自叹不如,花痴水准很高的哦。”

  季如歌恼羞地踹她一脚,却被樱桃敏捷地躲开。她嘻嘻笑着,如往常一样,笑容明亮丝毫不见艰涩。

  林月风只觉得心脏好像浸在黄莲里一般,苦得他五脏六腑都痛起来。

  她竟然不喜欢他。她竟将她的至交好友介绍给他。

  那一丝丝的冰凉轻易沁入他掌心,四肢,身体,直到连脸上的笑都变得勉强起来。

  樱桃却好似不察,视线望向不远处的球场,双眼竟是一亮,朝他们那英俊的篮球队长笑着挥挥手,抛下他们二人便欢快地跑过去。

  林月风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到队长跟前,像与他最初见面时那样,一双丹凤眼斜飞入鬓,笑吟吟地望着他人。

  呵,她确实是樱桃。八面玲珑,圆滑剔透,这也怪不得她不是。

  黄莲的苦逐渐渗透五脏六腑,已经不仅是痛那样简单,痛入心扉,便是毒。

  不一会儿,樱桃又欢喜地跑回来,“好啦风月公子,你们队长已经答应我让你重新上场了,好好在如歌面前表现哦。”说罢,还很有义气地拍拍他的肩膀。

  他却已经连望樱桃一眼也不行了,默默地苦笑了下,头也不回地朝球场走过去。

  如歌望着场内好似不要命样打球的林月风,忍不住悄悄握住旁边樱桃的右手。她原本正在走神,被如歌轻轻一扯,这才回了魂儿。

  “嗯?怎么啦?”樱桃偏头望向身侧担忧的如歌。

  如歌轻咬下唇,“樱桃……樱桃,我觉得,林月风好像有些喜欢你。”

  樱桃一愣,跟着“噗哧”一声笑出来,“拜托,我可不想上演言情剧里那些二女争一夫的俗套戏码好不好,我不过是比你早些认识他而已,他身边又不是缺少女生,凭什么他就会喜欢我呀?”

  “可是……”如歌仍感不安,十指用力地来回绞着。

  “好了啦,你放心好了。”樱桃轻轻按住如歌的双手,目光渐转温柔,“我可以发誓哦,我沈樱桃纵是会喜欢花,喜欢草,喜欢云彩喜欢流星,喜欢这世上所有的人。”

  顿一顿,继续接下去。“都不可能喜欢他,林月风。”

  {五}

  高二文理分班时,樱桃选了文,林月风选了理,原本如歌是与樱桃一样选文的,但终究是一咬牙,硬着头皮跟着林月风选了理,却被分在不同的班级。

  樱桃与林月风的来往渐渐少了,随着分过班之后,课程表也有所调整,两班的体育课不再重叠在一堂上。林月风也就失去了去找樱桃的理由。

  但还是能从周围人嘴里或多或少听到有关樱桃的事情,大名鼎鼎的沈樱桃,男朋友就好像花衣裳,每个最多都不超过一个月。她总是说,两个人在一起,快乐便好,每天相见不免两两生厌,若是腻了,分开便好,何苦纠缠不清。

  她身边的男人那样多,经历的感情那样繁,可她却仍是最初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上佻的丹凤眼妖娆而含讽,见过风清与云淡,却始终没有人能够进入她的心里去。

  那样凉薄的少女,就好似没有果核的红樱桃。

  她没有心。

  如歌生日那天,邀了好些朋友到家里去庆祝。林月风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过去。

  毕竟那样或许有机会能再见到樱桃。

  他一时仓促,忘记买礼物,只能在终点站的前一站下车,想着一路走过去看看。偏偏连老天爷也不帮他,半路就下起哗啦的小雨来,砸在地面掷地有声。林月风狼狈地用两手挡着,忙跑进附近的屋檐底下避雨。

  一回头,就看见沈樱桃站在他身后,眯着眼睛咬樱桃。

  多奇怪,他每次看见她时,她都在吃樱桃,好像永远也吃不完一样。明明是不该有樱桃的初冬,她却仍然大刺刺地吃着,那一把一把的樱桃愈发显得鲜红欲滴。

  “你怎么在这?”林月风望着樱桃,她的头发长长了,已经可以在两耳边勉强扎成小球球,很是可爱。

  樱桃却懒洋洋地斜他一眼,“去如歌家的路还有第二条吗?”

  显然是指他笨。

  他也不反驳,只是“呵呵”地笑着。外面的雨帘还是不急不缓地下着,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一直很奇怪,你当初怎么突然就把如歌介绍给我,连声招呼也不打。你是兼职红娘的吗?”他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

  “我有什么办法,认识你的事被如歌那家伙知道了,她整整缠了我一天,跟在我身后‘樱桃、樱桃’地死命叫我,那情景简直太可怕了,我鸡皮疙瘩起码掉了十斤。”樱桃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所以啊公子,也就别怪我出卖你了,尽管跟如歌幸福去吧!”

  “卖友求荣!”他恨恨地骂,“……我鄙视你。”

  樱桃一副你尽管鄙视没关系的表情。

  过来避雨的人群渐渐多了,两人被迫挤到后面站着。林月风的右手边是一名年轻白领,此刻正满怀怨念地谩骂着这等坏天气,他缩了缩右手,朝樱桃所在的方向又靠近一步。

  趁旁人不注意,轻轻地,握住樱桃底下的右手。

  女生好像没在意,只当他是想护着两人不被冲散,双眼漠然地望着屋檐滴嗒落下的水珠。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们两个站在最后面。他牵着樱桃的手,看向最右边。

  后来雨势渐渐小了,樱桃便去店里讨了两张报纸出来,勉强护在头顶同林月风一起冲了出去。

  半路上,他们路过一家鞋店。林月风跑进去,买了两双鞋子。

  递了一双给樱桃,“喏,你的拖鞋不是坏了吗,这个给你。”

  一瞬间,樱桃好像愣了愣,眼底似乎滑过一道清亮流光。他再仔细一看,那流光却又没了,去势太快,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樱桃笑嘻嘻地道谢后接过来换上,是一双绿色的帆布球鞋,原本是不适合在这雨天跑的,但她偏偏要穿着。

  “谢谢你啦,风月公子。”

  {六}

  再后来,他们就高三了。

  林月风的名字频频出现在月考榜单前一百名里,樱桃与如歌却好似浑然不觉般,整日嘻嘻笑着。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林月风写了上海。

  他不知道樱桃与如歌会如何。这些日子以来,虽然身边的人几乎都晓得如歌喜欢他的事情了,但他却还是与对方保持着暧昧的朋友关系。若是有人问起,便推说“马上就高考了,哪有那个闲心思”。

  至于到底有没有,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着,高考好歹是来临了。

  考号把他分坐在一组倒数第二排,考试时他总是有股冲动,想要反过身去看看,坐在他身后的那人,是不是还像当初那样倚着门框,懒洋洋地坐着,手里抓着一把樱桃,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那颗让他又爱又恨的樱桃呵。

  高考发挥竟是极好的。

  然后有整整三月,他待在家里,或是看看电视连续剧,或是上网打打网络游戏,偶尔约上几个好友去球场打球,晚上聚会压压马路逛逛街,他安静地站在一群男生里边,沉默如同一棵英挺的白杨。

  后来,就是回校领通知书了。

  他的教室在三楼,班主任特地对他表扬了一番,他礼貌地接过通知书,向老师鞠了一躬。走出教室时,却听见楼下有女生大声叫他的名字,“林月风!林月风!”

  周围有不少人都朝他看过来。

  他耐着性子从走廊探出头去,一眼就望见楼下的如歌,她把头发剪短了,双眼红肿,涨得通红的脸像是喝醉了又好像没醉。她仰头努力与林月风相望,一双眸子里水光潋滟。

  她喊:“林月风!我喜欢你!”

  呵,他多幸运,竟有一女生在众目睽睽下与他告白,周围人的嫉羡目光险些将他淹死。

  可是怎么会这样。

  他定定地望向如歌身后那棵梧桐树,女生懒洋洋地靠着树干站着,长发已经过肩,松松散散地披着。她还是像当初那样,嘴里含着一颗樱桃,一双丹凤眼斜飞入鬓,那样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樱桃,应逃。他早就应该在最初得知她名字的时候逃走,她明明就暗示过他了,不是么?

  可他没有逃,所以她注定是他这辈子惦在心尖上的樱桃。

  永世不可忘怀。

  沈樱桃朝着与教学楼背道而驰的方向,慢慢地走着。

  她手里捏着两张照片,一张年代似乎已经很久了,她抬起头来,背着光线眯起眼睛看着。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歌,她给她照相,如歌仰着一张圆圆小脸,笑容甜软。可她眼中,分明含着恨意。

  是,她是害死如歌父母的凶手,若不是为了将她从孤儿院里接回来,如歌父母就不会在回程途中遭遇车祸,双双去世。

  是她害如歌失去双亲,变成孤儿。

  更可笑的是,车祸当时她被那名妇人紧紧抱在怀里,有如珍宝。后来他们死了,而她毫发无伤。

  人人都说那女人是爱女心切,可她却并不是他们的女儿。

  她欠如歌那样多。

  所以当她后来另被一沈姓父母收养,她千方百计找到如歌,想尽办法陪在她身边。有什么好东西都让给她,哪怕明知如歌恨她。她所有的漂亮裙子在夜间被如歌疯狂撕毁时,她就赤脚站在门外,面色平静地看着。

  后来长大了,所有她喜爱的东西如歌都会喜欢。她们从来不吵架,只要如歌喜欢的,樱桃便给她,包括衣服,首饰,和男友。

  直到遇见林月风。

  那照片其实是如歌拍的,她原本是希望林月风自己找到她。但世事总是这样奇妙,林月风先认识的,却是沈樱桃。

  她让如歌撤去论坛照片的时候说,你别气,下次我让你认识认识真人,行不行?

  她过去有过许多男友,可她从来就没真正喜欢过谁。小的时候孤儿院的老师就时常骂她,你倒是只白眼狼,良心被狗挖去吃了吧。

  她轻蔑地笑笑。她从小个性便极其凉薄,虽是笑着,却总是冷漠的。

  她慢慢翻开另一张照片,却是如歌偷拍的那张。照片上的林月风站在走廊上,侧身与旁人说着什么。他的身形殷长,日光将白衬衣映照得雪白,连带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孔,像是一把泛着白光的利剑,英挺地好看。

  樱桃轻轻地笑起来。如歌的志愿表是她填的,她知道林月风会去上海,所以,她就帮如歌写了上海。

  她知道这一次如歌是真心喜欢上那风月公子,否则也不会鼓起那样大勇气抓住最后一丝机会当众告白。

  这样就好。樱桃欠如歌的,总算可以慢慢还清。

  所以,请不要再让她想起那最初白衣英俊的风月公子。他仰着脸,猜中樱桃的名字;他手里握着一把红樱桃,与白衬衣相映成趣;她第一次叫他风月公子,他涨红着脸大声争辩的样子;她的瞳孔里倒映着他小小的影子;他们站在屋檐下避雨,他伸过手来握住她底下的右手;他记得她的拖鞋坏掉,在路上给她买了一双新球鞋;他从三楼探出头来,目光直直地望着她,那样悲伤的神色……

  林月风,我有多爱你,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樱桃低下头,那张好看的白衣少年照片逐渐化成灰烬飘散掉。她仍然笑吟吟的,从怀里掏出一颗樱桃放进嘴里咬着。

  有什么东西,一颗,两颗,三颗,慢慢地落在那红艳艳的樱桃上。

  她终于完成这一场盛大的樱桃倾城。哪怕,风月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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