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阿成:过年杂记

 圆角望 2016-02-16

  炸茄盒

  每到春节,父亲总要亲自下厨给我们做一道炸茄盒,这几乎成了王氏(作者本名王阿成)家族春节的固定菜品。父亲做的炸茄盒,是选那种比较粗的长茄子,切成一虚一实的片后,在虚层中间夹上肉馅,外面再沾上面糊,之后放到油锅里炸。炸成金黄色,捞出来码放在盘子里。上面撒上白糖这样吃。也许是当时年纪小的缘故,始终没有问父亲为什么非在春节的时候炸茄盒,为什么要在炸好的茄盒上放白糖呢?当时只是觉得非常好吃,并且渐次地有所期待。不仅如此,我们成家以后,六个兄弟姐妹几乎不约而同地都在过春节的时候学着父亲的样子,做一份炸茄盒,同样是放上白糖这样吃。

  岁月流逝,几度春节,或者是现在的茄子已不是当年的那种纯绿色的茄子了,用这样的茄子炸茄盒远不如先前的味道,苦森森,软塌塌。如此,便淡了炸茄盒的心了。有时候会在饭店里遇到这种菜,索性要一个,但品过一箸,大失所望,终是找不到父亲做的茄盒的那种味道了,难不成是儿子的口刁了吗? 

  

 酸菜炖肉

  虽然说酸菜炖肉是东北人的名菜,但是在过去的岁月里也并非寻常的东北人经常可以吃到的。酸菜倒是经常地吃,酸菜炖土豆、酸菜炖豆腐、酸菜炖粉条。然而,酸菜炖肉只有在过春节的时候,才能美美地吃上一顿。做酸菜炖肉的方法非常简单,甚至有些粗糙,几乎不需要什么厨艺,只是把酸菜切成丝,把五花肉切成片,放上盐,在一个铁锅里炖就是了。

  过春节的时候,老妈一定要做一顿酸菜炖肉,而且要做满满的一大锅。老妈在做这一道菜时,似乎也很兴奋,很幸福。或者是终于可以让她的儿女们阔阔地吃上一顿酸菜炖肉了;或者,老妈本人也有这样的期待,也未可知。毕竟她也曾年轻过,也经历过无数个年,酸菜炖肉在她的情感里终究是根深蒂固的,在东北人的眼里。

  而今,酸菜炖肉已经悄悄离开了春节的家宴,即便有的人家还保留了这一道菜,但毕竟不多。然而关于酸菜炖肉的记忆,却始终牢牢地盘踞在东北人的心灵之中。虽然酸菜炖肉走下了年的盛宴,但是,在平常的日子里,特别是在那些街头的小馆子里,酸菜炖肉不仅成了东北人的最爱,也常常作为地方的特色菜品招待外地来的客人。

  

  画灯笼

  我的同学小于的父亲是个玻璃匠,他经常背着玻璃箱子走街串巷,给人家镶玻璃,一年下来总会积攒一些碎玻璃。到了春节前夕,小于的父亲就会把这些碎玻璃做成一些小灯笼,为了能够招揽生意,小于把我们几个爱画画的同学招到他的家里画灯笼。画灯笼的油彩都是小于的父亲事先准备好的,我们只管画就是了。在充满着甜甜的“信那水”的味道里,我们分别在玻璃灯笼上画些花鸟和古代人物,或者用篆字写上恭贺新春或者福字,等等。中午的时候,照例会有一顿胖胖的大白馒头和白菜炖肉招待我们。这样要画上三四天才能画完,那也是我少年时代最欢乐最幸福的时光了。

  

  年的故事

  早年的春节,并没有电视可看,绝大多数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大家一边嗑着瓜子、花生,吃着长精神的冻梨、冻柿子,一边听父亲讲我们家族的故事。总之,只要是除夕,父亲照例都要讲王氏家族的故事。这是那一代人的传统。父亲讲我们这一家人是从哪儿来,都经过了哪些地方,他的父亲叫什么名字,都干过一些什么事,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的母亲又有怎样的经历,娘家是哪里的,又是怎样嫁到王家来的。他还会讲到在山东王氏家族的家庙,会讲到我们的老祖宗叫什么,会讲到家庙前的那棵状元松。这棵状元松一共有三个树杈,预示着王氏家族将出现三个状元,而且已经出现两个了,还差一个。说着,就看着我们在座的弟兄。这显然是一个励志的故事。有时候,父亲也会讲讲他自己,他年轻时求学、工作、落魄和遇到的贵人。心情好的时候,他会给我们讲一些神话故事,像大劈棺、贞节牌、第一炷香,等等。这些故事大多来自于山东。我猜想,父亲讲这些故事的用意,无非是想告诉儿女怎样做人的吧。而今,大多数人家已经没有这样的内容了,都被闹闹糟糟的春节晚会给取代了。这种家族式的文化的传承,就这样“合情合理”地给剪短了。家的故事也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了。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