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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数次想过离婚,就觉得离婚也可以,不离也行”

 yfpy1234 2016-02-18



非常年轻时,我和许多年轻人一样,离开家乡四处闯荡。在北京,我遇到一个男人,我开玩笑地叫他“猴子”。我们相爱、结婚,然后,他成了米尼爸、我成了米尼妈。



这是故事的开头。


后来,我认为“在哪里都能感受全世界,而故乡是独一无二的”,就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小岛,而米尼爸却觉得,“在资源聚集的大都市才能真正干一番大事业”,因而留在了北京。


在此期间,我们也做过“全家定居在某处”的计划和努力,但由于种种原因,终究没有形成定案。


简单来说,我们是两地夫妻。


虽然“两地夫妻”暗喻着某种不确定的状态,却也不是旁人所想象的那么恐怖。


一来米尼爸每年都能匀出三分之一的时间回到岛上,心无旁骛地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二来我们都不认为为了家庭形式上的聚合,需要一方特地打乱人生计划,做出心不甘情不愿的牺牲。


我当然希望一家人能守在一起,但如果在这一过程中,有人产生了“我为这个家做了重大牺牲”“你们把我的人生计划完全破坏了”的想法,那不啻是埋伏进未来的定时炸弹。

我想,对我的孩子来说:身心和谐、努力、专注的爸爸,远远好过满腹怨气,仅仅存在着的爸爸。


关于孩子,我想得很清楚了。


但关于夫妻,我却经常犯糊涂。


如果以后孩子们问起,我会回答:“是啊,当年我和猴子就像睡美人和王子一样,排除万难、轰轰烈烈地爱过,但婚后我却想过离婚。”


这好像是婚姻的秘密:以前觉得结婚是为了永远在一起,后来才发现结婚是为了经常想想单身有多好。


◆ ◆ ◆ ◆ 


我曾无数次意兴阑珊地想过离婚。


之所以说“意兴阑珊”,是因为念头闪过之后,就觉得离婚也行,不离婚也可以。彼此都没有令对方务必与之决裂的错处。当肆虐的爱欲如潮水减退,所谓“二合为一”道路上的狰狞陡峭的岩石就会袒露出来。


还有那么长的路要携手,还有那么多的自我要倾诉或被看见。


但我们却无所事事地长久地僵持在这里。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这是许多婚姻背后,悲伤的潜台词。




具体是什么事让你俩止步不前了?如果婚姻咨询师这样问,我会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好像回答不上来。


我们的婚姻没有比别人更好,也没有比别人更坏。

有时候我看着玩“结婚游戏”的孩子们就在想,即便是睡美人、灰姑娘和她们的王子,这种被万人传诵的美好结合,到头来恐怕也是我和猴子这样吧。


这样想,并没有一点儿幽怨上当的感觉。只是像从一条路拐上了另外一条风景迥异的路。看着那些懵懂未知的人,甚至会感受到一点儿勘破真相的小窃喜。


的确,婚姻不是用一个吻唤醒对方,将卡在喉咙里的毒苹果吐出,就万事大吉了。


那些阻止一个人从习惯的长眠中苏醒、一往无前地投入另外一个人怀抱里的“恶灵”,那些童话里的巫婆和妖怪,其实是潜伏在我们心里的另一个“Let me be”(做自己)的自己。


“你为什么不这样做?”

“别管我,让我自己待着好吗?”


这样的对话,我和猴子——不,不仅我和猴子,婚姻中的男女们都曾无数次甩给对方。


对话里蕴藏着自我的边界。每每夫妻携手走到这里,就会挥挥手,各自走进自己孤独且不为人知的内心。


据说,父母之爱,是分别之爱,是抱着孩子终将远离的心理准备而仍然奋力点燃自己的爱。


而夫妻之爱,是融合之爱,是成年人为了在孤独的世界里寻找身心契合的同伴,所做出的最大努力。


然而,真的有可以全然融合的“另一个体”存在吗?

婚姻是可以给予无限希望的所在,还是务必清晰看见自我的猛回头?


◆ ◆ ◆ ◆ 


我经常感到迷茫。


是的,无论经营婚姻还是亲子教育,“自我独立”与“群体协作”一直是人际交往天平的两端。


我们如何保有自己?如何融入他人?以及基于这些问题之上的,我们如何在充分、有效的沟通中既保有自己,又融入他人?


怎样的交流是真正对夫妻相处有所裨益的沟通?在“三五锄”草创之后,当内部团队问题剧烈显现时,我也开始考虑这个问题。身陷小宝妈离开、辞退小暖、抱怨和腹诽商捷等一系列人际纠纷中,我一直痛苦且坚定地努力着,努力更接近别人的内心,努力使自己宽容平静,努力通过沟通有效解决问题。


那么为什么不能在夫妻问题上付出同样的努力呢?

我想试一试。


第一次决定把“三五锄”的人际沟通方式运用到我和猴子之间,是起因于一件琐碎的小事。


那件事那么不足挂齿,以致我现在都记不起来了。


情况多半是,我让猴子做一件事,等了两三天,他仍毫无动静,我就问他:“那事进行得怎样了?”每当这时,猴子就会很不耐烦,有时甚至会像受到侵犯似的生起气来。后来我才知道,的确有很多人是把催促当作指责加以理解的。


我是个急脾气,猴子是个慢性子。每当我问他“事情进行得怎么样”,而他以“默不作声”应答时,我即使一开始并没有斥责督促的想法,也会很快像火山似的爆发起来,认定自己受到辜负、不被重视。长久的积怨便如潮水般涌出,抑制不住地碎碎念起来。


久而久之,我渐渐甚少求助于他,不必假于人手的事就尽量自己做。这么独立地生活着,我一方面自诩“真是个坚强的女性”,另一方面,在婚姻中得不到任何助力的孤独越积越多。


“即使离婚也无所谓”的想法,就通过这些日常的琐碎小事,隐隐在我心中投下了暗影。


这一次,依旧是想起了一件交付给猴子好几天的事,就问他:“那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猴子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还没做。”

然后,还没等我回应,他就生起气来,气呼呼地说:“你不要催我行不行?都说了会做的。”说完便冷冷地将背转过去,留给我一个“拒绝交流”的背影。


我咬了咬嘴唇。平素此时,我不是带着情绪开始碎碎念,就是不再等他,自个儿张罗去了。可这次,我听到自己对自己说:“不要再等了。就是现在,从现在开始沟通。”


我迟疑了一下,听见自己说:“你为了‘三五锄’,做了那么多的沟通和努力,现在为什么不和自己的丈夫试试呢?”


我还在迟疑,心里大声为自己鼓劲:试试看吧,有过那么多开心的时光,想过无数次“离婚”却仍然在一起,这难道不是爱吗?谁说结婚后,爱就不会延续下去?在这些沟沟坎坎中,两个人还愿意一起朝前走,说明你还爱着他,他也还爱着你啊!为了这些,试试看吧!




结婚后,尤其是这一年,遭遇了这么多事,经历了这么跌宕的人生起伏,我已经鲜少思考这个问题了。


鲜少意识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能够长久地、磕磕绊绊地生活下去,究其本质,仍然是以爱、理解和忍让为动力的。

这一瞬间,这样的念头给了我极大的勇气。


我站到猴子面前。

我站在他面前。他拿报纸挡着自己的脸,不看我。


我握紧拳头,深呼吸,然后决定开始沟通。

说来奇怪,我可以和各种各样的人滔滔不绝地谈天说地,但面对家人时,却总不知道如何开口。


有时候,和最亲近的人,沟通反而最困难。

我决定按“非暴力沟通语式”组织语言,但我太紧张了,甚至听得见全身血液“滋滋”流动的声响,脑海里已全无章法。


当年大声说“我爱你”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或许当你决定爱的时候,爱只是鼓起勇气的付出,所以就是容易的;打破壁垒的沟通非常困难,因为它是你披荆斩棘、剥开自我的邀请,这样的邀请会得到尊重吗?它会得到怎样的回应?只是稍稍这样想,就会让人望而生畏。


“我不知道……”我听见自己尖尖细细的声音飘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我刚才的话是在指责你,如果以往我也曾让你有这样的感受,我向你道歉。”

说到这里,我的眼泪不可遏制地夺眶而出。


“委屈”——心里的另一个“我”冷静地做下判断。

委屈就对了,沟通的第一步就是不再沉湎于顾影自怜的情绪中,大踏步往前走,达到有效的情感共振。这样剖开自我的过程中,就像蝉蛹破壳而出,难免痛苦委屈。


“我向你道歉。”我又重复了一遍,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我一把一把地擦着自己的眼泪,继续说:“我反思自己,刚才的确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但是按照以往的发展趋势,我们俩很快会陷入互相埋怨之中,我不想再那样下去了。所以如果我过去有伤害过你,我希望自己从今天开始,慢慢改正。也请你帮助我。”


我说着这样的话,历历往事不断奔涌而来:所有的鸡毛蒜皮、混乱、互相敌视与互相牵绊……我打着哆嗦,觉得自己快说不下去了。


但无论怎么样,都要把这些话说完。

“我很需要你,很希望更开心地和你一起过日子,但这需要更坦诚、更有效的沟通。我今天哭,不是情绪宣泄,也不是要督促你做什么事,是因为我知道,一定要改变自己。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我要改变自己。”


我哭得泣不成声,但还有最后一句话,一定要说的话:“我们还要在一起很多年,所以,请你看到我的诚意。”

说完这些,我来不及看猴子一眼,就掉头冲进卫生间去洗脸了。


这个时候,妈妈应该买完菜要回家了,她要是看到我现在的这副模样,肯定会以为猴子对我家暴了。


我一面用毛巾一遍一遍地擦着发红的眼睛,一面想自己实在太可笑了:一点儿破事就能引发狂风暴雨,简直可以当言情剧女主角了!


可在心底,我非常、非常开心。


终于说出来了。既然说出来了,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因为我已经做了决定,猴子也知道了这个决定——我要为更好的婚姻做努力。


对于我的这番话,猴子没有做任何正面回应。

那天中午,我们在饭桌上,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淡淡地说:“哦,那事,我做完了。”

“哦,谢谢!”我也淡淡地回应。

然后一起埋下头奋力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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