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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江针灸学派传人留章杰先生针灸学术思想简析

 wyfx100 2016-02-22

澄江针灸学派传人留章杰先生针灸学术思想简析

郑美1,张建斌1,张永树2

1.南京中医药大学,南京2100462.福建省泉州市中医院,泉州362000

[摘要]留章杰先生是澄江针灸学派创始人承淡安先生的亲传弟子之一,福建针灸名家。本文通过收集整理留章杰先生的相关论文、医案及书籍,分析总结其学术特点主要有:注重指力、运针不痛,擅用直灸、振阳驱邪,强调经脉辨证、四诊合参,凡病必有因、攻邪逐害为其要,重视疗效、不泥于法、针药并施。

 [关键词]针灸;留章杰;澄江针灸学派

 

留章杰(19111980)系近代针灸大师承淡安亲传弟子,福建针灸名家。留章杰先生出生于福建省泉州市一个中医世家,天资聪颖,幼承家学,并于1935年参加承淡安主办的“中国针灸学研究社”函授学习,次年到无锡参加承淡安主办的“中国针灸学讲习所”第二期学习,深得承公心传。学成返闽后,致力于开拓福建的针灸事业:1953年参加创办泉州市联合中医研究院,设立了福建省第一个针灸科室;1984倡导并创刊《针灸界》杂志;历任泉州市人民医院中医针灸科主任、泉州市人民医院副院长、福建省第一届针灸学会理事长、福建省针灸学会副会长、《福建中医药》编委、泉州市气功科学研究会副理事长等职务。临床手法独到,尤重指力,学验俱丰,疗效卓著,在闽南及东南亚一带享有盛誉。留章杰先生治学严谨,精研岐黄,撰有《伤寒方临床阐述》、《针灸十讲》、《针灸学讲义》、《针灸普及手册》等著作,发表学术论文十余篇。此外,还授课带教,培养了包括张永树、苏稼夫等大批针灸杰出人才,为福建针灸事业的发展起了划时代的推动作用,也为澄江针灸学派在闽台和海外的传承与发扬作出了自己的贡献。现将其学术思想作如下简析:

1言针刺、练指力、重手法

继承承淡安先生针刺操作手法观[1],留章杰先生形成了以练气、练指力为先导,以平补平泻为基础的针刺手法特点。

承淡安先生有“针家练手法,首先练指力”[1]的师训,留章杰先生也常说“针刺欲令其舒适,勿令其痛楚,运针不痛,惟在指力。”[2]指力是留氏针法的核心,其内涵包括养气内功和手指的力度、灵巧度及协调性。

指力养气内功是留章杰先生针灸之最基本[3],也是助其养成充足指力的关键诀窍。这一内功要求练气与练指并行。练气包括“形、息、意”三方面的锻炼,尤以“练意”为重,也就是“调心”。留章杰先生认为,古人强调的“精神内守”“净神”“怡淡虚无”“养慎”等调心的方法即是练气的关键,惟有精神内守,全神贯注,方能使心静气行,经络畅达。正如《标幽赋》云“精其心,穷其法”、“目无外视,手如握虎,心无内慕,如待贵人”,持针施术尤重治神,嘱意凝神,练气为之始。练气的同时需要练指。先生练指之法:即用一薄纸,悬挂壁间,静坐片时,运气于指,持针刺之,心注于针,目射于纸,日刺千下,久行不辍,指力充实,可以用矣。

留章杰先生强调,施针不可用腕力,只有练就指力,所持毫针便会按施术者预定方向轻巧刺入穴位。不具备指力,只用手腕之力持针刺之穴位,不仅会疼痛有加,且容易引起弯针、折针[3]。先生练指,还强调须先用较长的、较细的毫针在粗草纸上钻捻,随指力的增加逐渐增厚纸页。他在传授针技时,还命学员每日清晨起床即分头练指,并约法八章[3]:精神要集中在针尖上;捻钻时,腕部悬空,不可用力;捻钻时,手指作回旋式,不可用旋转式;捻钻时,手指不可施力向针尖,只须略用少许向内推进之力;进针要缓,不许针身弯曲;退针要速,也要捻转而出,不可拔出;进针时必须捻钻而进,不能直刺进针;每日至少习练两次,每次至少捻刺3050孔。其中尤以前三条为要。

初学之人,只要按要求认真反复习练,指力自然会体现出来,最直接的就是运针不痛、得气快捷、疗效卓著。先生强调,这是做一个合格针灸医生的入门功。只有有了指力,才谈得上手法。没有指力,就不能针到神到,也就没有好的疗效。留章杰先生深受承公“运针不痛”思想的影响,加之不懈的临床实践,针技纯熟,指力充足,持针有度,进针不痛,运针细腻,针感极佳而无痛觉,针后使人身心俱泰,通体舒畅。年近80岁拍摄针技操作资料片时,只见他运针细腻,捻转均匀,提插得当,强弱适宜。

留章杰先生认为,具备充实指力后方可言手法。先生将平补平泻法作为基本手法,并强调两点:首先,持针务必中正平直。若需逆经斜刺,亦要先取平直,后改换为斜针。正如经曰“持针之道,坚者为宝,无针左右,神在秋毫”;第二,三度进针法:即按穴位的“天、地、人”3层分度进针,初度进针以3分为标准,提浅插浅,捻轻转短,观其得气与否;若得气不必再深刺,如未得气,再进入“人”部、“地”部。1度是观察,第23度则据第1度反映决定是否再进针,关键是得气与否[4]

留章杰先生还强调,只有在练好基本手法的基础之上,才可以谈针刺补泻手法。基本手法不过关,则无从言补泻。并从3度进针法的基础上,留章杰先生演化出补泻手法。即初度进针至三分,如不得气进二度,如未得气则进三度,逐渐加深、逐渐增加捻转提插的速度和强度,得气后方可行补泻法。《灵枢·九针十二原》记载:“往者为逆,来者为顺,明知逆顺,正行无问。迎而夺之,恶得无虚?追而济之,恶得无实?”留章杰先生强调,往来逆顺需明,才能定补泻。往乃正气虚或逆气衰,属虚,谓之逆;来乃形气之平,邪气方盛属实,谓之顺。欲知逆顺必先诊察辩证,为“往”者“逆”也必补,随而济之;为“来”者“顺”也,必泻,逆而夺之。故其临诊必以辨证精当为前提,往来逆顺,了然于胸,当补者以补法随而济之,当泻者逆而夺之,无需补泻者,则予平补平泻,重在得气,决不滥用补泻。

2言艾灸、重扶阳、直接灸

在留章杰生活的年代,重针轻灸的现象十分明显,但蒙承公亲传,先生素重灸法,一直坚持将灸法作为其临床的主要治疗手段之一,精研灸法,用艾艾炷疤痕灸法获取奇效,被誉为“灸法神功”[4],进一步发挥承淡安先生“伟哉艾灸之力,诚非其他药石所能及”[1]的感悟。

留章杰先生认为艾味苦,微温,无毒,具有温中、散寒、理气、除湿、开郁、生肌、安胎等功效。灸主百病,能通十二经,且艾灸之热感或似针感,浅深不一,长短有别,灸时之灼热痛感,灸后即消,此其优于其他灸材之处也。不论危重新病,慢性旧病,均适合用艾灸。留章杰先生充分发挥艾灸具有扶阳祛邪的功效,以灸法为主治愈厥阴伤寒、霍乱、恶寒症[8]、牛皮癣、瘰疬等急重顽疾,尽显艾灸之神效。

在各种灸法中,留章杰先生尤其推崇直接灸,临床也擅用艾炷直接灸,并屡获奇效。留先生说,“据我个人经验,以直接灸的效力最好。”[5]曾有一36岁女性患者,患恶寒症3年余,虽时值盛夏酷暑,亦需闭户塞牖,重衣裹身,服汤药百余剂,终不见差。先生诊时见其面色白,六脉微细,辨其病乃因阳气衰微,阳虚生内寒。故用麦粒灸,直接灸大椎穴3壮,未配合其他治疗,隔日复诊,已衣减大半。连灸3次,数年沉疴,霍然而愈。此取艾灸振奋阳气,驱逐阴寒之功也[8]

直接灸容易起泡,历代医家也强调起泡与疗效有一定关系,如《针灸资生经》所言“凡著艾得灸疮发,所患即差,不得疮发,其病不愈。”留章杰先生从临床实践中体会到直接灸起泡,与灸的技术、患者的皮肤和保护方法都有关系。灸法以五至七壮绿豆大施灸,多数是皮肤烧焦而干枯,很少化脓。如果于施灸后,涂以龙胆紫软膏,再用棉花胶布封固局部,则更稳当[5],在保证疗效的前提下,经验性地提出了直接灸不发泡、不化脓的关键技术。首先,直接灸需选择上等艾绒;其次,搓成坚实的艾灶(绿豆大小,每壮平均);第三,取准穴位,置艾炷于上,然后以线香点燃尖头,边引火边吹气,注意勿使其掉落;1壮将燃完时,迅速以指垂直压之,艾灰即成平面,勿拂净,第2壮置于第1壮上,勿稍偏斜,每壮皆如是。一般灸3~5壮,不化脓、不甚痛[4]。其中艾炷制作是关键,要形状均匀、大小若一,紧实不散。这可以通过施术者反复练习来做到。

3言辨证、重经脉、四诊合参

中医临诊,辨证是关键,体现了高度个性化医疗的优势。古训有言“业医不明经络,开口动手便错”,指出了经络学说对临床各科辨证,尤其是针灸临床诊疗具有重大的指导意义。“经脉者,所以能决死生,处百病、调虚实,不可不通(《灵枢·经脉》)”,高度总结了经脉之于人身的重要性。注重经络辩证是留章杰先生学术的一贯特色。他认为,学习针灸,经络理论是第一要务,针灸疗疾也应从经络辩证开始。惟有熟谙经络,深刻领会经络、脏腑、腧穴之间的内在联系,才能在遇到疾病时正确地审证求因,处方施治,收获良效。

留章杰先生总结经络辨证有几个要点[6]:首先,经脉循行及其脏腑连属关系须烂熟于心;其次,掌握本经所主病候,区分脏腑病、外经病等;第三,注意与他经的同类或相似病候相鉴别;再次,辨清寒热虚实,如此方能做到“审其虚实而调之”;第五,依据经穴特性,分清主次,循经取穴。主次是指在临床遇到一经兼他经病候时,应分清病证主次,恰当地取穴施治。前三个要点指导我们明确病位,后两条经验则指导我们如何审证取穴,并施以恰当的手法,以达到理想的效果。先生尝诊治一陈姓男子,阳萎不举,伴阙上两额头痛,便秘,舌燥脉弦,经前医投大补壮阳之品,其萎未兴,头痛反甚,故辨其病乃因过用燥热而伤阳明所致。阳明主润宗筋,阳明既伤,宗筋失养而发为阳萎,遂以清阳明法治之,取穴阳明经头维、合谷为主,配用风池、攒竹为辅,行泻法,并予荷叶、石膏、大黄、生地、二陈两剂煎服。四日后患者头痛愈,不觉间阳萎亦消[2]。此乃其辨证精当、经脉启迪之功。

留章杰先生从医数十载,坚持四诊合参,精通舌脉,辨证中肯确切,深得中医界同仁尊重。他素反“刺家不诊”之恶习,见病就刺的做法不仅疗效难以保障,更会影响针灸之声誉,终不是针灸正规人才的培养方向。另外,他编写的《脉学》笔记,亦是其毕生经验的浓缩,为后学之人察脉诊病提供了又一宝贵财富。

4言急症、重攻邪、针药并用

留章杰先生早年于承公处学成返乡后,先后经历了泉州地区霍乱、流行性脑炎、流行性乙型脑炎等多次疫情,以针灸为主,针药并用,驱除邪毒,救人无数,并逐渐在其长期的临床实践中形成了“攻病邪说”的治疗思想、和针药并用的治疗方法。

留先生认为,凡病必有因,无因不成病,致病之因非人身固有,惟泻盛蠲余,方为上策。对新病,速攻为最佳之举;于久病亦可有可攻之机。驱除邪毒乃疗疾之急务,其手段不外汗、吐、下三法,邪在表以汗解之,在里则清下之,主张在病证的不同阶段运用适当的手段以驱邪逐害。针刺、艾灸、汤药诸法适时而用,不泥于法,惟以驱邪为要。1936其从无锡学成返乡之初,恰逢其邻居陈某归家途中遇雨,夜半腹痛急,证见汗出如雨,手足厥冷,不能言语,寒战不已,六脉不见,辨为夹阴伤寒,势将脱阴,遂为其直接灸关元20壮,复隔姜灸神阙,腹痛渐缓,此为直接灸祛寒缓急之功;又处以四逆汤,乃得汗收脉复之效[2]。又有一重症破伤风患儿,时值8岁,为异物刺伤半月,口难张开、吞咽困难已五日,继发颈项强直、抽搐、角弓反张,病情危重。先生诊后曰:此乃风邪入侵诸阳经脉,督脉不和、筋脉受扰,发为“金疮痉”,治宜驱风逐邪、熄风镇痉,取外关、大椎、合谷、绝骨施泻法,埋针三天三夜。针刺泻法以逐风邪,埋针以镇痉,并服撮风散助其力。该患儿治疗十天,诸症痊愈出院,随访四月未复发[7]

凡此邪中经脉之急重症必以驱邪为急务,在留章杰从医历程中,驱邪之法屡获效验,诸如针刺人中攻逐入侵督脉之邪毒以治乙脑、清泻阳明以治面痛证、攻逐清湿之气以治坐骨神经痛等。留章杰先生以其多年的临床经验证实了攻逐病邪法的科学性与可行性,并丰富了这一方法的理论内涵。针灸作为中医学一门独特的技艺,在去宛陈莝、攻毒逐邪上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后学者尤应潜心体会,施用于临床。

留章杰业医近60载,始终秉持以针灸为主,针药并施;且功效卓绝,活人者众。这一学术特点的形成主要有两方面原因:首先,先生幼时即受其父留文固耳提面命,诵经典,擅古文,通岐黄,精方药,弱冠之年即已掌握了中医基础理论及临床能力,为后来精研针灸奠定了夯实的基础;其次,师从承淡安公后,受承门之学影响颇深,亦重针药并施。后泉州霍乱、流脑等疫疬流行,留公亦以针药结合之法驱邪攻毒疗疾,救无数人于水火。1946年一林姓女子,年20,患喉痹,颜面潮红,颔肿口噤,汤水不入,神志昏沉,肌肤灼热,舌诊未行(因口噤不开)、六脉皆实而滑。辨为邪热壅闭肺系,予清肺泄热法治之。取少商,三棱针点刺出血,泄其热,配合谷、颊车、天鼎刺之,牙关稍开,神渐清。配大黄黄连泻心汤灌之,翌早能饮下米汤,热平,续服中药并处冰硼散吹喉越日便通而愈。留师按曰:喉痹乃系邪热壅塞肺系,咽喉首当其冲而发,热盛上攻、神明受扰,急刺少商以出其血、泄其热,辅以中药清余热、利咽喉,此法简便效专,凡肺热实证者皆可用之[9]

《千金方》云:“若针而不灸,灸而不针,皆非良医也。针灸而不药,药而不针灸,尤非良医也……知针知药,固是良医。”留章杰深谙古法,知针、灸、药各有所长,临床应用时应依具体情况而定,针灸力量所不及之处必辅以汤药,取长补短,相辅相成以获良效。

5小结

留章杰先生业医近六十载,医学造诣深厚,医技精湛,他除外担任繁重的临床与教学工作,还凭借自己深厚的古文功底,撰写了《中医学字辨》、《别字别读举偶》、《中药炮制加工字释》等文章,并著有《伤寒方临床阐述》一书,为中医学者精确地理解经文、认识临床提供指导帮助。更为可贵的是留老治学态度严谨,坚持实事求是,从不夸大其辞,既教授成功的经验,也介绍失误的教训。在继承澄江针灸学派学术特点的同时,不断创新,从临床实践出发,师古而不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见解。

留章杰先生毕生为针灸事业殚精竭虑,造福闽南。同门师弟、著名针灸家谢锡亮曾赞誉其为“澄江学派一巨星,济世活人鲤鱼城。”[6]留老的努力也为澄江针灸学派提供了宝贵的理论知识与丰富的临床经验,值得我们潜心学习与体悟。然其学术思想绝非本文所括,笔者不才,管中窥天,暂介绍如斯,希望对读者有所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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