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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深爱,所以怀念——追忆我的母亲(二)

 晨风丽日 2016-02-25



前文所述了母亲半辈子的人生历程,虽然命运多舛,但凭借母亲豁达和坚毅的个性,在那个同样命运的年代,相比同时代人而言,也算的上幸运和幸福的了。但生活还在继续,漫漫人生路亦非平坦,接下来的岁月,进一步见证了母亲的坚毅与刚强,让我们更深刻的感悟了母亲的强大内心与伟大的品行。

二、母亲的后半生——历经磨难

回忆过去,总要碰触内心的痛,打开键盘与思绪,泪已满盈。

一生热爱工作并习惯于忙绿的母亲,为了给我一个稳定的国营单位工作,在未满四十五周岁时就光荣退休了。那是1983年,为了赶上退休给子女顶替在国营单位的最后一批国家政策,母亲找关系搞证明办理了病退手续。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单位领导和同事们放着鞭炮将“光荣退休”的证书送到我们家里,中午母亲在家里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接待。席间的母亲失声痛哭,叙述着无奈与不舍,当时的我很不能理解母亲,难道退休了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妈妈为啥要哭啊?很多年以后,随着我工作单位的几次变动,我逐渐的体会了母亲退休时那种失落与不舍的留恋情结。

退休后的母亲一天都没闲着,因在职时出众的业务能力和良好的人际关系,母亲被镇上一个集体贸易公司聘用为业务负责人,于是,母亲又开始了她新一轮的职场生涯。

 因业务需要,那时的母亲经常出差,当时的计划经济导致市场商品难于流通,很多物资采购困难,想采购计划外的物资非常不易,且风险也很大,往往要跑很远的路程,十天半月一人在外是很正常的事。这期间,一次业务的被骗,使母亲差点发生意外。那次的事情我隐约还有点记得,后来就在母亲病床边引导母亲给我们进行了叙述。           那是在业务的过程中认识了一个做木材生意的供应商,承诺手头有木材;当时的木材非常的紧张,只要能采购到就是效益,于是贸易公司的几个人大家各自凑了几万元钱,交给母亲去购木材,哪知道钱给了对方却迟迟不发货,还失去了联系,母亲和同事都急红了眼也无济于事。母亲很内疚,这都是大家的血汗钱啊!于是,大家商量赶快报案的同时,母亲自愿独自出去寻找,她之前也跟随对方实地去考察过,那是山西的一个小县城,凭着一点记忆,母亲坐上了去山西的火车,下车后母亲随即雇了辆三轮车让人家帮她拉到了那个小县城,到达地点母亲就可以认识那人的住处了,当时已经是傍晚,对方万没有想到母亲会从天而降的出现在他面前,那人的老婆也苦苦哀求说明他们也是被别人骗了,母亲不理会这些也不敢停留太久,很大胆的揪着那人不放,并机智的告诉对方,货款是同事们凑的,钱是自己经手交给他们的,只要跟她回去说明情况,就不会报案,就这样把他带上了回合肥的火车。但火车很拥挤,车开没多久,母亲就找不见那个骗子了,她找了几个车厢不见人影,于是母亲果断的在下站下车开始寻找,老天有眼,那个骗子也刚好下车,就在车站又被母亲抓住再次带上了火车,回合肥后就直接交给了公安局。听母亲说这人的家人后来带了钱来把人赎回去了,公司虽然损失,但也降到了最低。妈妈说这人也不算坏人,如若不然那时把我杀了也没人知道的。听完妈妈叙述的故事,我真的打心底佩服我的母亲,我再次感受了母亲的坚毅与果敢。

生活依然在母亲的灿烂笑容和忙绿的脚步中继续。这期间,年迈的外公、外婆在一年之内相继过世;接下来的两年我和哥哥也相继结婚成家,家里家外,依然是母亲匆忙的身影,此时,厄运已悄悄的逼近母亲……

那日,听母亲和父亲说起,因大便带血多日,并独自去检查已作了切片,因家公是医生,对于病理切片也非常的了解,听到此消息非常的震惊与恐惧,一周后我和爸爸坚决要求陪同母亲去拿检查报告。我清楚的记得,一向走路风风火火的母亲,超前走到医生处,只听医生问:怎么?你家人没一起来吗?随后赶到的我心重重的往下一沉,但随即就听母亲说:是女儿和爱人陪我一起来的,但有情况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没关系。此时,医生将病理报告已交到了我的手上,我直接看结果,豁然写着“直肠CA”,我已经感到双手冰冷,人有点眩晕,在听完医生建议尽快手术出门后,父亲要求立即回肥东将结果告诉在医院工作的我的公公,母亲则很镇定的对爸爸说,医院和手术你回去联系,我今天还要跑几个地方结账并安排今后的业务对接,于是爸爸就要求我陪同母亲一起。那天,在陪同母亲去业务单位的路上,我整个人已然感觉濒临崩溃,现在回想起那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妈妈像往常一样穿梭于合肥的公交与道路,依然是精神抖擞,依然是热情饱满,与人交谈,对账、结账,根本感觉不到这是一个刚刚接到癌症通知的病人;而我,则紧随妈妈身边,心像被重击,浑身都毫无力气,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感觉着世界末日的来临。。。。。。为不耽误贸易公司的业务,母亲辞去了工作并认真办理了交接手续。

接下来,经家公的联系,母亲在最短的时间住进了县医院,我的医生公公给请了省里最好的专家手术。那次的住院我也是记忆深刻,我陪同着母亲,医院的医生也很多是熟人,当看到母亲就问:老郭你在医院干嘛?妈妈大声的若无其事的回答:我癌症来住院开刀哎!别人就说:开什么玩笑,你哪像是生病了?妈妈又指着医生说:真的,我肠癌哎,不信你问X医生啊!当手术前被告知手术时有可能要在腰的部位开糙口,今后大便都要从糙口排出,这时,母亲非常的激动也很倔强的告诉医生和家人:那我不就是残废人了吗?如果那样简直生不如死,我就坚决不接受手术。清晰的记得临进手术室之前,那是198955号的早晨,妈妈打发其他人都出去,让我留下,她拉着我的手象是在交代后事,她告诉我:我毕竟是癌症,开刀当中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可能发生,万一我出不来了,有几件事你要替我做,第一,龙龙(我的儿子)下个月就要做抓周了,我要帮他买个小自行车送给他;第二,你大嫂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你买车剩下的钱就给她做月子并给孩子买个东西纪念;四妹还小,你要多照顾。我痛哭并制止母亲继续说下去,这时,坚强的妈妈也流下了无奈的泪水,她说:你就照我说的记下了我才能安心开刀啊!好在那次的手术有惊无险,病变部位没有扩散,也如母亲所愿没有开糙口。接下来的五年多时间,母亲在接受了无数次的、难以承受的化疗痛苦之后,以自己豁达坚毅的性格,终于战胜了病魔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

母亲退休后就一直没闲着过,她和同样退休的父亲一起尝试着干了几件事情,在亲戚的鼓动下办过地毯厂,利用家里闲置的房屋养过鹌鹑,和父亲的战友合作搞过汽油加工厂,但这几件事都以失败收场。所以,大病后的母亲不再想着再干其他事情了,她将自己的晚年生活安排得更加充实,她报名上了老年大学,学历史,学英语;加入了早晚锻炼的行列,育腿,耍剑,打太极;参加了县里的夕阳红宣传队,跳舞,打腰鼓,唱门歌;最有趣的是她将老年大学的英语课本里的单词,全都用汉字标注上,还美滋滋的在家里大声的读。我的儿子就很有感触的说我:妈妈你真得要学习,你看奶奶都在学习英语了。听到孙子的表扬,妈妈似乎很自豪,学习就更投入了。

时间继续在母亲的灿烂笑容和忙绿的脚步中流逝,这些平淡的日子,我感到,母亲很幸福!

总希望幸福的时光可以伴随母亲直到永远,可是天有不测,人有旦夕。随着哥哥投资被骗欠下的巨额债务,很多亲戚朋友也都受他所累,还将母亲祖辈留下的、父母又几经翻建的老宅予以抵押,两位老人含泪无奈的离开了居住一辈子的老屋。届时,母亲的天空坍塌了,我那一辈子慈爱、善良、开朗的母亲,我那一辈子正直、威武、倔强的父亲,他们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在他们这样的耄耋之年,给了他们这样的毁灭性重击。一瞬间,好像就是一瞬间,皱纹瞬间布满了母亲的脸庞,在经历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在经受了无以言表的心理重压下,阴霾又一次降临,病魔再次侵蚀了母亲的身体,我的母亲倒下了!终于倒下了……

医生说,一般罹患癌症彻底治愈的人,二次患病的概率微乎其微,只有在受到严重的打击,心理负重过度,生理失衡的情况下才可能二次患癌。母亲在哥哥的事情发生仅三个月的时间,再次罹患癌症,这次患的是喷门癌,还是恶性程度极高的一类肿瘤,病理结果为中期,医生说,从病理看可以手术,如手术需全胃切除,但不排除手术中发现的深度转移可能。虽然在做胃镜检查时母亲听医生的对话就明白了自己的病不好,知道胃里长东西做病理了,需要一周的病理报告我让医生加快第三天就出来了,那天我抢先母亲去拿到了报告,看着结果,浑身在发抖,泪已肆意,我的心又继续被撕裂着!命运再次将自己逼到了绝境……。很快的,我告诉自己,此时不能悲伤,挽救母亲刻不容缓,我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不但要挽救母亲,我还要撑起这个家。和父亲、妹妹商量后,也征得了母亲的同意,我们请了医院最好的胃肠科主任,在最短的时间给母亲做了肿瘤全胃切除手术。可不好的事情随之而来,手术中,被告知,肿瘤已经深度大面积的转移,母亲所剩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我和父亲商量,不要让母亲再接受生物化疗的痛苦了,医生建议就改用中药化疗,尽量提高母亲所剩日子的生活质量。我们不忍将实情告诉母亲,只说肿瘤是早期,手术也很成功,都不需要深度的化疗;母亲则说,我25年前的大病都过来了,等于是赚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你哥哥现在这个样子,只想能看到他还清债务就满足了,所以我会好好接受治疗,希望看到你哥翻身的那一天。

 
  上图:化疗中的母亲    
  中图:手术后2013年的重阳节    
 下图:爸爸陪同妈妈去医院路上
 


    厄运在继续,病魔在肆虐。此时,任凭亲人们泣血的祈祷,任凭女儿撕心的呼喊,也无法叫停死神的脚步!在手术后的第十个月以后,我那被病魔奴役的母亲,生命进入了倒计时,她疲倦而又痛苦的躺在病榻上,而心里却依然满怀希望,流露的依然是坚毅与倔强的眼神。          妈妈和我们过的最后一个春节是2014年的春节,当时医生建议春节期间继续给妈妈做放疗,但我清楚的知道,能和妈妈一起的日子不多了,于是和爸爸商量着接妈妈回家过年,这是我们和母亲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但因病情继续恶化,年初五又立即返回了医院。

2014年的226这天,是妈妈最后的日子,那天母亲虽依然和我们说笑,但明显的感觉她的眼神在游离,眼珠黯然无神,令人心酸······妈妈从26日晚上开始说不出话,但心里却很明白,我们一家人围在她的周围,她的双眼在每个人的脸上停留,我就替她说出她想说的心愿,她认可了就眨眼一下,她都配合照做了。27日凌晨两点多,妈妈那大而有神的、充满慈爱的双眼睛疲惫的合上了,永远的合上了,再也不会睁开了,再也看不见这五彩缤纷的世界和自己的儿孙了,她太累了······!此时,我紧握妈妈那柔软并依然温和的手,

声声的呼唤着我的妈妈,可她再也听不到了,听不到了,永远的······

      后天是妈妈的两周年祭日,在这两年里,我要告慰我天国妈妈的是:在众多亲朋的大力帮助下,我已将家里被抵押的老宅收回并让老父亲得以在此安度晚年,同时我也能和父亲幸福的生活在一起,88岁高龄的老父亲不但不要我照顾,还照顾我的一日三餐,我要告诉您,妈妈,爸爸很健康!我还要告慰我天国的妈妈,您整天嚷着要升级,现在您老也正式升级为祖奶奶了,您孙女雅雅的生活很幸福!最后我要告诉您我的妈妈,我们眼下虽然困难,路虽然难走,但想到天上有您慈爱的眼睛,我什么都不怕……

真的很想您,我的妈妈,您在天国还好么!在您离开两周年之际,我坐在电脑前,饱含泪水,倾诉这两年来对您的思念,但愿我的真情能穿越时空,由这初春的风儿传递给天国的妈妈,天国里的妈妈您能听到吗?

愿天国里没有病痛折磨,泣愿我的母亲天国安康!

                          

 

 

2016225晚于屯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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