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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川蒲包肉:咬一口水乡的丰盈清香

 大漠孤烟直一 2016-02-27

樊川,古称樊汊,史籍中最早出现这个地名与隋文帝开皇七年(587)四月开挖的“山阳渎”有关,这也意味着樊川至今至少有1428年的历史。

樊川现如今最有名的小肚,就位于斜丰港板桥塘码头“一枝春”。樊川小肚,俗称蒲包肉,可溯至清代早期,距今约有300余年的历史,经过一代代传人的不断加工、改进,如今已声名远播。




小镇饭店鹤鸣园的繁华记忆



樊汊之名源于水,据《扬州水道记》载:“扬州山阳渎,盖由茱萸湾(今湾头镇)至宜陵镇,达樊汊(今樊川镇)入高邮、宝应山阳河,以达射阳。”。

古代的淤溪河(今盐邵河)西起渌洋湖,连接樊良湖(后湮入邵伯湖),从樊良湖分汊后流入樊川而终,这是镇区内的界河,1943年被伪军填河筑路覆盖,成为现在的人民路。“汊”,指的是河流的分汊,樊川的先民们取樊良湖的“樊”,取淤溪河是樊良湖分汊的“汊”,合二为一,称为“樊汊”,樊汊因水得名。

樊川,始建于乾隆五十年冬十月由金兆燕撰写的水陆寺,“创自唐代,历宋、元、明,兴替不常”之句。一地三辖曾是这里最特别之处,同时因水路繁华,这里曾是水路的交叉口,形成一个贸易的集散中心。

“我家祖上在樊川有个饭店叫鹤鸣园,早上卖早茶,特色是汤包,中午卖饭菜,下午是书场。”陆耀奎,今年76岁,是樊川小肚最有名的字号“一枝春”传人家中长子,“我见过扬州评话老艺人王少堂在第一村茶馆说《水浒》,也见过康重华在鹤鸣园讲《三国》,每日座无虚席。”

陆耀奎介绍,他记忆中的鹤鸣园下午很热闹,台上站着说书先生,台下喧闹的客人中,有来卖五香蚕豆的,有卖花生米的,还有打手巾把给客人擦脸赚小费的,还有喊着“香烟、火柴、桂花糖——”的小买卖人,“那时候没有电影院,听书是最时髦的娱乐方式,客人大多在三十岁以上,家里多开着商号,说起来都是当地有钱有势的成功人士。”

樊川镇志修订者黄炎庆,今年82岁,是樊川另一字号“朝阳楼”的后人,抗战时期,粟裕大将在朝阳楼吃过饭、开过会,但这一字号后毁于战火。因着祖上从事饮食业,黄炎庆对这方面很有兴趣。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他在镇上收集资料时,年富力强,访遍当时健在的老人获得了第一手的资料,鹤鸣园解放前在樊川都天庙的巷子口,现在老邮电局的位置,前后三进,分别是客厅、花园、休息室。据他考证,鹤鸣园建于清朝康熙年间,至今已有300多年历史。



商号如林,“小小樊川赛扬州”



“那时候,老人家们记忆中彼时的樊川,可算是船只如梭、人流如潮、商号如林、商贩如星。”樊川文化站工作人员63岁的任凤祥介绍,当地素有“小小樊川赛扬州”的说法。

“过去樊川的人家、店铺都是沿河而建的。”樊川宣传科科长王传良说,现在的樊川人民路过去是条河,河西是高邮界,青砖街;河东是泰州,条石街,还有一部分属于现在的江都,一地三辖。人民路顺河而弯,是填河而建的老街,街道边河房、商店鳞次栉比、傍水而依,河面上各式桥梁纵横,交叉会通。

据《樊川历史文化》上卷记载,昔日,樊川与河汊交界处设有关卡,为收税之处;还有庙宇若干、五大地主、三大典当行、五大油坊,绸缎、布、洋货等各行各业都在这里聚集,“因为水路交通便利,樊川进货方便,是一个贸易集散中心,人们都乘着船到这里来做生意,人多店也多,茶馆和饭馆也多。”王传良边说边拿出史料,老樊川人的印象中,河里停着好多船,一条一条紧挨着,热热闹闹,这景象与东关古渡很是相似。

上世纪初,江都、高邮还没有发电厂时,樊川已经有了自己的发电厂,晚上周边城镇点着蜡烛,而樊川有电灯,歌舞升平。这一直是樊川人的骄傲,今日的人民路早就不复往日的繁华,但是街边的建筑所展现出的厚重面貌,向人们昭示着昔日的繁盛景象。

“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这是扬州早茶和沐浴文化的体现,樊川也是如此。”任凤祥说,板桥塘就是樊川的“东关古渡”,清代来往的官船都要在这里停靠,有水上驿站之称,《高邮县志》记载,清代康熙年间进士李国宋在《宿樊汊》一诗中写道:“二月柳丝长,归帆挂夕阳。春风吹绿水,瞑色近河梁。宿草霜根白,残云雨脚黄。玉楼高半掩,绣被冷孤航。”可见当时这一带的繁荣景象。



鹤鸣园的大师傅去了“一枝春”



任凤祥介绍,“板桥塘”油坊、米厂的昌盛兴旺,带动了桥南一批老字号名店,同兴昌南货店、同源绸缎洋货号、王宝兴旱烟店、一枝春茶馆……门庭若市,生意兴隆,“一枝春”就位于板桥塘码头上岸的第一家。

“一枝春茶馆是100多年前镇江的店,镇江沦陷,有很多有钱人迁到樊川来避免,在这里开设了分店。”王传良说,也是因为樊川水路发达,从镇江坐船过来,需要一天时间,回去也很方便。樊川文化站的原站长田诗楼在江苏县邑风物丛书《江都》中介绍,太平天国革命至抗战期间,战火时起,江南一带的官僚、商贾纷纷向一地三辖的樊川迁移,看中的就是这块“世外桃源”。

“一枝春是一个姓叶的人家经营的,原名‘叶子春’,据叶家的后人介绍,至今已经有200多年历史。”任凤祥说,上世纪四十年代,鹤鸣园毁于战火,陆耀奎的父亲陆汝庆作为樊川小肚的传人,同时也是有名的白案大厨,“在百家争鸣的时期,我的父亲参加全国白案烹饪比赛,富春茶社排第一,他是第二名。”陆耀奎介绍,樊川小肚素来传男不传女,到了陆汝庆当大师傅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带徒弟了,他的大徒弟叫阮阿狗,在“一枝春”退休后,现在住在樊川邮电局的巷子里,至今还收着当年陆汝庆获奖的奖杯,“师傅心宽,拿了奖杯就送给我,为的是给年轻人积累资本。”

鹤鸣园没了之后,为了谋生计,陆汝庆去过很多饭店打工,在一枝春茶馆公私合营之后归公,成立供销社。他因为技术好被请去当大师傅,“叶家的后人现在也还在,有个叫叶文秀的就跟我的祖父学过包包子。”陆耀奎的孙子陆玉国告诉记者,过去家教严格,为防止在家学习时偷懒,会将子女送到同行家里学徒,“叶文秀也算是我祖父的半个徒弟。”

至于“叶子春”为何改名“一枝春”,陆汝庆最小的儿子陆耀林表示,从他进入供销社工作开始,店名就叫一枝春,“叶子春的说法是有的,但什么时候改名的并不清楚。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经营面积在300平方米左右,过去叶子春的面积只有现在的四分之一大小。”



樊川小肚的神话传说和踏实手艺



关于樊川小肚,《樊川历史文化》上卷记载,其源头可追溯至清代早期,距今约300余年。

樊川小肚的由来,当地流传这样一个神话传说:相传在樊川这个古镇上,有一位叫陆高俭的师傅,以制作家传的“小肚”为生。一日,他回家时,无意中在自家门前的墙角处,看到一块破蒲席,便顺手捡回家,在蒸煮小肚时当柴草扔进灶膛里烧了,谁知这块破蒲席竟是八仙之一的铁拐李丢弃的,所以,立即满屋奇香,从此,陆家的“小肚”,也就有了这股奇异的香味,陆家的生意就此好了起来,樊川小肚也就在周围几个县、镇出了名。

相较于这些传说,陆耀林更愿意将父亲的手艺踏实传承下去,“我的爷爷40多岁就去世了,父亲是家里长子,少年当家,因为祖上是做饮食行业的,就做了厨师。我还有两个叔叔,也从事饮食行业,二叔在上海的大饭店工作,三叔在台湾开饭店,现在也都去世了。”

陆汝庆进入樊川供销社工作后,陆耀林还在家待业,因为祖上有饮食行业的技艺在手,他就在家做熟食,1979年,供销社招工,他进入当时三周镇供销社工作,因为隶属于樊川供销社的一枝春缺熟菜师傅,他被调到饭店。

见识过父亲从事饮食行业的辛苦和自己的亲身体验,陆耀林一直对儿子的教育很严格,让他通过努力有了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我今年56岁,8年前,我怕樊川小肚的手艺失传,就把大侄子陆玉国带入了这个行当,希望他能把老陆家的手艺传承下去。”

对此,陆玉国忙得劲头十足,“一枝春也办酒席,有酒席的时候,我早上四五点就起床到店里了,没有酒席就六点左右到。”也是为了传承,陆玉国盘算着把手艺传给自己的女儿,“她今年16岁了,过几年让她也学这个。”



古镇游子口齿间散发的水乡情愁



2001年,供销社改制,同在一枝春工作的刘恩井、郜传羊和陆耀林都想买下这个店经营,三人竞争之后,最终决定一起买下。如今14年过去了,一枝春一直维持三个老板当家的格局。

中午11点多,一枝春有酒席,大厅里10多张桌子上凉菜已经上桌,七八道凉菜中,樊川小肚放在中间,“剥开蒲包,一个一条,3条一盘刚刚好。”陆耀林把小肚对半切开,然后再单独切片,“小肚每天先给店里用,剩下的外卖。”

如今,一枝春的樊川小肚已经成为当地特有的美食,陆玉国每天制作1000多条根本不够卖,但是小肚作为熏烧食品,最佳口感是当天制作、当天食用,做多了卖不掉就只能浪费,“所以不敢多做,但是每年的清明节和春节前后,店里的小肚就会堆成山,都是周边乡镇的老板提前来预订,清明时因为在外地的樊川人回来祭祖,都会带点小肚回去。”

而最眷恋樊川小肚的,是七八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如同早年迁徙到上海的扬州人眷恋盐水鹅,小肚也寄托着樊川人的乡愁,招待客人必备、馈赠亲友的特色,甚至只为一口儿时最怀念的味道。

“小时候,我跟我爷爷上街,他会买小肚给我解馋,一个小肚对半切开,抓在手上像一个小球,我坐在车后面,就这样一路啃回家。”王传良说,樊川小肚是陪伴樊川人成长的美食,不可或缺。 记者 屠明娟 摄影 庄剑翔



蒲包肉的记忆

汪曾祺


每天下午,在上学的孩子放学,人家淘晚饭米的时候,他就来摆他的摊子。他为什么选中保全堂来摆他的摊子呢?是因为这地点好,东街西街和附近几条巷子到这里都不远;因为保全堂的廊檐宽,柜台到铺门有相当的余地;还是因为这是一家药店,药店到晚上生意就比较清淡,——很少人晚上上药铺抓药的,他摆个摊子碍不着人家的买卖,都说不清。当初还一定是请人向药店的东家说了好话,亲自登门叩谢过的。反正,有年头了。

他摊子的全副“生财”——这地方把做买卖的用具叫做“生财”,就寄放在药店店堂的后面过道里,挨墙放着,上面就是悬在二梁上的赵公元帅的神龛,这些“生财”包括两块长板,两条三条腿的高板凳(这种高凳一边两条腿,在两头;一边一条腿在当中),以及好几个一面装了玻璃的匣子。

他把板凳支好,长板放平,玻璃匣子排开。这些玻璃匣子里装的是黑瓜子、白瓜子、盐炒豌豆、油炸豌豆、兰花豆、五香花生米、长板的一头摆开“熏烧”。“熏烧”除回卤豆腐干之外,主要是牛肉、蒲包肉和猪头肉。这地方一般人家是不大吃牛肉的。吃,也极少红烧、清炖,只是到熏烧摊子去买。这种牛肉是五香加盐煮好,外面染了通红的红曲,一大块一大块的堆在那里。买多少,现切,放在送过来的盘子里,抓一把青蒜,浇一勺辣椒糊。蒲包肉似乎是这个县里特有的。用一个三寸来长直径寸半的蒲包,里面衬上豆腐皮,塞满了加了粉子的碎肉,封了口,拦腰用一道麻绳系紧,成一个葫芦形。煮熟以后,倒出来,也是一个带有蒲包印迹的葫芦。切成片,很香。猪头肉则分门别类的卖,拱嘴、耳朵、脸子,——脸子有个专门名词,叫“大肥”。要什么,切什么。

到了上灯以后,王二的生意就到了高潮。只见他拿了刀不停地切,一面还忙着收钱,包油炸的、盐炒的豌豆、瓜子,很少有歇一歇的时候。一直忙到九点多钟,在他的两盏高罩的煤油灯里煤油已经点去了一多半,装熏烧的盘子和装豌豆的匣子都已经见了底的时候,他媳妇给他送饭来了,他才用热水擦一把脸,吃晚饭。吃完晚饭,总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生意,他不忙收摊子,就端了一杯热茶,坐到保全堂店堂里的椅子上,听人聊天,一面拿眼睛瞟着他的摊子,见有人走来,就起身切一盘,包两包。他的主顾都是熟人,谁什么时候来,买什么,他心里都是有数的。(摘自《异秉》,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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