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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树也有说倒就倒的时候 我感觉得到，叶松变了。上个月，我应聘到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助理。上班第一天，上司让我自备一台某品牌高配置笔记本电脑。可是，那款笔记本的高额标价简直快要晃瞎了我的眼睛。 彼时，我的账户上只剩五千元。离职后只顾旅游散心，早把这些年的积蓄花得七七八八。思来想去，我便把解决硬性需要的求助电话打到了叶松那里。叶松那边很吵，他大声问我什么事，我说：“我需要换一台高配笔记本，你能不能赞助点？”他沉默片刻，最后说：“我现在有点忙，明天见面说。” 第二天傍晚，叶松来公司接我吃晚饭。在等餐的空当，我又提了遍买笔记本的事。他的眉头快要拧出水，小声问我：“你要多少钱？”我说：“还差一万多。”我满眼期待地看着叶松，就等着他从钱包里掏出工资卡，拍到我面前，豪气万丈地说：“拿去吧，随便刷！”但是他没有，他只是拿出另一张银行卡，说：“这里有五千元，你知道的，我刚付了首付，每月要还贷，拿不出那么多。” 叶松从前不是这样抠的，忽然改变的画风让我不知所措。我知道，他现在每月供的是我们未来共有的房子，可是，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他是我唯一的依靠，他把我提出的困难变小一点又踢回给我，让我怎么办？最终，我没有拿叶松的钱，反正拿了也不够。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筹够买笔记本的钱，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新同事步调一致。我只明白了一件事，面前这棵我依靠了七年的大树，也有说倒就倒的时候。 如何从义无反顾走到有所保留 我用家里的电脑做了设计图，第二天拿到公司被上司一顿臭骂。因为显示器的原因，我做的图打印出来后，色差十分明显。上司说，刚上班就给公司捅娄子，世界那么大，你要是不能做，就赶紧出去看看。没办法，我只好求助爸妈。周末，妈妈给我打了两万元，我一个人去商场买下那款笔记本，返回时默默哭了一路。 又一个周末，叶松没事一样来找我参加他与同事的自驾游。当时正值河蟹最肥美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去了郊区。后来，叶松抛开其他人带我到附近的芦苇荡拍照，就在这时，和他关系要好的同事老刘跑过来，当着我的面，递给叶松两万元，一脸感激地说：“上周我妈病了，幸亏你救急，钱如数奉还，回去请你吃饭。” 老刘走了。我看着叶松，心都碎了。他有侠义心肠，他能急同事所急，却不能想女友所想。我们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在他心里，我竟不如一个同事重要。叶松有些不知所措，他试图解释，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呢？我们就在风景极美的芦苇荡沉默着对峙了一阵子。然后，我把他送我的戒指和项链全部摘下来扔到他的脚下，绝尘而去。在回去的路上，我的脑海里闪过七年来相处的一幕幕，我很想知道我们是如何从义无反顾走到有所保留的。 七年前，我们在社团活动中认识，一见钟情，遂各自放弃原来的对象冲破舆论压力走到一起。毕业后，他拒绝家里指定的安逸工作，甚至和父母翻脸，只为能陪我一起去我喜欢的城市生活。他总是挡在我的前面，把所有的困难一个人扛起来。我知道他所有账号的密码，了解他通讯录里每一个人的来历。那时，我们都没什么钱，可但凡是我需要、喜欢的东西，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得到。那个让我在上司面前挨骂的老款笔记本，就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为了能给我这个惊喜，他特意办了两张信用卡，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为了如期还款，他用这两张信用卡，拆东墙补西墙，被折磨得焦头烂额。回忆让人心头一暖，却抵不过当下的彻骨寒凉。 那个曾在爱情里拼了命付出的人 从郊区回来后，我与叶松很久没见面。我把自己丢进工作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长，已经强大到敢于在寂寞漆黑的夜里，想一想叶松，以及我们似是而非的未来。 那日，我接到叶松打来的电话。我们约在过去常去的那家甜品店见。叶松比我早到，已经帮我点好了我最爱的香芋奶茶。 他看起来瘦了些，也憔悴了些。他想了想，问道：“你最近过得怎样？”我说：“不错，工作已经适应了。”然后，再也无话。我努力搜索着一些话题试图打破尴尬，可是最熟悉的人忽然变得陌生，这种尴尬是打不破的。想了想，我决定开门见山：“叶松，从前，哪怕你只有三分力，为了我都会拼命做到十分；但是现在，即便你有十分力，也只肯为我做三分，我就是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是你不再爱我了吗？” 他摇了摇头，说：“我很爱你，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只是这么久以来，你让我寒心了。去年，我带你回家见父母，你知道我当初为了你伤了他们的心，他们对你一定会有成见，我多么希望你能放下姿态哄一哄他们，但你说你父母把你捧在手心里养大，不是等着长大了要给别人家欺负的；因为你的任性，我父母很生气，不肯帮我们买房，于是我努力攒钱，因为我想给你一个家。那时你有收入，我多么希望你能帮我一起攒首付，但你说你是女生，房子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后来你辞职了，我们刚好看好了一套房，首付只差两万块钱，你有，但你说要用这笔钱去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是我同事老刘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在我有三分力的时候，我拼命做到十分，是因为我爱你；而在我有十分力的时候，只为你做到三分，是因为我发现，你并不那么爱我。” 我无言以对。在叶松的点醒下，过去那个自私、贪婪、任性的我，猛然跃至我的面前，让我汗颜无比。叶松说完转身要走，我这才惊醒，我即将失去全世界最爱我的那个人，赶紧冲上前去抱住他，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我知道，如果此刻我松手了，他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甜品店的门口有很多人在围观，我已经把叶松的外套哭湿，他几次想拉开我的手，但终究没有拉开，就那么由着我抱紧他。我知道他不会离开我，这是我最为笃定的事情。他也不会知道，我这样难过，并不仅仅是因为后悔和自责，更多的是，我发现那些在爱情里拼了命付出的人，是那么地让人心疼。 王小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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