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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宝鉴、绿云撩乱
——《金瓶梅》第四十四回回首词赏析 《金瓶梅》第四十四回插图
李瓶儿与吴银儿下完象棋后消夜
《金瓶梅》第四十四回“避马房侍女偷金 下象棋佳人消夜”回首词出自宋·周邦彦《满江红》词的上阕。周邦彦（1056—1121），字美成，号清真居士，钱塘（今浙江省杭州市）人，北宋著名词人，有《片玉集》传世。回首词是这样写的：
昼日移阴，揽衣起、春帏睡足。临宝鉴、绿鬟缭乱，未敛装束。蝶粉蜂黄浑褪了，枕痕一线红生玉。背画阑、脉脉悄无言，寻棋局。
【注释】
“揽衣”，提起衣衫。白居易《长恨歌》：“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 “宝鉴”，即宝镜，镜子的美称。 “绿鬟”，比喻女子乌黑发亮的发髻。唐·白居易《闺妇》诗：“斜凭绣牀愁不动，红绡带缓绿鬟低。”宋·苏轼 《浣溪沙·春情》词：“道字娇讹苦未成，未应春阁梦多情。朝来何事绿鬟倾？” “蝶粉蜂黄”，指妇女的美容妆扮，面部和胸部抹粉，额头涂黄。唐·李商隐《酬崔八早梅有赠兼示之作》：“何处拂胸资蝶粉，几时涂额藉蜂黄。” “画阑”，同“画栏”，有画饰的栏杆。唐·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 宋·周邦彦《玲珑四犯》词：“叹画阑玉砌都换，纔始有缘重见。”
【赏析】
回首词写女子春睡懒起，伤春怀人的愁情。日已高，闺房中阴影移动，夜里因相思而失眠，在春帐里磨蹭够了，这才慢慢地穿衣起床。起床后坐在镜前，无心打份，披头散发，衣装不整，慵态十足。连脸上的傅粉，额头上的涂黄都抹掉了，一条白色的枕痕还印在红润的脸上。梳妆毕，若有所思，背靠画栏，百无聊赖，想下一盘棋来打发时光。
《金瓶梅》第四十四回描写了李瓶儿对潘金莲的怨恨与无奈。西门庆走到前边李瓶儿房里，只见李瓶儿和吴银儿炕上做一处坐的，本想要脱衣去睡，却被李瓶儿叫他到潘金莲那边去睡一夜。打发西门庆出去后，李瓶儿和吴银儿两个灯下放炕桌儿，摆下棋子，对坐下象棋儿。李瓶儿与吴银儿下了三盘棋，筛上酒来，拿银锺儿两个共饮，掷骰儿赌酒为乐。二人一边下棋，一边谈话。吴银儿笑道：“娘有了哥儿，和爹自在觉儿也不得睡一个儿。爹几日来这屋里走一遭儿？”李瓶儿道：“他也不论，遇着一遭也不可知，两遭也不可知。常进屋里，为这孩子，来看不打紧，教人把肚子也气破了。将他爹和这孩子背地咒的白湛湛的。我是不消说的，只与人家垫舌根。谁和他有甚么大闲事？宁可他不来我这里还好。第二日教人眉儿眼儿，只说俺们把拦汉子。”说话之间，你一锺我一盏，不觉坐到三更天气，方才宿歇。
兰陵笑笑生在回首引用宋·周邦彦《满江红》词的上阕，借词中女主人公“寻棋局”消遣愁情，来表达李瓶儿对潘金莲终日无事生非、指桑骂槐，自己却只能忍气吞声和无可奈何的心情。正如清代《金瓶梅》批评大家张竹坡批评的那样：“瓶儿心事，既不一言，何由写出？故又借银姐下棋，将海枯石烂，天长地久，不言之恨，轻轻道出。”从这一回的描写里可以看到西门府内妻妾争斗越演越烈，而潘金莲对李瓶儿母子得宠之妒忌之仇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附录】
宋·周邦彦《满江红·昼日移阴》全词：
昼日移阴，揽衣起、春帷睡足。临宝鉴，绿云撩乱，未忺妆束。蝶粉蜂黄都褪了，枕痕一线红生肉。背画栏、脉脉悄无言，寻棋局。
重会面，犹未卜。无限事，萦心曲。想秦筝依旧，尚鸣金屋。芳草连天迷远望，宝香熏被成孤宿。最苦是、蝴蝶满园飞，无人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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