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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刘九洲 历来以为，董其昌书法真伪难辨，立轴尤难辨。以往信息隔绝，资料不公开，确实存在这种问题。 随着拍卖的发展，世界各地拍卖行，陆续找到了超过200件董其昌书法立轴（比王铎立轴略多），在汇集这些作品之后，不少专家，已经可以根据特征，鉴定真伪。 但是旧思潮，依然困扰着一些学者，这一次台北故宫的《妙合神离——董其昌书画特展》图录第337页中，表述了这种忧虑，文中说：“董其昌传世精品多数保存于尺寸较小的卷册中，立轴的形式中较少，立轴中精品又以楷书类为主。立轴中的行草作品从书写上看比较多草率应付之作，多数都没有上款。” 什么是“传世精品”？这是一个鉴赏问题，可以见仁见智，没有办法统一意见。譬如说董其昌《罗汉赞》手卷（东京国立博物馆藏），有人激赏，有人以为并不佳；行草立轴是不是精品很少，是不是“多是草率应付之作”？这是值得讨论的问题。 董其昌之前，吴门书家用写手卷、写小字的笔法，直接应用到立轴上，写得窘迫无比，因为人们观赏挂在墙上的大字，与看卷册小字，审美要求是不同的；小字依赖笔锋的自然使转，在大字中是行不通的。因此，用小字的技巧书写立轴，往往吃力不讨好。 董其昌经过探索，找到了新笔法写立轴，单字上，基本放弃笔锋使转，整幅强调笔势起伏，放弃将每个字都写成花蝴蝶的思维。这种新思维影响很大，直接导致明晚期，不仅出现大量写立轴的大书家（倪、黄、王、张、傅），还出现了大量会写立轴的官员，譬如说钱龙锡这样不以书法见称的大学士，立轴作品很不错——而且这些官员的小字都不如大字。看明白这一点，对董其昌立轴就会有全新看法。 在理论梳理之后，还需要数据支持。以往博物馆藏董其昌立轴，大家以为真伪难辨，很少展览，近20年来，拍卖逐步发掘的董其昌立轴，成为信息源头，反过来可以帮助博物馆鉴定真伪。在汇集董其昌立轴之后，就可以从这些看似冷酷的、没有年款的、缺乏辅助信息的立轴中，找到不同年代的不同特点，从而大致排出时间序列。此时，大家可以看到，董其昌立轴有大量真迹精品。 董其昌的立轴书法，用一种新思维、整体观，颠覆了赵子昂、文徵明一路，用写小字办法来对付立轴的写法。与之相反，董其昌的小字虽然好，卷册也很精彩，但在整个书法史上，卷册形制的书法，从董其昌开始，步步衰微，其原因，恰恰在于对新写法趋之若鹜。旧时代被抛弃了，立轴开启了新时代。 董其昌的早期立轴作品，其特征与小字接近，立轴是被小字带动的。到了60岁左右，立轴书法成为探索的先锋，手卷册页作品，反而受到立轴的带动，这是以往人们没有注意到的。 立轴需要的字迹都比较大，因此，其核心就是探索大字行草书笔法，使之适合挂在墙上观赏。这样的笔法，不能过分关注细节，而是要抓住大节奏。所以董其昌的很多笔法看起来比较随意，似乎不合古法，其实，这在整幅作品中是合适的，而且，每件作品的处理办法，都不太一样。 从书法史上看，南宋仅有吴琚一件立轴书法传世（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元代立轴书法也很少，杨维桢的几件行草书立轴，已经算是伟大的作品了，元代大多数书家，没有立轴杰作传世。吴门书家的立轴，受制于笔法，显得比较平淡，不如各自的卷册作品。历史推进到1615年前后，也就是董其昌60岁左右，立轴才随着董其昌的探索变得成熟起来，启发无数书家。 在历史长河中找到这个规律，就不会简单认为“立轴是草率应付”。从艺术规律来说，艺术家并不能控制自己何时出现精品，书法尤其如此，否则就不好解释《兰亭》《争座位》《祭姪稿》为何是名作。 规律如此，董其昌自然也是如此。在董其昌立轴中，有普通作品，也有光芒万丈的精品，其历史地位，也不是卷册可以替代的。 今天，我们不能看到一件书法立轴，就说这是草率应付，作品的真伪、精粗，要根据其书写特点下判断。譬如说，我们这里展示一张立轴的图片，大家可以真实谈一下感受，是不是真迹？是不是精品？ 答案其实比较确定，这是真迹！为什么？因为这件“立轴”，其实是前几年拍卖的董其昌一件著名大字手卷，只不过在电脑上改了一下排列方式而已。 不能因为是手卷大字，就被评论者认是“煌煌巨作”，同样的字迹，出现在立轴上，评论就变成“草率应付”。 从今天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当时的董其昌立轴数量很大，散布更加广泛，并非都是名家收藏，所以，以往搜集不易，因而没有形成有价值的文献。 而清内府藏品，多是名家递藏，在收藏董其昌立轴的环节上，反而无任何优势。从《妙合神离——董其昌书画特展》中展出的两件立轴来看，书法水准都不高，在平均水准之下，其中一件，与我收藏的同内容的董其昌立轴，一比就可以看出高下。 董其昌 《书韦应物诗轴》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董其昌 《书韦应物诗轴》 八集堂藏 董其昌立轴的大量交易，也就是最近三五年间的事情，别人看不明白时，往往是机会。大家都看懂了，至少，价格机会就不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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