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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在水墨中发芽

 圆角望 2016-03-03

    微信圈里一组描摹春天的水墨画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帧帧画的墨色或淡或浓,高山流水、花草树木和庭院人家被勾勒得惟妙惟肖,乍一看,亮堂堂的,满是春到人间的消息。

    第一幅描摹的是“春水中的乌篷船”。河面静如明镜,三两只乌篷船浮在宽阔的河面上,投下一片倒影,像一缕缕恬淡的青烟。一群飞鸟掠过河面上空,轻盈地划出一道弧线,想必早就飞入寻常百姓家报过春的。春天一到,不管是塞北,还是江南,最先把春天叫醒的总是燕雀。阳光扑簌簌地落下来,大地像被镀了一层金,河岸这边的树苍劲挺拔,均以粗线条和重墨勾勒。显然这些树有些年月了,春去春来,树见证了河流的瘦弱与丰腴,河流也悄悄地记下了树的年轮。树后有几朵流云游出,似是要与天际的一片清云缠绵。河对岸是苍莽的群山,以淡色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轮廓。整幅画,静谧中透着云淡风轻的旷达。

    想来,我对这幅画着迷,是有缘故的。太像了,它简直是从我的家乡剪下来的一角。三四月份,村上村下的树木苏醒了,勤快的柳树和刺槐最早挤出淡金的丝,一瓣瓣的鹅黄惹人怜爱。清晨的炊烟刚刚爬出来,一只只乳燕落在一户户人家的黄泥短墙上吊嗓,颇有几番誓与打鸣的公鸡一决高下的架势。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挂着一串露珠,拼出一行标点符号。早起的农人已猫在地里干活了。村脚下的那条河水涔涔的,有人划着划子下网捕鱼,划子尾端的一只鸬鹚半闭着眼,跟没睡醒似的。没成想,眨眼间,它如离弦之箭射入河中,衔一尾鱼扑棱棱跃出水面,落回原处。春风掠过河道,荒荒的水意直逼到眼前。站在青草离离的河岸,远望晨曦下早春中的村庄,仙气缥缈,水墨画的意境呼之欲出。

    描摹“春来早”的那幅彩墨画,着色颇为浓烈。画面中的枝干和草色以浓见长,唯一的淡色调是一树一树的梨花,乍一看去,很有唐代诗人温庭筠的“梨花雪压枝,莺啭柳如丝”的几分意境。梨花若雪,纷纷扬扬,坠入茂密草丛,三两只黄莺站在枝头婉转啼鸣。一户人家的庭院被梨树和其他高耸的古树包围着,唯一的红色调用在了春联上,有点睛之妙。虽然不知这户人家日子到底有多和美,但想想,住在春天里,纵有几分忧愁也会被春的鲜活湮没。

    这让我想起了某一年春天的乌镇之旅。乌镇以水为缘,一户户人家临河而居,乌篷船涉水而来,溅出朵朵浪花,人与猫狗在噜噜的划桨声中也能悄然睡去。两岸的柳蒙蒙的下得紧,有些枝蔓快要伸到河里了。打拱桥上经过,放慢步子,再慢些,兴许能够谛听到历史深处里某位先人打此经过时留下的跫音。夜晚的乌镇又是另一番味道,一盏盏红灯笼朦胧有致挂在一户户人家的檐下,河道中的水流白漫如银,上空是浓稠的蓝,连皎洁的星光都是水汽,灯火融在静谧的水面上酝酿着诗意的浪漫。有人用吴侬软语唱起了《姑苏城》,软腔软调,绵绵密密,缠绵悱恻,快酥到人骨头里了。在这里遇到的乌镇人,真的像已故乌镇名人木心所言:“路上行人,未必提包而无不随身带着一段故事。”

    “迎春花掩映的水岸人家”是我最喜欢的一幅。整幅画以淡铺陈,浅淡的远山和溪水,浓色的黑瓦更衬托出白墙的淡,房前本来明黄的迎春花亦减弱了颜料甫以焦色点缀;房后一排亦以清淡着色的古树笔挺苍劲,像大地的偶像,凝视着朗朗乾坤。很奇怪,几幅画作均未有人入画,但分明能够感知出生活在这里的人清明练达。仔细端详这些画,我想起了作文以“平淡冲和”见长的周作人。

    现实中,酷似画作“水岸人家”的地方,让我忆起了有“天然水墨画”古镇之美誉的安徽宏村。马头墙、美人靠、深巷、古道、小桥、流水、舟船、绿柳……现实中的一景一物,无不在中国传统水墨画中窥见一二。墨分五彩,由墨色的焦、浓、重、淡、清变化可勾勒出不同墨韵。在宏村,总能够捕捉到墨韵之气。于古镇晃荡,一步一景,毫不夸张。因是春日,日光倾城,晨露溅湿了石板路上静静的日光,晨阳未到的角落花枝露水犹湿。立在巷口,时不时听到有卖花声涌来……老祖宗留下这些,是不是刻意要后人铭记些什么、传承些什么?

    “人与万物同在,才能有感于物”,谁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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