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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鞹，犹犬羊之鞹？ 注释 （1）棘子成，后人猜测卫国的大夫，他与孔子的思想不同。 （2）质，《说文》：“质，以物相赘也。”即用物品抵押。按，以钱受物曰赘，以物受钱曰质。形声。从贝，斦（zhì）声。 朱骏声认为“斦”是砧板。从贝，与财富有关。本义是抵押；以…作人质。本章指朴实、朴素。 （3）文，《说文》：“文，错画也。象交文。今字作纹。”即交错的笔画。象形。甲骨文此字象纹理纵横交错形。“文”是汉字的一个部首。本义是花纹，纹理。本章指有文采，华丽。与“质”或“野”相对。 （4）惜，《说文》：“惜，痛也。”即哀痛。形声。从心，昔声。本义是哀痛，哀伤。本章指痛惜。 （5）驷，《说文》：“驷，马一乘也。”徐锴曰：“四马也。” 形声。从马，四声。本义是同驾一辆车的四匹马，或驾四马之车。本章指四匹马所驾马车的力量。 （6）不及，不如，比不上。 （7）舌，《说文》：“舌，在口所以言也，别味也。”即在口中，用以言说、辨味的器官。会意。从干，从口。本义是舌头。本章代指言语，指君子之“文”。 （8）犹，《尔雅》：“犹如麂，善登木。”《说文》：“犹，愑属。” 字亦作猷。形声。从犬，酋（尤）声。本义是一种猿类动物。本章指如同，好比。 （9）鞹，《说文》：“鞹，去毛皮也。”皮去掉毛叫作鞹。 译文 棘子成说：“君子能做到朴实就可以了，用华丽的文采有什么用呢？”子贡说：“太痛惜了，先生你的学说才认知到这个水平。君子文辞的华丽程度，就好比四匹马驾的车子，也比不上君子的言语一样。文如同质，质如同文，对君子来说，文和质一样重要。去掉毛的虎豹之皮，和去掉毛的犬羊之皮一样吗？” 解读 到了汉武帝时代，由董仲舒提出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孔子、孟子为代表的儒家思想才成为正统，两千多年来才得以放射出灿烂的光芒。而在“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春秋战国时期，儒家思想也仅仅是诸子百家的一个学派而已。《汉书·艺文志》记载，诸子百家中，数得上名字的一共有189家，4324篇著作。后来的《隋书·经籍志》、《四库全书总目》记载，诸子百家实有上千家，较为著名的不过几十家而已。在先秦时代，私学兴起，诸子百家各自宣扬自己的学说，他们著书立说，广收门徒，高谈阔论，互相诘难，“百家争鸣”的局面因此诞生。本章所记载的就是其他学派对孔子的君子之说的质疑。《雍也篇》（18章）：“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孔子说：“质朴多于文采就显得粗野，文采多于质朴就显得穷酸。只有质朴和文采各半，如此之后才是个君子的样子。”这个棘子成，就是对“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观点提出的质疑。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棘子成，后人猜测是卫国的大夫。其对当时社会文饰太过颇有微词，从他的话语里也有讽刺孔子“君子”之说的意味。史书中找不到有关棘子成的记载。后人对他的认识，也是通过本章进行推断。《盐铁论》记载，在商纣之时，卫国是商纣的都城。根据“棘子事纣”，认为棘子成是其后人，必定也在卫国。认为棘子成是大夫的身份，也是根据子贡对其用“夫子”的称呼来推断的，因为当时称大夫皆为夫子。棘子成说，君子能做到朴实就可以了，用华丽的文采有什么用呢？质，质朴，朴素。文，华丽的文采。以，用。为，语助词。对于君子的“文”和“质”，有崇尚“文”的说法，有崇尚“质”的说法，孔子崇尚“文质彬彬”。棘子成崇尚的是“质”，所以对孔子的学说提出质疑。 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鞹，犹犬羊之鞹？对子贡的回答，后人断句有多种情况，一直对本章的理解也不一样，在此不做评价。子贡是孔子弟子中“言语”科的高材生，棘子成同子贡讨论君子之“文”的品质不重要，有挑战的意味。子贡的回答分几个部分，先对棘子成的说法予以评价，再对君子之“文”予以肯定，又说明“文”和“质”的关系，最后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来说明没有“文”的“质”不是君子的完美品质。 惜乎，夫子之说！惜，《说文》的注释为“痛也”，是哀痛、哀伤的意思。后人认为“惜”作“可惜”解，认为棘子成的认识太可惜了。我认为，“惜”应作“痛惜”解，既有“惜”的本义，也有后人所说的“可惜”。痛惜，心痛又惋惜。可惜，值得惋惜。棘子成是找上门来否定自己的老师学说的，如此辩才的子贡怎么会客气呢？你把“君子”的说法认知到这个水平让人痛心又惋惜。夫子，在《论语》中，孔子弟子尊称孔子为夫子，故特指孔子。后世遂敬称老师为“夫子”。同时，夫子在先秦时期还有其他的意思。一是对男子的尊称。比如，《易·恒卦》：“六五：恒其德，贞，妇人吉，夫子凶。”一是对年长而学问好的人的尊称。比如，《孟子·梁惠王上》：“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一是称谓，妇人对丈夫的尊称。比如，《孟子·滕文公下》：“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我认为，这里称呼棘子称为“夫子”，并非是指大夫的身份，而是先生的意味。说，《说文》：“说，释也。”这里指言论、主张、学说。子贡的意思是：太痛惜了，先生你的学说才认知到这个水平。 君子也，驷不及舌。成语“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是根据这一句理解并发展来的。意思是，一句话说出口，就是套上四匹马拉的车也追不上。指的是话说出口，再不能收回，一定要说话算数。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并非和“君子也，驷不及舌”是同一个意思，这是后人理解本句的错误所致。君子也，子贡在这里是接着棘子成的学说而来，是对“何以文为”的批驳。驷，四匹马驾的车子。不及，不如，比不上。舌，《说文》的注解是“舌，在口所以言也，别味也。”指用来说话、辨别味道的舌头。驷，用来形容力量大。舌，在这里指言语。子贡用“舌”代指言语，是用来形容君子之“文”。意思是：君子文辞的华丽程度，就好比四匹马驾的车子，也比不上君子的言语一样。 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鞹，犹犬羊之鞹？这是子贡版的“文质彬彬”的注解。孔子的“文质彬彬”，是针对君子的“文”和“质”的多少来说的，因为“文胜质”和“质胜文”都不是君子的风范。犹，如同。对于“文”和“质”的作用，子贡说：文如同质，质如同文。意思是，对君子来说，文和质一样重要。鞹，去掉毛的兽皮。如果没有毛，虎豹的兽皮和犬羊的兽皮，我们能区分出来吗？不能。子贡用去掉毛的兽皮，来质问棘子成。你认为君子只要有朴实的品质就可以了，那么去掉毛的虎豹之皮，和去掉毛的犬羊之皮一样吗？没有兽毛，怎么能分辨出虎豹和犬羊的皮呢？子贡的这个比喻，用去掉毛的兽皮比喻君子之“质”，用兽毛比喻君子之“文”，进一步说明“文犹质也，质犹文也”。 各位君子，“天山国学苑”公众微信平台，“集百家之说，近一家之言”，每日解读一句《论语》，告诉你被误读的《论语》背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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