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K党臭名昭著，美国为什么不取缔

h阴晴雨 2016-03-07

展开全文

本文系网易原生内容中心《回声》栏目出品，每周一至周五准时更新。

上周，美国大选的“超级星期二”开始之前，美国总统候选人川普（Donald Trump）意外的获得了前3K党领袖戴维·杜克（David Duke）的支持，杜克在广播节目中声援川普，并号召自己的支持者将选票投给川普，并称如果不投，就是“背叛祖先”。川普随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不认识杜克，也不知道什么白人至上主义。面对媒体的穷追不舍，川普后来又不耐烦的说“我拒绝（杜克的支持），可以了吧。”面对3K党的支持，作为总统候选人只是拒绝远远不够，在多数人看来，川普更应当给予3K党当面的斥责，川普的回应与美国民众的预期相差太远。

3K党一直是种族主义的代名词，在历史上，3K党成员制造过大量的暴力事件。为什么3K党这样劣迹斑斑的组织仍能在美国存在？为什么美国政府没有对这一民怨深重的组织采取霹雳手段加以清除？

原因在于，3K党成员活动中的行为并非全部违反美国法律，在不违法的情况下，3K党成员所拥有的合法权利，诸如集会、示威等，同样受到美国法律保护。

毫无疑问，3K党从成立之初就是一个充满暴力和种族主义的组织，一开始它就不受美国人欢迎。

3K党所信仰的白人至上主义属于种族主义意识形态，主张白色人种比其他人种更加优越。在3K党诞生的19世纪中后期，这种意识形态在拥有大量黑人奴隶的美国南部州有很强的影响力。3K党成立于1865年美国南部的田纳西州，成立之初3K党的宗旨是通过进行讽刺节目表演和进行一些纪念仪式来展示自己的理念。1867年，3K党在纳什维尔召开大会，发表了自己的章程，并选出纳坦·贝德福德·弗雷斯特（Nathan Bedford Forrest）为首任全国领袖。

当地时间2014年8月9日，美国弗吉尼亚州亨利县，一名3K党成员手关节处纹有纹身，参加点燃十字架活动。

弗雷斯特是最为典型的早期3K成员，从他的身上可以找到3K党形成的历史原因。在美国南北战争中，弗雷斯特作为南军指挥官参战，弗雷斯特有着出众的领导、战略和战术天赋。虽然南军在战争中失败，但弗雷斯特本人却凭借着出众的战场表现积累起极大的名望。当然，他的影响力主要存在于南方和他一样的白人至上主义者中。让美国南方倾向于白人至上主义的深层次原因主要还是在经济层面。弗雷斯特和他的追随者们多是南方种植园主，在没有现代农业机械的19世纪，黑人奴隶是维持种植园运转必要的廉价劳动力。但南北战争的失败却让主张废除奴隶制的联邦政府占据了上风。面对即将获得自由的黑人奴隶，南方奴隶主希望通过行动维持白人的优势地位，以此保护自己的经济利益。1867年前后，3K党在美国南部州具有广泛的影响力，弗雷斯特称3K党拥有55万名男性成员，只需5天就能召集4万名的3K党成员。

虽然3K党的行为如此过分，但制裁3K党的法律也必须符合美国法律的要求。

根据1868年辛辛那提商业（Cincinnati Commercial）对弗雷斯特的采访可以看出，弗雷斯特认为早期的3K党成员是防御性质的，他们都曾宣示承认联邦政府，只有一些“愚蠢的带着面具的年轻人”采取激进的行动。但无论弗雷斯特如何表述他的观点，事实上3K党已经犯下了许多罪行，他们的行为从最初的示威演变成了暴力犯罪。3K党成员从1866年开始破坏黑人教会，强行闯入黑人住宅抢走黑人的枪械，在夜间骑马游行恫吓黑人家庭，通过暴力行为减少黑人对公共事务的参与，以此维持美国南方白人的优势地位。1869年，弗雷斯特宣布解散3K党，他认为3K党已经变成了一个对公众安全有害的组织，背离的原本崇高的爱国追求。但是3K党其实是一个松散的组织，成员基本都是自发参加，不依赖于组织。弗雷斯特对其不能进行有效的控制，他的解散命令也就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南北战争之后，美国联邦政府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废止奴隶制，先后通过了美国宪法第十三、十四和十五修正案。这三条修正案内容充实，其中废止奴隶制、赋予所有公民普遍而平等的公民权等条款与3K党追求白人至上的诉求直接冲突。

在这种情况之下，1871年，时任美国总统格兰特签发了《3K党执行法案》，这一法案颁布的理由是为了执行美国宪法第十四修正案对公民权的普遍保护，具体规定包括允许总统使用联邦军队强制取缔3K党，联邦政府宣布3K党为非法组织等。但在1882年，这一法案被美国最高法院裁定无效，美国最高法院的理由是宪法第十四修正案相关原文为“任何一州，都不得制定或实施限制合众国公民的特权或豁免权的法律；不经正当法律程序，不得剥夺任何人的生命、自由或财产；在州管辖范围内，也不得拒绝给予任何人以平等法律保护”，该修正案只适用于州，并不延伸至个人。

这一法案虽然最终被判违宪而终止，但在1871年至1882年法律执行期间，美国南方的3K党已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很快便作鸟兽散。3K党在美国的第一次兴起基本消退。3K党的生存并不依赖于组织，其寄生的土壤是无数持有白人至上观点的种族主义者。由于白人至上观念并没有根本改变，3K党在几十年之后又重新出现了。

2009年4月25日，美国阿肯色州森林城，3K党成员举行集会，招募新成员并抗议美国政府。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被认为与3K党的复兴有莫大的关联。威尔逊总统的朋友作家托马斯·狄克森创作了小说《同族人》，小说“通过重现一段美好的民主党历史来革命性地改变北方人观念”这深合威尔逊的政见，1915年，小说改编成了电影《一个国家的诞生》并在白宫内放映。这部长达三个小时的故事片将3K党描写成了英雄，而将犹太人和黑人的形象丑化。这部电影在美国迅速流行开来，导致3K党也快速风行。电影在美国播出的过程中甚至有不少穿罩袍，带尖顶帽打扮成3K党的人被招聘来为影片做宣传。

就在影片播出后不久，利奥·弗兰克案成了3K党在20世纪死而复生的催化剂。利奥·弗兰克（Leo Max Frank）案是美国历史上著名的私刑案件。1913年，少女玛丽·帕甘被人强奸并杀死在该公司的地下室。案件调查过程中，现场的多项证据和证人证言将怀疑指向了弗兰克，最终弗兰克在极其有争议的情况下被定罪，被判处终身监禁。由于弗兰克的犹太人身份，当地的反犹主义者竟组织起了一个叫“玛丽·帕甘的骑士”的团体，该团体冲进监狱将弗兰克劫走。1915年8月17日，劫狱发生的第二天，人们发现弗兰克已经被吊死在距离监狱300公里的一个村落里。后来案件终于真相大白，真凶是在调查中作伪证的公司看门人康利。弗兰克被处以私刑的事件被当地的反犹主义者托马斯·沃森利用，托马斯会合了一些3K党和“玛丽·帕甘的骑士”成员，宣告新3K党的诞生。

1983年，美国德克萨斯州奥斯丁市，3K党和少数族裔产生冲突。/AP

1920年前后，3K党的影响力达到巅峰，党徒人数达到了400万之多，甚至有许多政治家都是3K党的成员。3K党还使用类似于传销的方法向成员收取每人10美元的会费大发横财。例如美国总统杜鲁门就曾经交了10美元会费加入3K党，但由于反对天主教的3K党成员希望杜鲁门如果再次担任郡法官的话就不再聘用任何天主教官员，这一点杜鲁门无法接受，并在后来退出了这一组织，还拿回了会费。杜鲁门成为总统之后还曾为民权运动做出过许多贡献。1917年十月革命发生后，乔治亚州的激进政治家，3K党重要成员汤姆·沃森还因为自己是共产主义的支持者而感到自豪（出自 Politics in Georgia 一书，作者 Arnold Fleischmann）。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3K党不再是一个全国统一的组织，多个自称是3K党的团体开始活跃起来，抵抗兴起的美国民权运动。

民权运动之后，3K党成了美国社会的过街老鼠。种族歧视的法律被废止了，但3K党成员仍然存在。

民权运动过程中，3K党成员以极其暴力的方式阻挠黑人民权人士，1963年5月，密西西比州全国有色人种协会执行秘书美德加·艾维斯被3K党成员刺杀身亡。1963年9月，3K党成员在阿拉巴马州的一次民权组织聚会中制造了一起爆炸案，造成4名女性丧生。一系列的暴力事件激怒了美国民众，也激怒了积极推进黑人民权运动的美国总统肯尼迪。他下令美国联邦调查局展开对3K党的调查，并加快推进民权法案。美国联邦调查局曾执行过“反情报计划”，渗透进3K党组织，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3K党内部的敌对派系相互职责对方为FBI的间谍。

1964年民权法案通过，种族隔离等歧视性政策取消。随着种族平等意识的逐渐普及，白人至上主义者逐渐成为了美国公民中的极小众。此后有组织的种族歧视团体逐渐减少，残存的白人至上主义者只能零零星星的在美国出现。

正如保护3K党的民权机构所言，保护令人厌恶的言论虽是苦差，但宪法原则不可动摇。

今天，少量的3K党成员一旦出现虽然一般都会遭到周围美国民众的抵制，但即使3K党们的种族歧视言论政治上不正确，只要不出格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就会给予他们平等的保护。

1969年发生的布兰登伯格诉俄亥俄州案件中，布兰登伯格作为俄亥俄州的3K党首领通过电视召集当地3K党成员，并在电视上辱骂黑人和犹太人，扬言如果3K党成员是总统，就将压制高加索白人。他被指控违反俄亥俄州法律，涉嫌以犯罪、暴力、破坏或其他非法恐怖手段达成政治改革主张。在俄亥俄州的判决中，布兰登伯格被判处10年监禁和罚款1000美元。布兰登伯格不服，将该判决结果上诉至最高法院。1969年9月，最高法院判决俄亥俄州法律违宪，布兰登伯格无罪。判决书中，最高法院强调美国宪法保障言论自由，主张暴力或不守法的言论需具有“明显而即刻的威胁”并且该主张确实可能产生此种“即刻”的威胁时才可以对该言论进行限制或惩罚。正因为这种保护的存在，3K党成员也有了表达的机会。

根据美联社报道，2015年7月，美国南卡罗来纳州一群穿着种族歧视T恤的3K党成员在州议会大厦外示威，抗议政府移除了带有白人至上意味的“邦联旗”。一位被热晕的示威者还得到了维持秩序的警察的帮助。南卡公共安全主任史密斯声明，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执法部门的理念是帮助民众，无论他们的肤色、种族或信仰是什么。

除了宪法，其实还有许多民间组织在保护3K党发声的权利。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CLU），这一成立于1920年的非营利性民权组织一直致力于捍卫宪法所赋予的公民权利。在这一机构发表的关于捍卫不受欢迎言论自由的声明中，他们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捍卫那些多数人都能找到合理性的言论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对于保护言论自由来说，最关键的，是保护那些多数人觉得厌恶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