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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无聊——学会和自己对话

 梁思琳 2016-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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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到白岩松“白说”里的一篇“做点无用的事儿”颇有感触:

“法国人认为,法国之所以有创造力,跟夏天的休假紧密相关。每年,都有这样一个月,去到一个能保证安静的地方,给自己发呆的时间,回到自己的内心,宁可少挣点钱,背后是一种对生命更透彻的理解。”

“我们的口号是活到老,学到老,其实往往是活到老,挣到老,赚钱永远没够。中国古人早就告诉了我们什么是忙,就是心亡。法国之所以可以成为一个有创造力的国度,跟他们经常要停下来面对自己、成为自己的朋友、与自己对话、与时空对话紧密相关。”

“于是我总结,创造力需要有三个条件:有一定的闲钱,有一定的闲人,还有一定的闲时间。”

“所以未来中国的创造力,一定是从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开始发呆、开始思想、开始与众不同、开始另辟蹊径、开始被鼓励并乐于做无用的事情开始的。”

如果我是几年前读到这篇文字,一定会嗤之以鼻。那时候,我认为“生生不息,奋斗不止”,决不能浪费分毫时间。但现在,我对白岩松这些话却感同身受。

去年六月我终于进入到所谓的“中石油皇家研究院”工作,但办公椅还没有坐热,就被“下放”到油田现场实习。当我带着铺盖卷被运送到采油现场,我才领会到“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的另一面,那就是艰苦。


我和秀姐被分配到驻扎在重庆某山沟的钻井队上,住在铁皮房里,昼夜听着轰隆隆的钻井声,偶尔还要闻到一些味道独特的气体,整日烟雨蒙蒙,漫山遍野的四川和重庆方言。


井队驻扎住的铁皮房


屹立在荒郊野岭的井架


井队离最近的小镇也要走上半个小时,我和秀姐每天执手相看泪眼,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晚上抢完晚饭去小镇上散步。因为散步回来天色已晚,而老乡特别喜欢将“新坟”选在钻井队边上,所以我们散步都穿着红彤彤的石油工作服辟邪,在这荒山野岭,必要的迷信一下还是应该的。老百姓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早领悟到地质勘探和看风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队上实行上15天白班、15天夜班再休15天的制度,每天大概工作10几个小时。石油工作并不等同于腐败,尤其是基层的石油工人,和寂寞相伴,和无聊相守。更要承受着单身的压力,亦或是成家后不能陪伴家人的遗憾。队上有年龄稍长的工人们将买来的鱼撒到池子里,休工时坐在池边钓鱼,自娱自乐。

我和秀姐第一次走出大山,是在可爱的小队长的带领下,蹭了井队外出办事的货车,经历了山路18弯,在司机娴熟的拐弯坚决不减速,完美的漂移表演后,胆战心惊的进了一趟潼南县城。当我和秀姐吃到“德庄火锅”,看了一场电影后,简直热泪盈眶。第一次感慨,幸福真是简单。

而那些没机会出去逛的日子,度日如年。白天做些简单的工作,山高皇帝远,曾经好像缺我不可的课题和各类科研项目,都被大山阻隔在千里之外。每到夜深人静,钻机铿锵有力钻穿地层的声音尤为震耳欲聋,我开始整夜的睡不着觉。


突然有大把的空闲时间攥在手里,竟然有点不知所措。我内心谱出很多曲子,听寂寞唱歌,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人生。我开始回忆这二十多年走过的路。然后惊奇的发现,我对过往岁月的总结不是快乐、知足,却是焦虑。

的确,刚经历过博士毕业,留院答辩的血雨腥风。那段时间,不堪回首。憔悴、不安,希望中带着惶恐,自卑中带着不甘。只有经历过博士毕业的人才能真正体会。我掉了很多头发,每天印堂发黑,眼圈发暗,怒气冲冲。竞争太激烈了,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今天听说谁又发了几篇SCI,明天听说哪个大领导的女儿也来参加面试了,后天又听说哪个同学有北京户口已经内定了。仿佛一条奄奄一息的鱼,被按在砧板上,任人翻腾,却还要坚持。

而且,我这遗传了我爹的带有阳刚气质的“刚正”,其实和国企这种小心谨慎的环境有些出入。我经常感受到社交的压力。我看不惯那些阿谀奉承,胆小懦弱的做法,看不惯盛气凌人,官高一等压死人的作风,更看不惯表面和气,只因为那一点利益背后捅刀的龌龊。而这一切,我却不得不坦然接受。所以,我一直在思考,到底要不要随波逐流。

我是第一次意识到,我竟然如此焦虑,却全然不知。我开始和自己对话。我开始思考焦虑的源泉。

答案就是“拧巴”二字。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想当女强人的女人,却一直火力全开,全力以赴,经常感觉到精疲力尽。说到底,是太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我可以为喜欢的朋友两肋插刀,对藏污纳垢之人的厌恶却毫不隐藏,我是个内心容不得沙子的人,却总想着这样是不是错了,是不是要学会“口不对心”。说到底,我没有正视自己的性格。

我一直努力的当“别人家的小孩”,被外人评价所捆绑,别人的一句夸赞好像就是对自己天大的赏赐,都忘了问问自己想要什么了。于是我在电脑上写下,我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三天后,我写下一行字:老公孩子热炕头,遛狗写作和旅游。

看完这行字,我不由自主的笑了。在外人看来,我绝对是一个为了力争上游可以发愤图强、不择手段的女人,而我本人,却是想过这样的生活而已。

去他的女科学家,去他的别人家的孩子,老娘要的不过就是一个自己,走想走的路,说想说的话而已。

柴静在《看见》里说过一句话,当别人的期待不再是你行动的目的时,你就获得了自由。我把这句话设成了手机屏保。百无聊赖,我在和自己的对话中找到了自我。

记得当时看“杜拉拉升职记”这部电影时,我对事业如日中天的“玫瑰”和“王伟”纷纷辞职,一个去旅行,一个去泰国做导游表示不解,认为这就是高级白领的矫情作祟。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一路前行,一路奔波,最容易迷失自我。有时候,回归无聊,才能倾听到内心的呼喊。

后来结束了井队磨练,回到成都研究院实习,我几乎玩遍了四川的山山水水,吃遍了四川的美食美果。白天做好该做的工作,晚上练“马甲线”,抄写心经,听音乐,写文字,整个人都高兴的快飞起来了。

我那么的喜欢成都,就是因为我发现,我最快乐的时光并不是童年,而是在成都的日子。以前出去玩,我要担心,项目要结题了,报告还没写完怎么办。以前去健身房的时候,我在忧心论文还没改好,别人都发了好几篇高质量文章了,我不能落后啊。以前在写文字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说服自己相信笔下的话,而那时,我已经开始写想说的话,而不是说服任何人。我不再拧巴。回到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领回了“张嘉佳”小朋友(张嘉佳是只金毛犬),然后“造人”,后来开通了公众号写文章,向我心中的“老公孩子热炕头,遛狗写作和旅游”进发。

我发现很多“愤青”和喜欢抱怨的人大部分是没有认清自己,所以经常干着不适合自己的事情,感受到各方的不如意。而那些工作中如鱼得水,生活上乐观积极的人基本都知道自己追求什么,总能找到适合的姿态迎接各种挑战。我们从小受的教育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是却很少有人教育我们找对自己的定位才能天天向上。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优点,有什么缺点,是在工作生活中幸福的源泉。而在“无聊”和放松中,是与自己对话的最佳方式。

基督教里有忏悔,佛教里有祈福,我们没有信仰的人,需要的是“无聊”,来认清自己。这也是很多成功的人士喜欢“冥想”的原因吧。一根烛,一株香,一己静坐,那个飘忽的“自我”终于在眼前定位,牢牢抓住,与身躯合为一体。找到自我的人,一般就开始为自己而活,内心坚定,不受外界评价所累,身心愉悦。

老一代人经常说我们是只有“自我”没有“大家”的一代。而我一直认为,没有“我”何来“家”,当你已经承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后,为何不能继续追寻自己的脚步前行,这并不矛盾。当我自己幸福了,周围的人和事也就幸福了,家于是温暖了。

当你顺应自己的内心,就会发现生活忽然没有那么多羁绊了。当你开始正视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不再追求别人眼中的你的时候,好像弹走了落在心窝中的那颗灰尘。

感谢无聊。

白岩松说,“这个世界上昂贵的东西,往往是无用的”。毛葱说,“这个世界上无聊的时间,往往都是用来寻找自我的”。

生活的意义不就是用无聊来填补追求有用时所带来的空虚、焦虑和无奈吗?



秋天的九寨沟,走走停停,寻找、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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