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央嘉措,西藏第六世达赖,诗人,政治家。至今,他的诗歌被广为传唱。 他的一生不羁放荡,作为六世达赖,他蓄长发,游俗世,颂爱情。 仓央嘉措不同于其他达赖喇嘛,他出生于错那——宁玛派的教区。宁玛派自由开放,与黄教不同,宁玛派允许男女相爱。措那的男男女女们,跳着歌庄,唱着藏歌,将手中的格桑花赠给自己心怡的那个人。 仓央嘉措在错那的这片草原上尽情放纵十四年,14岁的仓央嘉措,舞勺之年,情窦初开,却被迫被选为转世灵童赴往拉萨,举行坐床典礼,与青梅竹马的爱人咫尺天涯。 而往世达赖几乎在三岁左右便被定为转世灵童,坐佛床,萦藏香。往世的达赖从小便被藏香熏陶,坐在布达拉宫中受信众朝拜。 而仓央嘉措却在十四年间尽情享受爱情,而正是这十四年的爱情、俗世的沐浴,他才不愿被锁在布达拉宫中不见天日。 让仓央嘉措在草原上成长了十四年的这个人正是第五世第巴桑结嘉措。 清顺治十年,公元1653年,藏历水蛇年。 桑结嘉措出生于拉萨北郊大贵族仲麦巴家中,八岁进入布达拉宫跟随五世达赖学经,五世达赖对其的宠爱几乎胜过所有人。 公元1676年,五世达赖推举23岁的桑结嘉措为第三世第巴,由于根基未固,桑结嘉措拒绝了 三年后,26岁的桑结嘉措正式成为第五世第巴。当时,几乎没人相信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能将第巴的权位坐稳,而他惊人的表现证明了五世达赖的政治远见。 相传,桑结嘉措是五世达赖在途经仲麦巴时留下的一颗明珠。 清康熙二十一年,公元1682年,藏历水狗年。 三个时间的齿轮同时转动,同时停在神圣的布达拉宫。 二月二十五日,当云翳逐渐笼罩布达拉宫时,老人伸出枯竭的手,喉咙里发出最后嘶哑的声音——“桑结,桑结在吗?” “在,在,活佛啦。”年轻人跪在老人面前。 “桑结,你听见布达拉宫里美妙的歌声了吗?” 桑结嘉措侧耳,只听殿内隐约传来乌拉们的歌声,他们正在夯实土地和墙壁,他们年复一年地捶打着白色的“阿嘎”,他们唱着——“阿嘎’不是石头,’阿嘎’不是泥,’阿嘎’来自深山,是莲花大地的精华”,他们也哼着——“江头的水与江尾的水,距离遥远不得聚,如今他们重相逢,相逢在佛前的净水碗”。经过他们夯实的土地和墙壁光滑而结实。 桑结嘉措垂头轻摇:“我只听到乌拉们的歌声,活佛啦。” “那是佛的歌声,佛的祝福啊!”老人伸出手,桑结嘉措握住,“桑结,我是活佛,我不会走远,我会回到这里的。” 老人垂下了头。 桑结嘉措唤道:“活佛啦,活佛啦……阿帕……”他几乎只是喃喃自语。 清康熙二十一年,公元1682年,藏历水狗年。 五世达赖,伟大的额巴钦波圆寂。 阿帕。 桑结嘉措在五世达赖生命的尽头这样唤他,但再也无人回应了。 桑结嘉措的一生都在猜疑,五世达赖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父亲。或许是为了声誉,五世达赖直到圆寂都未曾承认过自己曾经遗留了一颗明珠。 桑结嘉措对五世达赖的感情是矛盾的,但桑结嘉措依然在公元1690年为五世达赖修建起至今为止规模最为宏大的灵塔。 桑结嘉措作为西藏的实际掌权者,他决定秘不发丧,对外宣称五世达赖已经入定。 谎言的最初,桑结嘉措只是为了用五世达赖的威严来巩固黄教的政权。可或许桑结自己都未能预料到,谎言一出便存在了十五年。 其实,早在公元1685年,即仓央嘉措3岁之时,桑结便已经找到并确认了仓央嘉措转世灵童的身份,然而,他并未对外公布。 就这样,他放任转世灵童仓央嘉措在错那的土地上成长,沐浴风尘,整整十四年。我们不得不承认,若仓央嘉措如往世达赖一般在幼年便进入布达拉宫被藏香熏陶,而不是被情爱与诗书陶冶,他可能不会有如此灿烂夺目的诗篇传世。 如果说,秘丧谎言的最初是为了巩固政权,那么随着谎言的蔓延,桑结终于感受到了权力的丰腴美味。他怀抱着拉萨最美的女人,鼻尖缠绕着的不再是带着药味的藏香而是女人的体香。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终于体会到了权力带给自己的无尚荣光与乐趣。 他不想揭开真相,戳穿谎言的代价便是自己的分权。 但在公元1696年,康熙帝玄烨从准噶尔汗国的俘虏处得知了五世达赖早已圆寂的事实。 终于,谎言被拆穿了。 公元1967年,桑结嘉措不得不将14岁的仓央嘉措接入布达拉宫,坐床成为六世达赖,但桑结嘉措依然攥着权力不肯松手,至此,仓央嘉措成为政治傀儡。 与此同时,桑结嘉措接到了另一个噩耗——噶尔丹服毒自杀。 噶尔丹是准噶尔汗国的首领,他驰骋疆场,鲜衣怒马,最终被康熙帝玄烨打败,溃不成军。传说,康熙帝在接到噶尔丹自杀的消息后当即在黄河大堤上跪拜。 鲜为人知的是噶尔丹曾与桑结嘉措一同在布达拉宫学习长达九年。两人同窗的情谊在两人分开之后依然长存。 四月,桑结嘉措收到噶尔丹最后一封信。 五月,便是格桑花开的时节。 信使是一个满身血迹的士兵。他说,为了执行给桑结送信的命令,他当了逃兵,一路逃至拉萨。 信也被沾上了血迹,就像泪痕斑斑。 “没有信守的承诺,对不起。 至第五世第巴桑结嘉措” 字迹潦草,只留下了最想说的几个字。 你已经是第五世第巴了,就像当年许诺的一样。 可几经疏狂,我终究是败了,当年的承诺没能信守。 桑结嘉措走到大殿的窗边,玛布日山上不绝的格桑花连绵了整个山脉,这种传说中代表幸福的野花在布达拉宫外陪伴桑结嘉措一个又一个的夏季,年复一年。 噶尔丹离开拉萨之时,桑结嘉措还不是第巴。噶尔丹离开之时,头也不回地摇着马鞭:“桑结!我等着,等着你当上第巴!你也给我等着,等着我征战凯旋!等着我帮你把和硕特部那帮孙子干掉!” 噶尔丹在回国的那年迅速平叛,杀了作为世子的侄子,扛着大纛坐上准噶尔汗国汗王的位置。六年后,噶尔丹攻杀和硕特部首领鄂齐尔图车汗臣。两年后,桑结嘉措接任第五世第巴。这一年,噶尔丹摇着马鞭的誓言实现了一半。 直到今天,噶尔丹依然骑在马背上,征战沙场。 曾经,噶尔丹摸着桑结嘉措的光头,讪笑道:“小光头,我走了。” 时年,桑结嘉措18岁,噶尔丹27岁。 两人同在布达拉宫学习9年。 9岁的桑结嘉措曾坐在布达拉宫的窗台边俯瞰玛布日山上连绵的格桑花,说:“日后,开满格桑花的地方都将是我的。” 噶尔丹摸摸自己尚未习惯的光头,又摸摸桑结嘉措的光头,嘴唇一勾:“小光头,志向远大嘛!” “你自己不是光头?”桑结嘉措不服道。 “我不会做一辈子的光头的。”噶尔丹仿若在说理所当然的事,“我们打个赌,我会离开布达拉宫,偌大的土地都是我的。” “吹牛!”桑结嘉措嘴里咬着半截格桑花,头也不回地盯着窗外。 “小光头,看着吧,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几年后,我便会奔跑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吹牛!” “到时候,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帮你消灭那帮孙子!” “吹牛!” “你个小光头!”噶尔丹气得跳脚。 “吹牛!” “……” 年少的誓言,他们都未曾忘记。 桑结嘉措已经成为第巴九年,独立掌管这片长满格桑花的草原六年。 噶尔丹已经按照誓言将桑结的敌人——和硕特部的首领鄂齐尔图汗攻杀,并一路杀入喀尔喀。 桑结嘉措摸摸自己的光头,笑了,他几乎可以想象噶尔丹甩着马鞭奔驰在草原上的样子。 噶尔丹,百年之后,只有寥寥几人会提到这样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 五月,桑结嘉措走到开满格桑花的草原上,用烛火将血迹斑斑的信纸点燃。 手一松,灰烬沿着风的方向,走远,走远。 逝去的人便不要再怀念,不要让自己不安的情绪成为未来路上的绊脚石。 未来的路要像那时的诺言一般好好走。 桑结嘉措一路独掌政权,扶摇直上。 和硕特部的首领拉藏汗上位后,和硕特部与第巴桑结嘉措的政治矛盾加剧。 桑结嘉措仍旧纵容仓央嘉措的放荡,他放任仓央嘉措从后院翻墙而出,游荡于俗世,去寻找自己的爱情,正是在这段时间里,仓央嘉措创作了许多耳熟能详的情诗。 公元1705年,桑结嘉措与拉藏汗发生正面冲突。 五月,格桑花开的季节,桑结嘉措在堆隆得庆的朗孜村被拉藏汗的王妃才旺甲茂斩?。 次年,仓央嘉措在青海湖滨打坐圆寂。 26岁即成为最年轻的第巴,独掌政权。 52岁被斩首。
他的一生如划破苍穹的流星,夺目却让人来不及看清。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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