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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老师教益良多，却从无表达，生欲敬而师不待，仁者仙去，下笔感哽。 小时候大家都夸我聪明，但初上学时，成绩却并不见佳，尤其语文。每次对着课表，我最害怕看到的两个字就是语文，如果再连着上两节的话，心情就会异常不好呢。 一上课，听没有几句，我就开始溜号，很认真若有所思地还看着黑板或窗外，容易让老师理解为这孩子似乎在听讲，小学三年级以前的语文老师提问多次我连问题都不知道，她就很烦躁的骂过我，也是为数不多被老师粉笔头打到脸上的女生之一。 四年级的时候换了新的班主任，谈华珍，教授我们语文的中年女老师。八十年代初期，绿色军装和蓝色警装依然是银川这座小城市的主流，但谈老师却不同，作为一个上海人，她把那座城市的优雅、干练、整洁带进了学校。 她烫着大波浪的发卷，在耳旁别着与众不同的花卡，身上从来都是西装，一色或格子，裤脚短窄，丝袜配一脚蹬的中跟鞋。老师年轻时应该很漂亮，是那种大大的花眼睛，高挺的鼻梁，浓粗的寿眉有些男相的英朗。那时的她就已经年届五十，有着南方女性比较典型的体型，微胖后的有些大肚子，但腿部和脚踝处却很瘦很伶仃。 老师一直坚持和我们晨跑，每每结束后小喘微汗，她会拿出叠得特别整齐的干净手帕来拭汗。 我不记得她说过的一些话了，但第一天上课，她就要求每个同学每天写日记。对于刚上完三年学的孩子来说，日记真是个太难的东西。我每次就只能写两三行，老师只是签上日期。 一天在外面遇到了不平时，心里比较生气，就写了一页多，还用上了那时候特别流行的一句话“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老师给我的日记划了很多小红圈，大大的写了个优字，还在全班进行了朗读。心情真的爆棚，从那以后我天天琢磨着怎么写好日记，上面的批注不是优就是良，再也没有干巴巴的日期了。 六年级的时候，我写的一篇作文《猫》被老师推荐参加全市的作文比赛，和现在老师指导修改不同，她一字没动没改交上去，最后获了一个二等奖，给我发了一个挺高级的铅笔盒。 老师还特别喜欢让我们朗读，有时全班读，有时每个同学一个一个过，她用并不十分标准的普通话声若洪钟地示范，深情并茂、抑扬顿挫，有时候还要根据人物设定进行声音表演。写作和诵读是陪伴我一生的最良好的习惯，我们班里的同学读的都特别好听。 老师还长于提问，并不自己使劲灌输知识，让我们自己思考的多，答对了鼓励赞扬溢于言表。以前的老师一提问大家低下头装不知道，独我因为发呆溜号盯着老师或黑板，一开始的确容易被叫起来回答。但谈老师的课上，大家争着回答问题，全班四十几个同学，二十多个人高举着手，有的都快要站起来了，这个回答的不好，另外的人直接就补充了，语文成了每天最期待的课程。 老师对班里高官的孩子并不关注，总是不太肯放弃调皮家贫的孩子。一个似乎有点多动症的同学，一说话就爱急还磕巴，她就让他做生活委员。他的学习进步不大，但特别关心班级的卫生状况，每天操心特别大的土炉子，放学时要封好，早晨要捅着，一旦火灭了，他一定会保证烟熏火燎的生炉子工程在上课前完成。我们班的炉子越来越好，很少有灭火的时候，上面还炕着同学们的早餐饼。 有一个男孩父母离异，家境又不太好，他整天穿得很狼狈肮脏就来到了班级，老师给他洗衣服做衣服。他学习也不好，但十几年前看到他开了个规模尚可商店，也算衣食无忧的生活吧。 春节我们去她家拜年，家里白净整洁与众不同，她爱人好像是部队上的一位高官。老师热情洋溢地拿出她炒制的瓜子花生，她自己做的花生桂花糖，纯纯的南方口味，是我们这些孩子所没有尝过的味道。 小学毕业后，没有回去看望过她，老师已经去世了，将自己的十几万元存款捐赠了出去扶助失学儿童。我们在一起依旧会充满敬爱地想起谈老师，越是中年越是唏嘘懊恼没有再见老师。 初中的英语年轻老师教了我们没有多久就出国了，已退休的白发苍苍的梦老师临时授命教授我们班的英语。也是不同于前面老师的敷衍，她特别特别认真，对每一个发音都不厌其烦地让我们诵读多遍，一个一个进行督导，不会就留下接受她的特别辅教，背课文也是如是，决不允许个别人在集体的朗读下滥竽充数、浑水摸鱼。 她年龄大了，体力有时候跟不上，就拿个板凳坐在课桌的一角，每个学生来到她面前背诵，通过了你可以背着书包回家，没通过让你再到一边的角落里继续直到熟练。我的英语尽管一直也没学好，但受益于老师的认真，发音还算标准，不会冒出奇怪的音节。梦老师教授时间并不长，但却总能想起她的音容笑貌，略带沙哑的声音特别有魅力。 温老师也曾是漂亮身材娇小的南方人，是印尼归国华侨，不拘言笑，那时候也四十多岁了，教我们数学。初中时我的数学不错，就是得益于有这样严谨严厉的老师。她说话干脆利索，没有废话，大大的圆目一睁一瞪，学生都有点噤若寒蝉的感觉呢。 有一件事印象特别深刻，一道并不太难的坐标题目，全班绝大部分同学算着无解，只有一两个人计算对了，主要原因竟然是大家把坐标纸每次剪得特别小进行使用，所以观察不到结果，如果把坐标纸剪得和小作业本那么长的话，很容易做对。老师非常生气，为大家豆腐块大小的坐标纸教训了小半节课。从那以后再也不敢那么局气了，坐标纸都剪得好大。 温老师的儿子特别出色，是个学霸，现在德国工作学习。温老师喜爱体育运动，天天坚持游泳，但似乎过低的水温对心脏不好，一向健康的老师游完泳后心脏病促发逝去。我总能想起她板着脸的严厉和笑起来的灿烂。 沙莎老师教授我们的时候三十出头，在那个年代，她的身材算是比较胖的，因此学生背后总是胖沙莎胖沙莎的称呼老师。 沙莎老师是教授我们政治课程，原本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主课，但她正好担任班主任，所以和学生的接触更多一些。 那时候的九中原本是银川市最好的中学，但从我们那一届，要求按片区接受学生，班里的学生在学习上良莠不齐，在性格上也是各有千秋，这是原来只教授好学生和听话学生的老师们不太能适应的。 八十年代中期，校园暴力是个特比大的问题，校门口总是站着三三两两的“不良学生”，一句话不和、一个眼神不对都可能引发殴斗。八十年代中期的初中女孩子似乎也没有现在孩子这么听话，偷偷涂口红、指甲油、穿高跟鞋，甚至也有在外打架斗殴的。沙莎老师对这部分学生就会格外看不惯，会用特别凛冽的眼神瞟过去，用特别刻薄的话语讽刺。沙莎老师的厉害是出了名的，也因此和学生之间的对抗会比较多。 我一直生活在自己小圈子中，不太关心关注周遭的变化。多年以后同学聚会谈论起来时才知道有些同学因为打架斗殴被开除了，有些同学因为学习不好被调到了另一个班，有些同学被告知如果不参加毕业考试会有初中毕业证，如果参加成绩太差反倒没有。决定一定是学校和年级教研组做出的，严厉的老师在其中的作用不太清楚，但真的有些同学会比较埋怨她，他们在小学学习还非常好，后来却勉强初中毕业。 后来的九中没有初中部了，老师被调往回民中学，曾听她失望地说，在她退休的前半年，她已经害怕进入教室，面对乱哄哄不认真听讲的孩子们了。 大前年开始因为微信的缘故，大家相互都联系上了，老师前来参加我们的同学聚会，比以前要瘦一些，还是爱憎分明、嬉笑爽朗的个性。已经过了快三十年了，我们班上同学当时的状况她依旧记得一清二楚，我们的绰号是什么，坐在哪里，和谁是同座位，谁调皮谁捣蛋了，谁说了什么什么、画了什么什么惹了年级组长了，如数家珍。我们的记忆反倒是模糊了，心里油然多了很多感动，我们从来也没想到，无论成绩好坏、无论品性如何，其实在老师那里所有的孩子都值得她飞心思去教育去惦记。有的同学和老师碰一杯酒一笑泯恩仇，有些还是不会。 前一阶段班长告诉大家沙莎老师得了胃癌，做完化疗后，我们第一波前去探望，她的精神不错，当时还特别开心。春节期间就听说恶化了，在飞机上看到老师逝去的消息，心里特别难受，关掉手机那一刻，眼泪扑簌簌留下来，旁边是愕然的孩子和老公。 我们的一生受教于恩师，他们多多少少会有些严厉，纠正我们的一些行为，可能还有偏激偏差的地方，但初心一定是希望我们能更好更强。 桃李天下，善师者行，老师们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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