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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割”过的小猪,像小草一样疯长「手艺人的故事」

 汉青的马甲 2016-03-15


........那些被割猪匠割过的小猪,却依旧在我的记忆里,与田里的庄稼一起疯长。


穿梭在山村的割猪匠



在童年的记忆里,割猪匠是在每年的四月到五月这段时间来到村里的。青色的稻苗刚栽下田,放眼望去,到处是一片片浑浊的泥水,中间夹杂着一行行青翠的秧苗,像一排排挺拔的士兵,正等着领导的检阅。几只白鹤翘着高挑的细腿,穿梭在稻田中间,不时地用尖嘴低头在水里面捞上一遍,然后把捞出的几只小虫小虾叼在嘴角,高傲的仰起头,样子神气极了。偶尔有带着草帽的人路过,它们便迅速的扇动翅膀,飞离人的视线,一直飞到河对岸的杉树上才停下来。


割猪匠一般会在早晨来到村里,他们的手里提着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锣,敲一下便能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很有节奏的敲着锣,声音快速的融入到村子的每一缕炊烟中。等彻底听不见响声了,割猪匠便再敲一下。


每一声铜锣声都牵动着村里人的心。晚春的清晨,早起的母亲在院子里喂鸡,包谷粒洒了一地,可是几只鸡非得争抢着扎推吃食,放佛这样吃东西才觉得有趣,母亲只好弯下腰将鸡群撵开。老远母亲就已经听见了割猪匠的锣声,节奏鲜明的锣声会告诉村里的每一个人这锣声是干什么用的。等敲铜锣的割猪匠走近了,母亲便抬头望向院子外面,一面跟割猪匠打招呼,问他从哪里来,一面招呼他进屋喝杯热茶。


父亲早上出门下田前就嘱咐过母亲,有割猪匠来村里,一定记得叫他给自家的两头小猪崽“割掉”。所谓“割猪”,就是请割猪匠把猪“阉掉”。世代养猪的农民都懂得,刚出生不久的小猪都要阉掉,这样猪才能快速长肉,而割猪匠阉猪的方法就是将公猪的生殖器割掉,将母猪进行“结扎”。


猪和其他动物一样,都有七情六欲,都会有生理需求,特别是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合适的气温更容易催生猪的欲望,只有将其“阉掉”,猪才能安心的吃食,安心的长肉。


割猪匠一面和母亲打着招呼,一面就抬腿踏进院子里,此时他已将那面巴掌大的铜锣收起来,坐在院子中央喝着母亲端来的热茶,一遍喝茶的时候,还一边和母亲拉着家常。在童年的记忆里,割猪匠都是和蔼可亲的,虽然他们的职业看起来挺凶悍的,但是他们性格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粗暴。


割猪匠一边喝着茶,一边不时的环顾四周,并夸主家的房屋修得漂亮,母亲也笑着回答了他的话。那天清晨,还蜷在被窝里的我早已被割猪匠的铜锣声叫醒,麻利的穿上衣服就跑出来看。割猪匠见了我,便带着和蔼的笑容走过来摸我的头,并轻声的问我读几年级了,成绩在班里面占第几名?


面对陌生人,我还是有点害羞,不敢回答他的问题,母亲就在旁边假装生气的训斥我,都这么大的娃娃了,怎不知道回答伯伯的话呢!割猪匠只是笑笑,然后说小孩子都这样,我家那个娃崽也怕生嘞。


我还是没敢搭话,只好跑开了。


喝完茶放下茶杯,割猪匠就拉开我家的猪圈门,用眼睛打量着圈里的两头小猪崽,然后再关上猪圈门,将包里的一把小刀拿出来放在我家的石磨上磨起来。锋利的小刀发出冷冷的寒光,让人看了忍不住打一个颤抖。我有些害怕,但又忍不住想看割猪匠是怎么样阉猪的,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可以每一次都觉得很好奇,于是我站在一旁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看着他磨完刀。


磨完刀之后,他又叫母亲端一碗热水来,割猪的刀放到热水里烫一下,这样刀子在割开猪肉的时候不会被猪油裹住。做完这一切,割猪就正式开始了。此时太阳已经升到老高了,那几只吃食的鸡看到有陌生人来,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院子外面的杂草上,露珠也被太阳晒干了,割猪匠抬头看看天,说赶紧动手吧,等会儿太阳热起来,猪的伤口容易得病呢。


母亲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他首先将刀子咬在嘴上,然后拉开猪圈门,一把将其中一头小猪崽抓住并拖出圈外。小猪在他手里不断挣扎,可是弱小的身躯在割猪匠强劲有力的手腕里毫无挣扎的余地。只见他用双腿用力夹住猪的身子,然后腾出一只手来取嘴上咬着的刀子,刀子在他手里过了一遍,就迅速割开了猪的皮肉,小猪挣脱不掉,只得拼了命的叫唤,叫声让猪圈里的另一头小猪焦躁不安,不断在圈里来回打转。


这是一只公猪崽,割猪匠在它生殖器的部位割开一个很小的口子,并迅速取出两个肉球,然后将肉球丢在刚刚磨刀装水的盆里,叫母亲拿点白酒来。此时小猪已经疼得快没力气叫唤了,只是一个劲的哼哼着。母亲拿来早已准备好的白酒,割猪匠喝了一口后,将白酒喷洒在猪的伤口上,小猪又忍不住大叫起来。割猪匠说喷点白酒,可以给伤口消毒。


做完这一切,割猪匠放开小猪,在猪屁股上拍了两下,然后说:好好吃,好好长,来年长个八百斤。小猪见放开了它,挣扎着跑开了。


在割另外一头小猪之前,割猪匠照例将那把小刀放在热水里烫了一下,然后将刀子咬在嘴上,揪出圈里的那头小猪,用同样的方法夹住。这是一只小母猪,他没有像割刚刚那头小猪一样,而是在它的肚子上划开一个小口,并迅速取出一小节猪肠,然后用母亲事先准备好的针线将猪的伤口缝上,并也在猪的屁股上拍了三下,然后说了句:屁股上三巴掌,又会吃,又会长。


在我看来这么惊心动魄举动,割猪匠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举着沾满鲜血的手靠近我,笑着问我怕不怕。看着他鲜红的手,我害怕得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小母猪割下来的那一截猪肠被割猪匠扔到了房顶上,这是不能吃的,也不能让狗捡来吃,而丢在盆里的那两个肉球被母亲用碗装起来,这是可以炒来吃的。


割猪匠在一旁边洗手边说,吃了两个猪蛋蛋,下次考试拿一百分。母亲在一旁开心的笑了,说借你吉言咯!


母亲那晚炒出来的一盘猪蛋蛋,被我吃了个精光,虽然后来考试并没有拿一百分,但是依旧怀念割猪匠来村里的日子。家里每年都会养两头猪,一头养肥了留着过年,一头卖掉筹钱买下一年的猪苗。后来割猪的次数多了,父亲自己慢慢学会割猪,就再也不用请割猪匠了,并且父亲割的猪依旧长势良好。


时光穿梭,一晃就慢慢长大了,村里养猪的人家越来越少,割猪匠这个职业,就慢慢的消失在了我的童年记忆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总是不断奔波在外,每到春天,割猪匠的铜锣声依旧牵动着我的心弦,更怀念那一盘母亲炒的美味的猪蛋蛋。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每到春天割猪的季节,母亲还总是会将割下来的猪蛋蛋放在冰箱里冻着,等着我放假回家。然而现在离家越来越远,就再也吃不到一年一次的美味盛宴,我也再没有见过那些穿梭在村子里的割猪匠。


而那些被割猪匠割过的小猪,却依旧在我的记忆里,与田里的庄稼一起疯长。


  作者: 子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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