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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东风唤不回

 目断柳岸春生少 2016-03-15

不信东风唤不回

 

似是晚睡时便埋下序幕了的,头痛自早醒一直持续到午睡再起,才想起姜水来。或是梳理推拿点按静神一一都不奏效了的缘故,从前酒后头疼惯用的法子,只消汗出,头痛立缓。于是揣了生姜,去皮切片茶壶以煮,汗微熏时有所轻缓,虽未尽去,已不消刻意忍耐着了。《幽梦影》说痛可忍而痒不可忍,苦可耐而酸不可耐,或是火候尚轻的吧,非经历深切之语,闲做茶馀一笑可也。

 

惊蛰后六日,正“出九”时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想那“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的人该是怎样的旧时欢颜,便不至漫卷诗书喜欲狂的,也当不自觉的长长的放肆的舒出口宿气,缓缓的狠狠的却又长长的抻个懒腰,像是千山万水一路跋涉的旅人一眼瞥见故乡炊烟的踏实,对着天地,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回来了!举目抬头,义无反顾,一脚踏出,无边春色……分明从前母亲出院归来时分!

 

明《帝京景物略·春场》载:“冬至之日,画素梅一枝,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出,则春深矣,曰‘九九消寒图’”。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外,别一样的消寒。没电的日子,便没了如今全部用以消磨时光的种种,夜长难耐,闲话之余,总要自找些乐趣的好,便点染梅花也多出些许讲究,一眼窗外,心下了然:“上点阴,下点晴,左点雨,右点风,若是下雪点当中。”

 

有画无题亦是无趣,低眉拈毫,心事跃然:“淡墨空钩写一枝,消寒日日染胭脂。待看降雪枝头满,便是春风入户时。”元《滦京杂咏》亦云:“试数窗间九九图,馀寒消尽暖回初。梅花点徧无馀白,看到今朝是杏株。”“冬至后,贴梅花一枝于窗间,佳人晓妆,日以臙脂图一圈,八十一圈既足,变作杏花,即回暖矣。”则又一番风韵也!

 

所谓消岁、消寒,一一无外生活。隔了岁月红尘,今时烦躁,古时沉静,并非全在物化,人之心浮而少信,便物是而人亦非得不知其所踪也。昔文山押解大都(北京)日,正数九寒天,于墙壁自绘八十一格,日以墨涂一格,坚信春天一定来临。“试看图中梅黑黑,自然门外草青青。”便此严冬漫漫,奈我何!

 

人生事,惟自处最难,无关周遭!三年囚禁生涯,“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外,尚有别样情怀予人安慰:“谁知真患难,忽悟大光明。日出云俱静,风消水自平。”正永嘉大师“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纵逢刀锋常坦坦,假饶毒药也闲闲。”所言者也!荡荡无为,了无挂碍,安然自处。

 

若煮字为药暂可疗疾,亦无异“医得眼前疮”者,非“光明烛”照得“逃亡屋”而不得尽解。如我之头疾者,便非《四气调神》所谓冬三月闭藏之所逆而奉生者少者,亦不乏经年累月倒行逆施之功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无他!

 

大观园亦有“消寒会”,“齐打伙儿坐下,喝酒说笑。”与会人数必合于“明九”“暗九”,围炉诗画,必应“九”之典,饮酒亦必以“九”之相关事物为酒令,后以九盘九碗“花九件”便席为餐,以贴切消寒意境。贾母的老规矩不可不谓用心良苦,亦不可不谓顺其自然,却终保不齐身后大观园的衰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捱过了“出九”,才有资格回望的吧,这个冬天里,又有多少人、事、物,一一定格成从前,饶是微风善记忆,也只能一一话当年了。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便春风十里,一一不再,旧年曲调。人生如路,既然无法重新活过,便每个当下都是出发,同了八九雁来、七九河开,大不了从头再来,不信东风唤不回。

---文  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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