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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他爸(小说)

 漾濞彜乡文学园 2016-03-19
                       娃他爸(小说)
                   作者  阮镇 
 
  窗前总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晃荡。
  我觉得要出点事,成天提心吊胆的。我对邻居讨三姑说了我的担心,请她帮我拿个主意。她说,你别神经兮兮的呀。门窗关严实了就没事了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呀。母狗不摇尾,公狗也上不了背呀。特别是你这样的美人,总得有几个追腥的猫才合情理呀。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理呀。
  呀你个大头鬼,你讨三姑是个什么东西,我美是我爹妈给的,碍你什么事了。你一口沙糖一口屎,你当我是空心大萝卜,听不出你话里藏的是什么音?这都是肚里话,面子上却不能让她难堪。我不动声色地说,你的意思我懂,是不是早早关门早早睡,免得旁人惹是非。就是呀就是呀,你不仅长得美呀,悟性也高呀。
  再过几天,就是我婆婆的六十大寿,娃他爸说,到时候他赶回来与我一道回乡下老家祝寿。娃他爸领着一支建筑施工队,常年在外,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娃刚入托,公司和托儿所在两个方位,忙得我够呛。还好,公司的小车司机小管,时不时地帮我接接娃,为感他的情,我也曾请他到饭馆搓了几次。他夸我长得太美了,真的是太美了。不过,太美不是好事,得提防着点色狼,你就不怕我是色狼吗?你老公经常在外,他就不曾对你起过疑心吗?小管是醉了,说了许多的醉话。我说,你还没结婚,你不懂男人的心,娃他爸不是你猜测的那种人,他对我真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他把我当宝呢。小管直摇头,狗屁,男人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伪君子,我也是,信不信由你。我好不容易把小管扶上车,烂醉如泥的他,居然能安全地把车开回公司。事后,他象没那回子事似的,还是那副正统的模样,我真弄不懂男人。
  我实在太累了,尽做一些不着边际的梦,突然,一阵寒意袭来,我打了个冷噤。娃他爸站在床前,是他把我的被子掀开的,掀得是那样的彻底。时间是凌晨两点。我向往常一样,朦胧中向娃他爸伸出双臂,渴望着他把我紧紧地拥进他那宽厚的怀中。不料,娃他爸把我拽起来,死死地盯着我,呛鼻的酒气直往我脸上扑。我看着他毛帽上的雪花,清醒了。昨天下午娃他爸在电话中告诉我,三天之内他不能回来,可是他怎么就连夜赶回来了呢?那可是两百多公里的路程啊。
  你说,你有没有和野男人进过饭馆,你有没有和野男人搂搂抱抱的,你有没有……我品出味来了,说,你不要一口一个野男人,那不是野男人,那是我们公司的小管。我把与小管的交往全盘托出,以为能得到娃他爸的理解,不料,娃他爸咬牙切齿地说,你敢不敢去做贞操鉴定。我一时转不过筋来,呆呆地看着娃他爸那双可怕的眼睛。娃他爸低沉地重复了一遍,你敢不敢去做贞操鉴定?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从来没有动过别人一指头的我,竟然抽了娃他爸一记响亮的耳光。
  可能娃他爸也感到意外吧,他楞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抱住我的头,在我的脸上死命的又咬又扯,老子让你美,老子让你臭美,老子要破你的相……疼得我背过气去。你不敢去做贞操鉴定,就说明你与野男人上过床,你就是破鞋,你就是公共汽车,你就是公共厕所,你就是……我忍无可忍,给了他左右两个更响亮的耳光。你还敢对老子凶,你不去做贞操鉴定,就离婚。我说,离就离。与你这种狗肚鸡肠的小人无法在一起生活。
  细细一想,娃他爸早就对我进行监视了。他总是突然回家,一进门总要四处看一看。总要问我一些与男人有关的事情,而且好象是他亲眼所见似的。总是要我保证今生今世只爱他,总是说,你太美了,美得我都不想离开你半步。窗外晃荡的黑影,肯定是他安排了人来监视我的,这太可怕了,这哪是爱我,简直是不把我当做人。他凌晨两点赶回来,不是捉奸又是什么呢?还要逼我去做什么贞操鉴定,这就是男人吗,这就是爱我爱得发狂的男人吗?
  看着镜子里的我,血肉模糊的脸使我伤透了心。我是不会去做什么贞操鉴定的,我问心无愧,我没有与别的男人上过床。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贞操问题。失去了信任的夫妻,还有什么爱情可言呢?
  到了婆婆生日的那天,我的脸还包着纱布。婆婆疼爱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谎称是热水瓶爆炸弄伤的,婆婆叮嘱我往后要小心,还特意叮嘱娃他爸要多关心我一点。婆婆的生日很热闹,成了家的五个儿女都赶回来了,老老少少二十余口人欢聚一堂,又是摄像又是摄影,婆婆整天都乐呵呵的。看着这个喜庆的场面,我心中总不是滋味。我俩已经办理了离婚手续,我已经不是这个家庭的一员了,只是,我不愿让婆婆在大喜的日子里难过,才来祝寿的。
  按离婚协议,我有一半的房产,我俩各用一间卧室,卫生间和客厅共用。他偶尔回来一趟,呆上一两天就回工地去了。除多了一张离婚协议外,我的生活还是老样子,上下班,接送娃。不过,窗外那晃荡的黑影消失了,我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身自由,我的心情好多了。
  讨三姑又串门来了。我总怀疑她是娃他爸安排监视我的人中的一员,所以我对她不感冒,只是碍于邻居的面子,才勉强与她搭讪。现在,我和娃他爸离了,一切都无所谓了。这一回,她是来替小管传话的。小管这个人,总是能帮就帮我一把,有时在我这儿,一呆就是大半夜,催他走,他总是不温不火地说,你不离婚时我都不怕,现在你已经是单身女人了,我还怕什么呢?不过,我可把话撂在这里,我迟早会把你弄到手,而且是明媒正娶。我说,你又说醉话了,你看,我现在已经是丑八怪了,年纪比你大,又是个拖油瓶的,从哪方面讲,都配不上你。他说,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你爱不爱我。我说,你真的醉了,回家歇着去吧。没想到,他玩起真格的来了,我倒没了主意了。
  讨三姑说,依我看呀,小管对你是诚心的呀,你去哪里找这么好的男人呀,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家店了呀。讨三姑来一回就呀上一回,也不知她来呀了几回,可我总没有明确的表态。小管也不催我表态,但该帮我一把时依然帮我一把。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
  娃得了小儿肺炎住了院,小管一直在医院陪伴着,就象是他的娃一样。娃的病情一度恶化,小管提醒我通知娃他爸,娃他爸马上就赶回来了。他没有说出一句指责我的话,反而主动与小管握了手。过了几天,娃的病情稳定下来,工地来电话催他回去。临走时,他拉住小管的手说,谢谢你帮我照看娃,我看得出,你对娃他娘有那意思,我祝愿你俩幸福。看样子,娃他爸不象是装的,倒象是动了真感情。这是怎么回事呀?我真弄不懂男人。
  说心里话,娃他爸的转变太不可思议了,是什么触动了他,使他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呢?讨三姑又跟我呀了几回,我终于答应了小管的求婚。小管有房子,很快我们就举行了婚礼。他对我真是关爱备至。每当他舔吻我脸上的疤痕时,我就由衷地把他紧紧地搂在胸前,生怕他飞了去。他也总是轻轻地在我耳边说,真是太残忍了,简直是对美的犯罪。不幸的是,当我有了三个月身孕的时候,小管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了。消息传来,真是晴天霹雳,我想跟他一道死的念头都有。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讨三姑一直劝慰我,真是好人不在世呀,红颜女子多薄命呀,窄处跌倒宽处想呀,你有个大娃呀,身上还有个小娃呀,你要为两娃活下去呀。虽然她呀的不怎么样,毕竟与我做了伴,我还是很感激她的。
  小管出事的那些天,娃他爸也在家,我们两家原本就只隔着一条街。娃他爸从头至尾相帮张罗,也难为他那份尽心尽力。
  接下来,我以为,娃他爸会向我提出复婚的请求,而我却不宽恕他,断然拒绝。其实,我错了,娃他爸只是每月按时往我的银行卡上存娃的抚养费,而且是双份。他说,一份是他的娃,一份是小管的娃。一年复一年,小管的娃已经入托了,也不见娃他爸对我有什么表示。他休了我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婚。论他的体格,论他的经济实力,找啥样的女人都不难,那是为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在清明扫墓那天娃他爸陪我来到小管的坟前,放声大哭。他说,离婚之后,他越想越后悔,特别是在婆婆过六十大寿那天,他看到兄弟姐妹们和美的小家庭,更是觉得自己混帐至极。一个温馨的家庭,生生地毁在了他的手上。他一看到我疤痕累累的脸,更是心里堵得慌。每当夜深人静,他独自一人躺在荒野仰望星空,默默地追悔他的过失,同时为我祈祷,不要再遇到象他那样混帐的男人。他说,他真诚地祝福我与小管的婚姻,看到我过得好,他就能减轻心灵上的负罪感。他不打算再组织家庭了,他决心以独身的方式来忏悔。他说,小管去了,无异于往他流血的心脏再插上一刀,让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他造的孽,他不知该向我如何赎罪。他说了很多很多追悔莫及的话,说得我心里发酸,事已至此,我又能怎么样呢?
  那天晚上,娃他爸正式向我提出复婚的请求,尽管他在坟山上的一番哭诉打动了我的心,可我还是怕他旧习难改。我说,让我再想想吧。他说,我知道你是不会宽恕我的,可你真的需要一个男人与你撑起这个家,你不能苦了自己。我说,容我再考虑考虑。他说,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向你起誓,如果我对你不好,就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死。我说,谁让你发这样的毒咒,我只不过需要冷静的想一想,想好了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第二天他就回工地去了。
  讨三姑的面部表情十分的丰富,我弄不懂她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这一回,她苦着脸对我说,娃他娘呀,有件事我得向你讲个明白呀,要不然呀,我会愧疚一辈子的呀。她把娃他爸如何对我不放心,如何托咐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并随时电话通知娃他爸的事一一二二的呀了出来。我说,你捕风捉影,害得我好苦啊。她哭丧着脸说,我也晓得这是干的缺德事呀,可我是受人之托呀,不关我的事呀,求你不要记恨我呀。我说,就是吃了你也无济于事了。末了,她说,这是娃他爸让她来向我坦白的,目的是求得我的宽恕。
  真相大白,我该如何取舍娃他爸呢?是得真的好好想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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