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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气短篇】飞言情杂志人气连载之《微笑吧,仙度瑞拉》

 南方有星辰 2016-03-21

微笑吧,仙度瑞拉

/沈暮鸥


ONE

林琅左脚刚迈进办公室就觉得有一股煞气扑面而来,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迅速举起手中的拎包遮住脸,堪堪挡住一只疾飞而至的美宝莲唇彩。拎包被一双纤纤细手凌空夺过,林琅眼前出现小绿涂着碧色眼影,张着“血”盆大口的脸部特写。林琅的太阳穴猛跳一记:果然,这个人每天都能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新鲜感”。

小绿却反常地不追问新造型的评价,她大力摇晃林琅的肩膀:“他是谁他是谁?!你快说!那个开林宝坚尼送你来公司的帅哥是谁!!”

世界上永远存在这样一种人,在成年之后仍然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其中的一部分,会借此推动历史的轮转,而另外的一部分,我们通常概括为,三姑六婆。

小绿其实不叫小绿,大名沈桃红,有一段时间赶上电视台颠来倒去地播《康熙微服私访记》,同事开玩笑,一声声“小桃红”喊得她脸都绿了,最后人家说,不要桃红,那柳绿好了。

林琅和小绿两人一间办公室,拜她所赐,即使自己性格安静散淡,也听闻了不少公司上上下下的大暧昧小暧昧。性格迥异的两人,却能够相处融洽,并称得上不错的朋友,也是一种缘分。

听完解释的小绿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说你妈安排你去相亲了?”

点头。

“那个帅哥是你的相亲对象?”

再点头。

“名牌大学毕业,留洋硕士,跨国公司中国区代理?”

继续点头。

小绿沉默了一会:“奇怪他怎么会看上你的?”

……忽然想把眼前这个不会说话的女人拖出去打成包子!


TWO

其实自己也觉得有些惊讶,虽然还没有老到担心再也嫁不出去,也不对相亲这种古董传统抱有什么期待,却在见面之后居然,呃,有一点点心动。

实在是很好看的人。

母亲则是对他的人品能力赞赏有加,私下里对她说,慕容这孩子有前途,性子也严谨,他母亲不愿意要个金发儿媳妇,他在国外几年就没处过女朋友,他如此孝顺,以后定是能顾家的。林琅脸红,说妈,这都哪跟哪呢。母亲一瞪眼,说,这么好的条件,有多少家的姑娘抢呢,你要好好表现听见没有!林琅有些哭笑不得,摇摇母亲的手说,妈我饿了。母亲起身进厨房,临门口了扭头又说了句,要争气啊闺女。

进卧室,也不开灯,林琅把自己陷进柔软的被子里,微皱着眉头想,慕容梓,27岁,聪明,英俊,事业有成,好像,真的是不错的人,可是,也确然不是自己所期待的爱情,她林琅骨子里是有几分浪漫情怀的。况且,那个人似乎总有些冷漠,两个人的相处如同拼写完整的电脑程序,指间相触也感受不到彼此的温度。

然而即使嘴里向母亲撒娇自己还不想嫁出去,甚至心底还隐约保留着少女般希望得到一份浪漫邂逅的天真,她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再是象牙塔里明媚无邪的少女,不再能够全心全意地去等待一个人,去付出,去爱,愿意与心爱的人吃路边摊,穿最便宜的情侣装,不为任何既定的将来。


THREE

今天林琅进公司大门之后就觉得气氛古怪,瞅了个空逮着全公司上蹿下跳的小绿:“这是怎么了?”

小绿眨眨眼:“徐总调职了,上面新派了人来,从今往后咱这片儿都归他管。”

林琅接口:“怎么形容得跟八国联军瓜分中国似的。”

小绿做个鄙视的表情,又凑近一些,“听说是帅哥哦。”

这次换林琅鄙视回去。

下午快两点的时候,传说中的空降帅哥上司终于露面,姓付,付知行。其实不见得如何英俊潇洒,下巴的线条略显方正,只是身上有种内敛的沉稳气质,如同隐藏了锋芒的剑。负责人在做人员介绍,林琅侧头小声把自己的看法告诉小绿,小绿翻了翻白眼:“你天天对着你的帅哥未婚夫,早就审美疲劳了好吧。”顿了顿,又说,“他长得有点像我的初恋。”林琅嗤一声:“凡是长得几分好的都像你的初恋。”正笑闹,听得那边已经在介绍,这两位是设计组的沈桃红和林琅。

视线随着声音移过来,林琅一瞬间竟有种惊悸的感觉,定了定神之后又发现什么异常都没有,那个男人只是微点了点头,似是记忆她们的名字一般轻动了下唇:沈桃红,林,琅。


FOUR

傍晚发生的事情林琅后来想起来还是有点发怔。

下了班已经是五点钟了,小绿一边利索地套外套一边和林琅说话:“嗳,我们今儿去吃顿匹萨吧。”

林琅看了看腕表:“不了,他等会儿来接我,晚上一起吃饭。”

小绿立即苦了脸:“有异性没人性。”

“哎哎是谁失恋了半夜两点打电话给我害我第二天迟到被扣奖金的?”

“啊?有这样的人么?”她半转了身做个张望的姿势:“在哪里啊?”

林琅噎住,过了一会儿说,“你这样的就应该被拖去人道毁灭。”

到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是正常的,下班,整理,和小绿耍嘴皮子,相伴走出公司大门。小绿一直是那个样子,随性得很,娇憨可爱,可不知为什么总是无法拥有一段持久的恋情,她本人却不甚介意,有同事打趣她,她就笑骂着顶回去。

这是林琅第一次看到那么愤怒无措的小绿。

耳朵一直受着小绿魔音穿脑的荼毒,忽然一阵安静,林琅微侧了身就看到一动不动的小绿,眼睛里有一晃一晃的光。刚想伸手拉她,她却突然向前冲了出去。

林琅追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了她们的新上司,似乎正准备开车离开,却被旁边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拦了下来,一边笑一边同他说着什么。

那女人见小绿气势汹汹地冲过去,愣了一愣,随即勾起一抹笑,说哎哟这不是桃红妹妹么。

小绿直瞪着她,说:“池谦呢?”

那女人只是笑:“我同他又没甚关系,怎的来问我?”伸手挽住付知行的胳膊:“你回来了也不通知一声,今日去我那,我做几个菜,当作给你接风如何?”口气甚是熟捻。

小绿脸色愈沉,一字一字地说:“江伊娜,你不要太过分。”

那江伊娜却不恼,依然笑模笑样:“我还有事,改日再同桃红妹妹聊。”

多日以后林琅才明白,当日小绿的失常,不过是源于一段俗气的小说情节一般的故事。青梅竹马的两人,小绿一度认为可以与自己的池谦哥哥走向日后漫长的未来。直到打破公主幸福生活的巫婆出现。

那样的故事,文艺作品里用烂的桥段,直至听到小绿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哭泣,说,池谦哥哥那么喜欢她,她,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林琅恍惚地觉得,旁人听了觉得俗气的故事,在主角自己来说却可以成为难以愈合的伤口,只能把它深深地埋起来,埋进连自己都要回忆不起来的角落。

这纷纷扰扰世间女子,不论如何飞扬跳脱,却总是难免,为情自苦。

当日小绿和江伊娜正暗潮汹涌,那边厢付知行却波谰不惊地抽出自己的手。江伊娜微怔,抬眼即遇上付知行略显冷意的眸子。林琅上前站在小绿身侧,刚要开口说话,冷不防被付知行拉住手腕。

付知行微抬了抬眼,隐约露出点笑意:“江小姐,你说这样的话,我女朋友要生气的。”


FIVE

林琅回想起江伊娜青青白白的神色,禁不住有些想笑,瞥了眼一旁驾驶座上的人,抿了抿唇维持冷静的表情。

她当初是怎么会认为这个男人性格内敛气质沉稳的!

被付知行抓着手腕带上车,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扬长而去,她又不是周末八点档的女主角!

“现在能送我回去了吧。”声音里不由带上了几分薄怒。

不见反应。

“总经理,我还要赴约,麻烦送我回公司。”

“系紧安全带。”

“什么?”话音被加速度卡在了喉咙里。

五分钟后面如土色的林琅从车里走出来,一面心有余悸一面腹诽:高档跑车了不起啊!

身后响起付知行低低的笑声:“今天真是多谢你,我觉得很高兴。”

林琅忍住了把那句“高兴个鬼啊”甩到他脸上的冲动,天知道明天去公司她会被多少女人的唾沫星淹死。

勉强点了点头,一转身就看见了慕容梓万年不变的扑克表情,林琅说不清心里的感觉。这种状况应该叫做什么,红杏出墙被抓包?呸呸,谁红杏出墙了。

慕容扑克的声线平静无波:“餐厅订了六点钟,快点出发比较好。”

“……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下意识的想要解释一些什么。又转过身对着付知行:“慕容梓,我男朋友。”

“幸会。”


SIX

慕容梓的车开得四平八稳,林琅却越发觉得七上八下。

“那个……好像已经过了六点了。”

“嗯。”

再接再厉:“要不把预定取消吧。”

微侧了脸,漂亮的眉眼敛起一丝褶皱,像是疑问的表情。

林琅平了平心跳:“去超市买几个菜回家,我来做饭好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去过慕容梓的房子,他回国后一个人住,林琅偶尔帮忙添置些日常用品,整理屋子,有时会错觉自己已经是半个女主人。

可是从来没有在入夜之后去过,所以林琅在说完这句话后有一瞬间的迟疑:两人独处,而做出这样建议的自己,会不会让他觉得,是轻浮的女人。

怀着这种近乎忐忑的心情,所以当她跟着慕容梓进门,看他解下外套搭在沙发上,听他说,做吧,的时候,惊恐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慕容走过去打开冰箱,继续说:“菜还有一些。”

拜托,在他说动宾句式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省略动词后面的那个宾语!

两个人一起坐在客厅吃饭,灯亮得不够璀璨却很温暖。

吃完饭之后慕容卷起袖子帮忙林琅洗碗,让她小小惊讶了下。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同他说,下次买点水果,这个季节吃点梨很好云云。

好像心里渐渐充满一种安宁温和的液体。

第二天林琅就懂得了先哲说的“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这句话,按照这个逻辑,公司不用再做其他事,直接出口鸭子得。而且还是远远的听到叽里咕噜一片,走进了跟前就鸦雀无声的训练有素的鸭子,又不是要去和大卫?科波菲尔同台演出!

诡异。

流言的传播途径和流感有异曲同工之处,感染者成几何倍数增长,林琅一直低调处事,如今莫名其妙被推上流言的风口浪尖,除了腹诽付知行混帐,就只能小声骂,贼老天!

付知行却是不为所动,办公处事持重周全,渐渐显出凌厉的威势。

本以为这桩乌龙事件就此揭过,林琅却不曾预料会接到江伊娜的电话,约了自己在咖啡馆见面。

面前的女子妆容精致衣饰妥帖,饮咖啡的姿势优雅迷人:“林小姐,冒昧问一句,你与知行,是如何……”她顿了顿,“相识?”

林琅在心底微微叹气,这女子,不知是天性要强,还是当真重视与付知行的感情:“江小姐,不论你信与不信,我和付经理当真什么事情也没有。那天的事,”林琅停一下,“许是他寻个借口脱身。”

江伊娜一怔,似是不信:“知行素来做事稳重,哪会这般信口开河。”

林琅暗想谁知道他那天是不是哪根筋搭牢啊,看见自己的情人为其他男子吵嘴,生气也是有的,一边却放缓了口气:“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改天两人见个面聊聊就好了,付经理也是通情达理的人。”

话说完了端起咖啡杯喝一口,抬起眼却发现对面的女子满面错愕:“知行,你怎么来了?”

噗。咖啡呛住喉咙。

林琅忙忙顺过气来,一偏头就见到付知行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这个人在的时候自己总是特别倒霉!

“我是真的喜欢她。”

林琅的耳朵一瞬间有些失聪,直到看见江伊娜渐渐泛白的唇色,才反应过来刚刚听见的话。

“我还有事,先走了。”江伊娜略低了头,飞快说了句什么,转身拎了包就朝门口走。

林琅呆了几秒,继而动了动嘴唇:“你来结帐。”

“啊?”

“结帐的人走了。”她转过脸来,平平板板的语气,嘴角却有点抽筋,“你气走的。”


SEVEB

第二次坐在付知行的副驾驶座上,林琅有些恍惚,本来实在是不该坐在这个位置上,可她居然忘记带钱包!看了看自己脚上的细带高跟皮鞋,想象穿着它们走过七条街区的惨状,林琅还是很没骨气地乖乖走到座位上坐好。

旁边的付知行笑得很开心。

林琅横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我在想你刚刚说的话,通情,达理”他微微倾过身子来,“你对我的评价就是这样的么?”

“我现在收回这句话。”

他笑得更大声,白牙森森得吓人。

“还笑!你是海獭先生么?!”

“呃?”

林琅翻翻白眼:“没看高露洁的广告么,海獭先生,你的牙齿为什么这样白?”

……

完了,在这个人的面前,她是一点淑女形象都没有了。

关系变得很微妙。

慕容梓依旧寡言,两人相处也并无多少话可说,可是渐渐却有一种相扶相持的情分。

而付知行,只要遇上他便什么事都不对,他身上有太多的意外与不可控,偶尔的说话,甚而能让人升出直达指尖的战栗。林琅却有一种奇异的酣畅,如同年少时的云霄飞车,逆风破空时屏弃一切世事杂芜。

果然自己本质上是个花心的女人么?

那日付知行因为那句海獭先生笑了半天,末了林琅问他:“那江伊娜真不是你女朋友?”

付知行摇头:“真不是,本来是处过一个,可是现在那个人不要我了。”完了摆出无辜的神色。

林琅撇嘴:“不是你移情别恋了?”

付知行看她一眼:“是呵,现在可真是移情别恋了。”


EIGHT

在办公室里小绿仍是不改八婆本性:“那个付知行是怎样,准备横刀夺爱么?”

“这个……”本想经过上次与江伊娜一场闹,这丫头能收收性子,结果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小绿百折不挠:“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采朵花,数数花瓣,一片慕容一片知行?”林琅想象了下这个蠢毙的画面,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还不如找块墙撞死算了!”

对方却突然端正了表情:“林琅,把手伸出来。”

“干嘛?”递出一只右手。

“两只都伸出来。”

林琅按着小绿的要求伸出双手,手掌对手掌,十指交叉相握,只听小绿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来:“果然。”

果然?果然什么?

小绿做了一个同样的手势:“你看,这样握的时候,你的左手大拇指,是不是叠在右手大拇指的上方?”林琅又比划了一下,确实如此。

小绿眯着眼笑:“会这样做的人,感性多过理性,注定爱得轰轰烈烈。如果是另一种,”她换了个握手的姿势,让右手拇指叠在上方:“习惯这样做的人,通常能够很理智地控制感情。”她松开手:“林琅,太过投入的话,很容易受伤。”

“……”

小绿看着眼睛越瞪越大的林琅,一个熊掌拍过来:“干嘛一副见鬼的样子。”

“你……你真的是小绿?不是街上扯旗子算大褂的?”

某人抓狂。

小绿揉了揉额头:“得,你的风流情债小女子不便过问,下星期日我过生日,咱们聚一聚。”

“不过问是因为你什么都知道了好吧。”林琅拍她一记:“想好要什么礼物没?”

小绿挤挤眼:“要不把你自个儿送我吧,那两个人咱都不要。”

林琅一个爆栗敲上她脑门:“去你的。”


NINE

林琅没想到付知行也一起来赴小绿的生日会,多少有些尴尬,那人到是理直气壮:“我这不是联络下属感情么。”

小绿这人本就喜欢热闹,又是寿星,众星捧月般供着,更是疯得脱了型,举着酒瓶和酒杯挨个地碰杯过去,一副不醉无归的架势,忙乱中林琅也被灌下不少。

到最后搀扶着步履不稳的小绿走到夜幕沉沉的大街上,林琅也有些微微的晕眩。

付知行不放心,说:“我送你们回去。”

小绿睁了双空洞洞的大眼睛,盯了付知行半秒,忽然就带了哭腔说:“池谦。”

林琅和付知行齐齐怔住,小绿上来扯了付知行的衬衫袖子:“为什么我们就是不能在一起?”

林琅想自己那个时候是不是也已经醉了,不然为什么会觉得,当时付知行脸上的表情,应该叫做悲伤呢。

总算把小绿安顿好了之后,林琅看到付知行的半只衣袖已经被小绿哭湿了。

付知行解开袖口的扣子折了几折,伸手拉开车门说:“好了,现在我送你回去。”

林琅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男子握在方向盘上修长干净的手,头开始隐隐作痛。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手腕上半个浅浅的印记,另一半掩在折起的袖子里,隐约是一串英文字母,soulmate

灵魂伴侣。

那是一段,她无法介入的往事么?


TEN

琳琅想知道付知行这家伙的大脑回路是怎么运行的。

一份最普通不过的设计图,居然让她反反复复修改了三遍,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加点,始作俑者偏偏端着一张公事公办一丝不苟的脸,让人连腹诽都消失了力气。第四次把图纸送到经理室的时候,林琅已经做好准备,若是图纸再给打回来,她就要亲自动手“以下犯上”了!

付知行摆着一张高深莫测地脸孔,鼻子上架一付银边眼镜,林琅暗想这就一闷骚,明明近视一百度都不到!

办公桌后的男人低头看图纸,墙上的石英挂钟已经指到19点,就在林琅的肚子开始哀嚎的时候,付知行摘下眼镜:“好了,通过。”

林琅简直想大呼“圣上英明”。

付知行抬眼看她,眼睛弯成明月:“饿了?”

林琅瞪一眼:“快饿死了。”

付知行呵呵笑:“我请你,当作加班费。”

哼,怕他不成,林琅不客气地选了最贵的西餐厅点了最贵的牛排。

当那个男子走过来的时候林琅正用叉子和滑腻的通心粉较劲,不知是否错觉,餐厅里似乎安静了一瞬。

抬起脸的时候就遇上一双极干净的眼,黑白分明,瞳孔颜色很深,在餐厅暖色的灯光下仿佛温润的墨玉。

这个人,似乎不动声色间总有让人安静的力量。

慕容梓。

有点惊惶,有点无措,然后在那样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注视下,最终沉淀下的,竟然是一丝顿感的疼痛。

自己与付知行,并不宜过多亲近,可是明明清楚了解这一点,却总是……不由自主。

知行知行,知易……行难。

而慕容梓,是太过干净的存在,会让人,不敢去靠近。

“我刚在楼上谈完事,看到你,就过来打个招呼。”声音亦是干净的中低音。

慕容坐下来,双手自然交叠。

是左手叠着右手的姿势。


ELEVEN

她的内心,究竟拥有怎样的渴望,是否只是一段纯粹的感情,如同古老的诗句所描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希望在这几十亿的生命里面,找到抓紧了就可以再不放开的那一个,从此即使是最漫长的一辈子,也可以不觉得孤单。

世上是否真的有这样的奇迹,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两个人,一辈子。

正是抱着这样几乎乱七八糟的想法,所以当慕容梓郑重地约她出来,并把红色丝锻包裹的小盒子推到林琅面前时,她的第一反应既不是开心也不是羞涩。

近乎失礼地发了一阵呆,然后说:“啊,那个,对不起,不是,我只是想说,好像太快了。”

好像太快了。

还没有准备好。

还没有喜欢他到那个程度。

心里的那些秘密,还没有,完全放下。

慕容梓看着她,继而微垂了眼睑:“是吗,我似乎,有点太着急了。”

林琅的手指紧了紧。

“我怕如果不这么做”,声音降低了一些,像是低八度的琴音,“你会离开。”

林琅望着面前的男子,真正的眉如黛画,目似寒星,正是戏文里细细念唱的“白皙通侯最少年,拣取花枝屡回顾”。

只是……你可是我的良人?

终究是没有收下戒指,所以后来慕容说,母亲想要见你一面,邀请你去老家那边游玩,林琅着实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思。

慕容出生世家,父亲原先是军人,如今从政,母亲原是名门小姐,因而慕容自小家教严苛,才养成了这般沉静的个性。

伯母却似乎对清秀恬静的林琅很有好感,拉了她的手絮絮地讲慕容小时的事情,甚至翻了旧相册出来,点着那些照片给林琅介绍,从牙牙学语的小儿模样到如今英气逼人的男子,俨然是将她看作准儿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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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客厅出来,是一处旧式的庭院,雕栏画栋均是时间沉淀过的厚重色泽。林琅循着小径走到院中,就看见八角亭中坐着的纤长身影。

不似平常的冷峻模样,此时慕容穿一身绸制的白衣,单手撑了额头,细细看那青石圆桌上的棋局。

眉目雅致,清浅温润仿佛画中人。

“出来了?”慕容站起身,“母亲今日唠叨了些,你别介意。”

林琅顿了顿,继而缓缓摇头:“她讲了许多你的事。”

慕容伸手拉她坐下,指尖的触感微凉,林琅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下意识地避了开去。

沉默。

“老宅很久没这样热闹了,多谢你。”慕容收回手,“好像二十多年来,这里总是冷冷清清的。”他的声音一向凛冽,却头一次让林琅觉出萧瑟的成分:“总觉得……不像个家的样子。”

像是在黑暗里呆了太久的人,会不自觉地去寻找光源。

所以……即使是冷漠,即使伤害了什么人,那也一定只是,因为寂寞而已。

林琅抽回手才惊觉不妥,便努力缓和气氛:“对了,怎么没见到伯父?”

“他很忙。”慕容在她对面坐下,“以前就是这样,半年都说不上三次话的。”

“呃……对不起。”

慕容笑了笑,林琅忽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的眼瞳漆黑,唇边的弧度轻巧,笑起来的样子,居然像个小孩子。

林琅受那样纯粹的笑容蛊惑,直到对面的人双手抵着石桌倾身过来,轻轻的一记,落在眼睫上。

落在眼睫上的吻,柔软如羽毛,他闭着眼睛,那样的姿势,犹如祈祷。


THIRTEEN

周末住在慕容老家,林琅回到自己家后想了一晚,抓了电话约付知行见面,握着话筒的手不自觉的有几分颤抖。

面前的男子一身西装剪裁合体,举止优雅,神色淡定,嘴角挂着这些日子林琅已然熟识的笑。

沉默了片刻,林琅开口:“你和慕容,认识有多久?”

付知行有点怔愣,不久便神色如常:“终究瞒你不过。”

“原先仅是有些好奇,只是在慕容伯母那看见了你们大学时的照片,才终于确信。”

付知行略略抬了抬手腕:“十年。我们在一起,十年。”

林琅一瞬间面色苍白,其实早就有所察觉不是么。这两人,远赴同一个国度求学,在同一个时间回到这个城市,喜欢同一款的跑车,有一次帮慕容整理房间,偶尔在衣柜里看到不合尺寸的西装外套。

甚至在右手手腕,纹刻着相同的英文字母。

她是抱着怎样自欺欺人的念头,拒绝相信其实自己一无所有。

“现在还是,不能放弃么?”艰难地说出话来林琅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无可抑止的哽咽的意味,怎么也问不出口真正想问的问题:你有没有,那么一刻钟,是真的喜欢我?

付知行的眼睛一瞬间黯淡下去:“放弃的人不是我,是他。”

他有些自失地笑笑:“我不过是想证明,这世上女子,多是虚荣。”

林琅颤了一颤,只听他继续说:“那一天在餐厅,亦是有心安排,可我终究是输给他。我曾问他为何想要与你一起,结果你知道他怎么回答么:禀性纯良,宜室宜家。”

禀性纯良。

宜室宜家。

林琅想说慕容那家伙不过是想找个人帮他做饭洗衣,湿漉漉的感觉却迅速漫过身体直到眼底,堵得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FOURTEEN

这世界过于光怪陆离,让人看不清芸芸众生中琳琅真相。

世间因缘,经千百劫,常在缠缚。

那天傍晚林琅买了菜去慕容梓那,细细洗剥了之后开始用小火煲汤。想着那句“为君洗手做羹汤”不自觉地笑出来。

回头看到慕容梓靠在厨房门口,手上搭着外套。

“去洗手吧,马上就能吃了。”

慕容有点愣,半晌后说:“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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