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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舅爷会捉妖「有故事的人」

 汉青的马甲 2016-03-21

人人都有故事


他是一个会捉妖的画师,一个会算命的良医,他曾做过八路军军官、游击队长,

又为了营救队友主动投敌。

我的舅爷会捉妖

by 素心若雪

他是一个会捉妖的画师,一个会算命的良医,他曾做过八路军军官、游击队长,又为了营救队友主动投敌……他救过许多人的命,最后终得寿终正寝,按照自己的意愿成为一个老死于田间炕头的老人……


“你舅爷如果活着,今年整整一百岁了!”昨天母亲念叨说。在母亲的传说里,我的舅爷是一个“字文深”的传奇人物。


解放前,舅爷虽然家道中落,依然是小康人家。他不仅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医,又会降妖算命,但总不肯轻易给人算。闲时读书作画,在乱世里也过得安稳惬意。


1


母亲的父亲常年在外做生意,舅爷便常接同吃同住,舅爷给了幼年的母亲慈父一样的温暖,母亲对他终生有一个女童的依恋。所以母亲说舅爷的话,我们总以为夸大其词。但他聪明过人,世事通达,勿庸置疑。


比如在吃饭闲谈间商定儿女婚事,思虑周全,面面俱到。


他给自己的女儿和甥女都结了亲上加亲的亲事,一个嫁给妹妹的儿子,一个嫁给妻妹的儿子,他的本意是让两个女孩都嫁到姨妈家,给自己的亲姨妈当媳妇,总好过嫁到陌生人家。但他的女儿小兰却不依,她哭着闹着要嫁给姑姑的儿子,因为姑姑家境丰殷,只有一个叫承宗的儿子,而姨妈家却是两男两女,光景差得远了。


舅爷三个儿子只此一女最幼,平时极疼爱她,此时却不同意,但最后拗不过舅奶奶和女儿的缠磨和哭闹,长叹一声终于同意。小兰嫁给那个叫承宗的孩子,姑姪成了婆媳,母亲遂嫁给父亲。谁知后来时过境迁,当年的穷小子就是我父亲读书上进,将妻儿带往他乡,成了那个时候乡下人垂涎的市民。


而那个叫承宗的儿子只会靠着父母接济过日子,小兰却一气生了七个儿子,母亲八十年代回到故乡,她的七个儿子都是要吃要喝要媳妇的年龄,小兰遂怪她的父亲:“爹,人家都说你能掐会算,当初为什么不拦着我嫁给承宗?”舅爷淡淡地说:“你自己非要选的,那就是你的命!”


2


舅爷的医术,在老家传得神乎其神,许多医院看不好的怪病恶病,到了他手里,几副中药也许见了好,因此救了许多人的命。我们虽不曾亲见,但文化大革命中以他复杂的经历竟未受到打击与批斗,八十年代他迅速富裕起来的家境都是无言的佐证。


有时候母亲从老家回来,说到什么灵异事件,总说你舅爷要是出手,准能禳解,但我们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从小接受无神论、唯物论的教育,对母亲说他降妖捉鬼却坚决不信,我们总说母亲就信封建迷信那一套。


但母亲闲来还是爱讲,她说那时乡下常常有大姑娘小媳妇被妖精鬼怪缠上了,我们就嘀咕说:“就你们那乡下妖多鬼多,我们就没见过一个?”这时母亲就慌张地看看四周,骂我们:“不许胡说!”仿佛有多少妖精鬼怪在暗地里伺伏着似的。


说有一回舅爷被人请去,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忽然之间闭了房门谁都不见,却时常听人笑语,砸门进去,又一无所见。


只是那小姐日渐憔悴,大冷的天,见她在那里吃东西,却看不见吃什么,问她说是吃鲜桃呢,她的父母慌了神,请了舅爷去,舅爷一看便知端的,随后做起法来,竟从房梁上斩落一条大蛇。


但在回家的路上却迷了路途,行了半夜,不曾到家,舅爷知道是遇上硬茬了,能让他迷失的物事不多,也是一时大意,所以立即盘坐在路上,念起咒语来,过了许多时候才渐渐清明,仔细一看,竟是在一块坟地里……经那一次,舅爷决定洗手不干,说做这种事情违天命、泄天机,终得天谴,此后他专心行医,不肯再做降妖捉鬼的事。



3


但后来又有一次,是亲戚家里眼看要出阁的女儿,不知被什么缠上了,忽然改了端庄性情,烟视媚行,时常胡言乱语,行为颠倒。舅爷不想去,但这却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一个好端端的女儿,那家又再四恳求,舅爷只得去了。去了一看知是妖狐做怪,他本来想赶走狐妖罢了,谁知那小妖竟不肯善罢甘休,与他斗起法来,他最后只得结果了他,却也一场好斗。


就在他酒足饭饱回家的路上,却忽然一乘轿子来到面前,一个六十多岁的灰衣老者拦住他说家里的姑娘也着了妖道,要他去给摆置摆置。他一下子酒醒,觉得不妙,再三推辞说已洗手不干,只是碍于亲情偶一为之,但那老者不依不饶,舅爷心里暗暗一惊,知道来者不善,死活不肯上轿,趁他不备,四个抬轿的大汉将他抓了掖进轿里如飞而去。


他在轿里闭了双眼,只管念动咒语,一阵风声过后,但觉到了一处所在,阴冷气息如细细的蛇游来,那老者亦不再伪装,义愤填膺,历数他的罪状,说是害了他的某某儿孙。


他不敢停了咒语,微一睁眼,一所大屋里,桌上放着好几具狐狸尸体,便明白老者是只道行高深的老狐,略一分神只怕就被他取了性命,便横下心来,闭了眼催动咒语,刮起旋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远处鸡鸣,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天一亮,这些妖精鬼怪便要收敛逃遁了。但他不敢松懈,继续念咒,直到天亮,睁眼一看,自己坐在一座巨大的坟冢前,坟上有一个巨大的黑洞……他出了一身冷汗,好险!


听母亲讲了好多次,虽然不信鬼神,每每听到这里,我们往往还是紧张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到家,舅爷惊魂甫定,即把所有占卜打卦阴阳神鬼的书付之一炬,边烧边落泪,抚着她和小兰的头说:“小兰,锦儿,昨天,我差点回不来了!”


4


1983年,我们二姥爷拍电报来要母亲回去,说是二姥姥得了怪病不行了。那时通讯不发达,急了只能发电报,母亲心急如焚,因为坐着绿皮火车咣当回去要两天时间,晚了只怕见不上了。


谁知过不几天,母亲回来说她的婶娘病又好了。我们怪二姥爷大惊小怪,母亲却说二姥姥确实差点没命,都是舅爷救了她。


据母亲说,二姥姥得了一种怪病。故乡白洋淀多芦苇,二姥姥说刚开始,晚上一闭眼睡觉就见许多长长尖尖好似芦管的指爪在扎她,吓得不敢闭眼睛。二姥爷以为她做噩梦惊叫呻唤,后来发展到白天也可见到墙上炕上到处是尖尖的指爪,扎得她浑身痛不可忍,却又不红不肿看不出任何端倪来,终至整日整夜不能入睡。几个月过去,眼看油尽灯枯,那年二姥姥才五十出头。


二姥姥要看神婆,二姥爷也是不信邪的人,说病了看病,可是看了许多医院,都说不清道不明,因为没有任何症状。母亲只得去央舅爷,舅爷起初不肯,但经不住母亲苦苦哀求,答应去看看。


去了他只在院里屋里略略一站一看,便问二姥爷是不是打杀了刺猬。不信邪的二姥爷愣住了,说前半年收拾屋后的苇子垛时,里面一只大刺猬生了好几只小刺猬,他用铁锨拍死了五只,大的叼了一只跑了。


舅爷说:“那就是了,它寻仇来了!”


问可有法解,舅爷点头,说了禳解之法,还念念有词一阵就回去了。二姥爷赶紧置办,如法而行,二姥姥竟连睡了三天三夜,第四天起来说要吃饭,她好了!


5


舅爷的三个儿子都天资明慧,到了九十年代初,都成为当地有名的企业主,唯女儿小兰日子过得不如意,她的儿子们都不是本分人。她时常回娘家哭诉,舅爷把自己治病画画得来的钱都贴补了她,但她的儿子们无事生非,总能闹出事来。舅爷便说:“命里没的,强给都没用啊!”


他死前诸事安排妥当,墓穴是早已看好的,先葬了舅奶奶,他把自己下葬时辰都看定,他的儿子们没有一个肯学他的本事。从前母亲带回来一张照片,老年的舅爷挺拔清矍,与弘一大师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刚毅,少了一丝柔和。


如今想起舅爷,眼前犹浮现他赠我们的画上,他自己篆刻的鲜红印章——是端正敦厚的“段云波”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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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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