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湄,字葭村,清末浙江山阴(今浙江绍兴)人,文字功底深厚,著名的晚清师爷,生活在道光,咸丰年间,一生在天津及冀鲁、辽西一带为幕为僚,孤苦飘零半生,在当时盛行的“刀笔吏”的环境里,许先生保持着难得的清高与正直,故而难为当时世情所容,一生穷困潦倒,唯一流传于世的仅此《秋水轩尺牍》,亦为后人再现了当时晚清地层文人的艰难命运。 许葭村的文字融合着人性的灵韵,婉转秀丽,而决不矫饰,清新脱俗,而倍觉雅致,读来琅琅上口,如饮清泉,初而不食其味,顿而觉回甘在舌,清爽悠然,神怡心畅,直至痛快淋漓。 依然记得《秋水轩尺牍》中这样的文字,在一篇向朋友王沧亭叙说别后事况的书信中,许先生这样写到:“别后,初四日抵津门,初十日,诣平舒,月未一圆,地经两易,风尘仆仆,无非芸人之田;”再如在给朋友的另一封书信中,“别后驹光如驶,鱼雁鲜通,三晋云山,徒劳瞻企。”作者的质朴语言,真挚的情感流露,以及汉唐姘文的行文方式在这里得到完全的融合,让语言的张力得到柔性的发扬,时值多年后,细细玩味,依然能体味到作者一方真情在字里行间的跳跃和流动。 许思湄《秋水轩尺牍》(四) (清)许葭村 一六一、复牛云洋 海萍云鸟,聚散无端。“别时容易见时难”,每亿高情,辄深怅悯!即辰起居纳祜,不烦赘颂。献邑政务纷繁,僚幕未免交瘁;且年来民刁俗敝,正如张长史论书,不无古肥今瘦之异。所愿二槐先生早飞凫舄,拾级连登,此则千里故人所昕夕颂祷者也。槐卿多才善病,恐其年少心性,服食靡常,诸望爱护及之。 一六二、谢张翼堂惠扇 三年聚首,一旦分衿,手翰颁来,倍增离索!弟自别后,益复无聊,裹足斗斋,几同老衲。回忆曩时徵逐,偶俱无猜,兴酣则绿盏交飞;令到则红牙细按,此情此景,如在目前。不意一曲骊歌,顿分双袂,抚今追昔,能不依依!承贻画箑,快挹清风,香罗细葛之间,当奉扬于不尽矣。 一六三、谢献县冯惠物并慰被火 两奉华翰,深荷注存;频来陇上之梅,益绕梁间之月。弟自分浅才,毫无赞益,正以有辜知爱,负疚良深;乃蒙厚贶遥颁,情文备挚,觉赠贻之非分,益愧歉之交萦,却恐不恭,谨拜登受。 献邑政务之繁,甲于全直,一经大才展布,自必游刃有余。从兹誉望攸隆,声华聿著,莺迁鹭振,指顾可期。闻贵署偶遭火警,此盖以炎上之象,预兆如日之升,小有耗折,当不在意也。 一六四、复牛云洋 素心天各,历春而秋,系念之私,无间两地。中秋后三日,远辱手简,时弟正在冗场,未遑作答,知己其谅我耶?即辰起居何似?闻慈竹有平安之报,维桑叶大有之占,此游子他乡所同为欣慰者也。但不知昨岁言旋,曾徵熊梦否?卢龙交代,谬承二槐先生谆谆见委,谊无可辞,一切已详彼信,定均赐览。 弟入秋以来,意兴萧索,旁观者以为错情易意,太觉颓唐。弟亦不自解其何故,大抵劳与病俱,病与愁并,所自来也。小儿血症未除,虽不废学,徒虚名耳。家兄以姜伯约而佐刘阿斗,鞠躬尽瘁,动辄得谤。夏间叶君催赋至昌,适逢雨雹,其事与叶君渺不相干,乃彼以何公谓可鱼肉也,冀得一中人产,饱其欲壑,因家兄梗之,遂怀怨望,而以不顾民瘼,饰禀宪听。幸何公具禀在先,无甚谴责;晋省云云,其传者之非真也,或叶君之借题说法也。祝太守两弟,同膺鹗荐,而沂斋独遗,可为扼腕!然一寸明珠,或不致终沉沧海耳。 —六五、答郦勷亭璧谢节敬 前奉朱提,聊以献岁。自笑菲同井李,岂污仲子之螬?何期馈等盘餐,概返重耳之璧。辱在至威,似不宜介介若此。兹寄去例价一函,祈收入。 一六六、复冯璞山托谋事 我留燕市,君去闽疆,彼此播迁,瞬经六载。九月杪,忽荷郇云遥贲,知文驾仍为冀北之游,虽未获即奉清光,而寄柳赠梅,从兹易易,良深慰忭。惟青宇令弟,未展厥抱,赍志九原,不无瘗玉埋珠之恨!犹喜吾兄归后,庆育长庚,藉慰远人心素。 弟自沧州接就北平,虽半毡未冷,而大事重叠,依旧空囊。以故先慈之灵,甫于去冬归葬;又因行资莫措,未克亲送还乡,不孝之罪,擢发难数。小儿读书,尚不甚钝,惟放豚之性,驯致为难,终恐秀而不实也。庾郎宾榻,无不关怀,所虑僻处边陲,见闻甚梗;而左近诸馆,又皆蒂固根深,是以潘松亭乔梓屡有信来,无词以对,惟有中心藏之,力图报命耳。 叶三兄契阔多年,意兴何似?犹忆酒酣耳热,唱大江东去一阕,不觉灯影摇青;曾几何时,而驹光易逝,萍水难逢,可胜惘惘!希为道候及之。 一六七、复永清二尹何 一别沧江,载逢上谷,流光转睫,几度春来。祗缘未息鸾栖,不获一通尺素。顷奉手示,知以作楫之材,暂屈哦松之署。桃花涨息,庆利导于安澜,凫舄云腾,竚升恒于指日矣。 弟乙丑仲春,蓬转孤竹,虽一毡可煖,而春蚕作茧,亦徒为人成得嫁衣耳。前此签掣关中,旋以新例频开,过班无力,已绝燃灰之想;要知黄绶青袍,原非泥涂中所能希幸也。 一六八、慰袁引之被谤 人如秋水,宛隔蒹葭;书寄春风,何来鹦鹉!正喜浴兰应候,五丝叶戬榖之庥;顿教采葛抒怀,一枕释相思之梦。伏维足下以机云之丽藻,擅庾阮之风流,绿泛蓉池,腾誉则群推一二;青开莲榻,缔交则美尽东南。况乎霁月衿怀,足消鄙吝;纵有翻云手段,何启猜疑。乃细绎八行,似难甘于织贝;岂同居一室,尚施毒于含沙?默揣因由,莫寻端绪。惟是诬金不辩,古人之雅量可师;唾面自干,此日之和光宜尔。无端之毁,安足萦怀?不敏之言,定蒙采纳。 一六九、谢献县冯惠物 足下郊寒岛瘦,弟闻之稔矣。不意远辱赐函,重蒙厚贶。念自纳交以后,承阁下缟纻情殷,屡叨清惠;曾乏涓埃之报,徒增衔结之私。兹复以笔墨纤劳,分裁冰玉,拜登之下,觉阁下之用情愈挚,而弟之抱愧益深矣! 日来菊秀萸芳,人知秋澹,想见彭衙清晏,奉侍增欢,足慰远入企颂。弟劳劳金线,镇日埋头,对此芳辰,莫开倦眼,“竹叶于今已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三复斯言,可胜怅惘! 一七〇、贺天津县丁到任 客夏鱼雁往返,继以嫁线劳形,不获寄遥情于尺素,阁下其谅我也。 析津濒海要区,帆驰毂击,自非拨烦治剧如阁下者,不足以当斯任。今果载清献之鹤,而移宓子之琴,德政所敷,上下交契;双旌五马,指顾超迁,可胜欣贺! 弟笔耕墨耨,日埋头于尘牍之中。近以秋霖为虐,郡属被涝者多,捉笔依人,同增劳攘,几不知平分秋色,光满银蟾,亦适见铅刀之难为用也。 滦阳交案,历三年而未结,不知作何究竟?然阁下一议再议,款目已明,纵方伯有调算之文,要可不烦往复耳。 一七一、复永清二尹何地方被水 夏秋霪雨为灾,诸河并涨,报漫报決,时于邸抄见之。阁下任重宣防,正切杞人之忧,得手书,始悉安澜有庆。此济川巨手,上游拔擢异能,断不久淹双舄也。永属处万山之中,其水发源口外,所恃以达海者,惟一线滦流,易致泛溢。幸灾区十仅一二,雁户无多,抚之尚易耳。汪君事当留意,勿以为念。 一七二、代托章凤岐向友索赌债 夏间署有家人,携眷归里,因途资莫出,司阍者为之集腋;而某别驾适在其位,手谈不利,阍人已代为之偿。弟亦失马之翁,本可作壁上观,乃阍人不敢请命于别驾,数求缓颊。固思阁下时与往还,可否如菩萨说法,使天花缤纷自坠,是亦佛门中解脱之一道。若少露色相,难免金刚怒目矣。 一七三、托仇笔山卖酒 弟性嗜酒,又生于酿酒之乡,差喜与酒有缘。自饥驱北上,便觉渺不可狎。然通都大邑,有酒沽我,不过善价而售,或相倍蓰耳。及至北平,于万山中觅欢伯,非直连城比价,且同乞自微生,偶一持杯,双眉欲皱,直使未饮而心先酸矣。前闻足下以酸酒还饮酒主人,监使立尽,如此觞政,可谓不恶而严。今者小价自津运来南酒,色香味俱佳,当此黄花将吐,紫蟹初肥,正足以佐贤东南觞咏之兴。其价每坛以八钱为率,用即来取,会须痛饮三百杯,扫除山陬酸气,如何? 一七四、托阮复斋照应友 前接小婿之信,知履端晤教,兼承注问;刻下蒲轮返馆,想红莲与红榴齐开矣。 署卢龙徐明府,系吾乡包家山人,向以申韩游历幕府,上年大挑来直。其人才德兼备,前在永年,与蔼堂为莫逆之交,今来孤竹,仆亦极相投分。因闻足下品诣卓越,常以不获识荆为憾。今奉檄治道佛耳门;道为宛平所辖,喜得假缘过访,晋接之下,必有相见恨晚者。惟徐公初次除道,而所派段落,又盘错难施,如何代筹处,乞以近水之月,分光赐照,则友谊乡情,于此交尽矣。 一七五、与余竹泉退酒 薄暮归程,春风料峭,不识据鞍顾盼者尚能禁耐否?忘年好友,每相见,辄依依不忍去;不自知其情之何以绵结也。尤喜足下雄饮善饭,矍铄如平日,为快慰者久之。昨携青州二从事,仆人用其一而返其一,彼以为忠主也,独不解白衣送酒故事;仆陋如此,主可知矣!计惟留此黄娇,迟足下于绿肥红瘦中耳。 一七六、劝牛云洋纳妾并代亡友告帮 春杪承惠手书,时弟留滞潞河,回郡始得展读。蒙以远人注念,兼知旧恙全捐,感慰奚似!惟思足下食奔衣走,滞迹遐方,既不能接眷而来,又不获依时而返,膝前兰桂,似不宜迟。窃以名果旁生,嘉禾歧出,诞育初无二致,曷不早谐专宠,以应熊梦之占?想当局亦筹之熟矣。 弟于月之六日回永,浪萍风絮,一任东西;嫁线劳劳,概可想见。夏初有假贱名诳赚者,幸已访获究治;似此诈谖难防,莲花幕亦生荆棘,可不畏哉! 槐卿之病,旁人咸以为危,屡劝南还,绝无转计。重九后,赵明府招之赴乐。明知残灯就熄,尚谓余烬可延;不意到馆未及兼旬,即于十月初一日丑时作古。弟于初八日驰往,已承赵明府妥为备殓,所存行李,遣其仆人送省。少年浪迹,异地招魂,言之实堪酸痛!惟是槐卿数年幕橐,尽作捐资,身后所遗,仅数十金耳。上有白头之母,下有绿鬓之妻,弱息孤儿,悉皆幼稚,其所恃以为活者,惟指槐卿一路;今生机已绝,则待哺何来?恐死者不能复生,而生者行将就死。弟为再三筹策,拟将遗存之银,岁内寄回接济;再于其戚好中,纠集二百余十金,除明春送柩之外,存起二数,交其外舅沈君,代为生息,每年存本动利;庶事可经久,而家以苟全。永属如赵明府,并弟接荐之友,皆许佽助。此外可以告语者,亦甚寥寥,将来缺少几何,计惟弟为包贴。因思足下与二槐先生,古道夙敦,而与槐卿交情尤挚,念兹存殁,应亦恻然!在足下自处非宽,初不以有无分疏密,惟祈转恳二槐先生,从厚赙蹭,俾得集腋成裘,拯其颠沛,即不啻足下赐之矣。 一七七、托滦州刺史吴卖笔 因人碌碌,浪走风尘;昨自潞河回郡,承示大作:诗追元白之神,赋撷徐庾之藻;雅人深致,仙吏风流,阁下兼而有之,心折殊难名状! 兹台亲寄销湖颖数百管,试之尚属精良。因思用必归于适宜,物必投于相赏,阁下公余啸咏,珠玉满怀,非有五色麟毫,不足以助清兴。用敢寄奉珊架,内三钱者六十管,二钱者二十管;倘蒙照数存销,非惟志爱屋乌,亦为管城子庆得所矣。 一七八、谢通州诸友 萍聚而合,蓬飞而分,游辙无常,动增别绪。承诸知己雅谊真挚,饫以华筵,红烛金樽,兴酣德饱,感谢何可言喻!即辰起居纳福,想见虚窗月白,梅影横斜,好友围炉,兴更不浅也。 弟于初六日抵永,因槐卿章舍亲病故,又有乐亭之行,昨始回馆,埋头尘牍,劳状可知。而追念前欢,宛如昨梦,新交旧契,令人云树为劳矣。 一七九、复刘少白 交同倾盖,谊切投胶,虽一面之微缘,亦三生之厚幸。正怀落月,忽捧朵云,伏稔足下福萃琴樽,兴酣歌啸,红莲十丈,春生徐稚之床;绿水一奁,清映庾郎之榻。每钦钦其在抱,用惓惓以摅怀。 弟自愧琉庸,猥存契爱,陈元龙之雅量,湖海同涵;孔文举之高情,交游遍及。他山在望,正藉磨砻,带水遽分,乍形间阻。马将嘶面已懒,莺欲别而频啼。今朝消尽离魂,愁看旗亭之柳,他日寄将远意,幸来驿路之梅。 一八〇、辞保定太守吴聘 游士倾心硕望,不啻仰泰山而瞻北斗,祗以韦布缘悭,未获一亲矞采;乃荷郇笺下贲,徵及菲材,捧诵之余,欣感交集。伏惟阁下鸿猷夙著,茀禄沙崇膺。横翠楼前,白鹿载郡朝之化;临漪亭畔,红渠生幕府之辉。竚看骏烈巫昭,崇阶叠晋,翘瞻五马,忭颂难名! 湄砚食燕山,自惭谫陋,猥蒙阁下识诸俦类之中,俾厕宾朋之末,依红有自,实所乐从。奈自三月以来,心神拂乱,百病纠缠,一切为陈七兄所深悉。是以前奉大府徵召,亦竟坐此因循;若冒昧仔肩,恐以丛脞,负孙阳之顾。龙门咫尺,攀附未能,徒自向风昂首耳。 一八一、与陈笠山 双鲤迢迢,不通音问者数月矣。蒲节后,为上谷吴太守相邀,下车造寓,始知驾已南行,未由一陈衷曲,怅怏何知! 顷晤吴六兄,得闻近状。足下以投效之余闲,作宾僚之领袖,樊川名重,定借十年;宗慤风长,行看万里,此大丈夫得志于时者之所为也。远途怀望,慰藉良深! 仆自七小儿痘殇之后,大儿、八女、九女,均因出花而夭;四十日内,丧亡相继。廿四年蓬飞萍荡,向以贫也非病,所自慰者,膝前一块肉耳。不期疾雨倾巢,竟无完卵!欲留则门鲜五尺;欲归则田乏十双。而内人则思子情殷,病从心起,更无可解之术;每于灯昏漏转时,觉人生泡幻,百念俱灰,早不知披发入山,得以万缘都净也。 此来迫于诸累相缠,又重以大府谆命,强病治牍,忍泪看人,大非本怀所愿。幸居停推诚相与,姑为片席之安。惟是两鬓添丝,一身如叶,风尘牛马,究竟何为?若金阊有砚可耕,誓不作燕市飘零之客。此非徒以杏花春雨,风物堪怀;实图地近乡园,俾老病荆妻,得与爱女往还欢聚,或可解其隐痛耳。推之挽之,是所赖于知己! 福言潘君,在仆处勷理匝月,是亦铁中铮铮者,足下罗而致之,益足增其声价;挑灯共话时,细询鄙状,其谓我尚有生人趣耶?! 一八二、辞保定吴太守聘 湄浅才薄质,碌碌无所短长,蒙大府盼睐有加,招致油幄,授餐适馆,未始无文;椽竹爨桐,安敢自外?顾湄依人压线,垂廿五年矣。父母异穴,窀穸未营;儿女去怀,笑啼顿隔;加以中馈属多病之体,鲰生当重累之余,避债无台,煮字为药。此而不图归计,夫复何为!且心灰气沮之人,即使勉力从公,亦恐有滋丛脞;退而蠖伏,正期不负所知。若以馆榖为去留,湄虽寒索,何至等锱铢于性命,与公卿为抗衡耶?要知《缁衣》之好,自古为难,《黄鸟》之歌,于今滋戚。公言朝以入,则湄夕以出矣。区区之心,伏冀鉴察。 一八三、谢友惠火盆 承惠火盆,是念范叔之寒,而煦以伯鸾之热,觉几案间拂拂皆春气也。饮和食德,令人每饭不忘矣!谢谢! 一八四、复宋柱川纳妾 津瀛一衣带水耳,坐令三秋风月,半入孤衾;桃叶迎来,抑何濡滞?弟勉置一姬,绝不当意;以故宵衾虽抱,尚为太璞之完。晚稼有收,还拟别寻嘉种也。 一八五、复任问松 缘缔三生,会疏一面,忽朵云之飞彩,惊霁月之流辉。几幅乌丝,撷宋艳班香而舒藻;数行淡墨,萃古肥今瘦以同工。才媲龙门,策投燕市。曾忆团焦亭畔,依红留庾榻之香;早期横翠楼前,结绿长卞门之价。乃承过爱,谬以贱子为知音;更荷先施,喜得孟公之尺牍。同为弹铗歌鱼之客,鸿爪勾留;幸此稽山镜水面来,萍踪邻比。青云在望,谨志雅于盍簪;白雪当场,敢忘情于顾曲? 一八六、附任问松原札 夙钦绣虎,雅慕登龙;分隔云泥,音疏鸧鲤。昨劳轩驾,未能拥彗以迎;再谒门墙,不克抠衣而见。虽阻瞻韩之愿,弥殷慕蔺之诚。欣惟先生德望日隆,谦怀倍抑;爱才若命,举善从长。自昔汝南擅品题于月旦;即今冀北重声价于骊黄。故皆引领高山,而欲见知流水也。 弟自惟陋质,久弃荒陬,素无王吉之交,弹冠罔庆;终鲜孔融之荐,怀刺靡投。倘九万青云,许层梯而可附,则三千东海,登彼岸以匪遥矣。 一八七、复冯璞山谋事 问松品格之雅,笔墨之超,诚如来缄所云;承嘱自当在念。惟会城人满,片席之谋,不啻十八滩前逆流而上,篙师无力,空自徬徨。顷为家兄位置隆平,不知乱流急湍中,得以安稳一叶否?倘能衔尾而进,断不能作壁上观也。 一八八、向内翰祝索字 景侨制府雅慕法书,欲窥全豹;阁下因先有缔姻之议,误认为红叶之媒,遂以赤绳别挽,不复相尔,何其左也。得信后,彼又谆问。刻即书寄一册,不然,转似良贾深藏矣。 一八九、复杨研斋劝纳妾 仆少年得子,九岁而殇;中年所育,复连遭摧折。来书谓南蔗宜于倒啖,谏果可以回甘,谆谆以置妾为劝,此意良厚。念仆早衰多病,及今而图,犹虞其晚,况迟之又久乎!其所以悠悠至此者,始则津门访丽,人或从而尼之;既而选美金台,又以失之冬烘,买来凡骨。自此所闻所见,大都北地胭脂,终异南朝金粉,恐未必能逢如意之珠。而东隅已失,桑榆难收,此念亦复灰冷耳。 一九〇、与原任清河道吴 去夏趋送行麾,弹指流光,倏逾一载。曾与小同先生公函布候;而相暌既远,相念益深。幸于二世兄处,时悉起居安泰,下怀藉以少慰。 阁下才猷幹济,超轶一时,自车骑东行,大府殷情念旧,无时不深眷注。盖入而油幄襄勤,出而绣衣佐治,如阁下之练达有为,足以倚任者,实难其选,安得不念兹在兹耶? 锾赎一事,闻由原藉楚省办理,宅报自详颠末。燕中僚友,无不翘首拭目,盼切元旋;若湄受知独深,更不啻望云霓于大旱矣!要知丰城宝剑,晦无不彰;合浦明珠,去犹得返,其理有断断不爽者。客邸秋风,眠食诸祈自爱。 湄两载??辕,勉操不律,而迂拘心性,尤在大府垂鉴之中,少得安其佣鬻。陈百泉先生时通音问,安适如常。秋兰机有可乘,拟即为其陈请。此如常山之蛇,击首则尾应,意盖为阁下开其先路也。 一九一、与李月潭 陇梅两至,以腕病慵书,稽答为歉!足下富于才而谨于行,吾党宜推为白眉。此行小试,仍足以展夙抱?弟尝谓处馆如啖蔗,久乃其旨弥甘;况伯乐遇纤离,未有不顾而相赏者。一榻春风,朋簪庆洽,当不效王仲宣登楼作赋矣。弟眠食无恙,惟膝前寂寞,顾影自伤!刻虽遍处寻春,正恐万紫千红,无缘攀折耳。 一九二、贺狄小同六十寿 梅雨黄时,一函邮复,度已久邀青览。荷月杪,为足下六旬大庆,回忆莲池雅集,木公与金母同来,雪藕与冰桃竞献。同人觥筹交错,预祝长春。今以稍隔封圻,未获躬与其盛。“遥知莲幕开筵日,遍晋霞觞少一人”,翘祝之余,且欣且妒! 重九前,吴渭涯先生抵保,欣知道履冲和,閤眷安适;兼闻章奏度支而外,复掌爰书。足下才比枚生,正足资其游刃;且砚租笔税,藉获加丰,亦计之得也。延陵寄语,深惬鄙衷;而于三年奉教之余,犹寻千里结言之约,此谊益堪纫佩! 弟重游铃阁,原非本怀,弹之不调,久作改弦之想,其如花落无情,丝牵有意,行云一片,复被勾留。兹虽订于来春,恐彼时仍难摆脱,则燕地之缘未了也。自惟碌碌,蒙中丞知遇之隆,足下挽推之雅,来克仰副厚愿;即便登龙,雪苑吹台,徒劳梦毂,殊自恨天缘之不假耳。 百泉先生定于月杪归里,岁内仍拟北上。渭涯先生以下石者多,未能托足。湘蕖亦以人满出署。笠山既未奏留,又难投笔,劳甚累甚。当时旧侣,恨文君再适长卿,老兴正复不浅也。闻衣云笛楼,各有就绪,出偏师以制胜,益足张吾军矣。启堂得侍蓉幄,日坐春风,自有“吾与点也”之契。子正前为二竖所困,时在念中,统希一一道候。 一九三、谢衡水县张惠物 久不晤公瑾,时深采葛采萧之咏。顷奉手翰,蒙以衡酒白菜相贻。红甲清腴,分雪圃霜畦之美;金波潋滟,胜梨花竹叶之香。既醉德于饮醇;更铭情于每饭矣。 一九四、托原任清河道谋事 客秋捧襼,正幸旧雨重逢,追陪有自;不意旌麾南指,倏尔暌离。湄又坐昧先知,有失趋送,金台柳色,犹黯然在念也。嗣闻阁下以绣衣之余绪,佐盐筴之鸿图。固知盛府元僚,非公莫属;而经纶巨手,要非一榻蓉池,即为鸾凤长栖之地。素心契好,盖无日不以光复前阶,望天南而企视也。 湄游历燕赵,几及卅年,先人未奠松楸,后嗣尚虚襁褓,久离乡井,计实非宜;且上谷人情,近尤恶薄,来春若能摆脱,准拟弹铗而归,不复作浪花风絮矣。惟是家无绿壤,囊乏黄金,则返岫闲云,终当复出。所冀红依绿泛,得与西子湖光,左右映带,庶免远道依人之虑。而浙中僚幕,素乏声援,汲引之阶,尚有藉于援手耳。 一九五、复冯璞山纳妾 选姬如选将,娘子一军,实难其任。年来简拔多疏,已如曹大夫将兵,三战三北;今为背城之借,若作壁上观,再一蹉跌,余烬不复燃矣!拟亲执鞭弭以从事,君其迟诸三日之后。 一九六、再答冯璞山无钱纳妾 相马者必于冀北,满拟执策而来,与伯乐为空群之顾;其如市骏有心,而台上黄金,猝难应手。且值败兴事,以故中止。往者不可追,来者不可续,殆天之不欲有后于予也。临池作答,不禁歔欷! 一九七、贺祝廉访升广西按察使 日前专力奉布一函,度邀青盼。顷阅邸抄,欣知阁下恭膺简命,秉臬粤西。溯自五马宣猷,甫十五年,而赤幢绣盖,峻陟外台,应知桂阳荔浦之间,庇棠荫者,犹思旧德;歌黍雨者,竚沐新膏矣。入觐后,星旆即当南指,值此长途溽暑,计惟一琴一鹤,尚易相随,想不以桃叶牵情,拥香车而并迈也。弟夙叨知遇,倍切欢腾!固期岁报三迁,曳履自辰星而上;还念光依十稔,同岑惜形影之分。盖欣贺之私,与睽离之绪,有不禁交萦而并集者,一阕骊歌,期相送于鸣驺过省时耳。 一九八、谢任问松惠帖 潭城与上谷,犹邾鲁也。两奉书而未一答,虽冗病使然,实无解于疏节矣!屈计中秋合并,而子不果来。遂使广寒深琐,彻夜风凄雨冷,元亮怀人,益无聊赖。即辰稻香菰熟,紫蟹初肥,拈残金线之余,计惟酒赋琴歌,方足消此佳日也。前书云云,不无感慨!然缁衣风邈,黄鸟歌兴,举世茫茫,大率类此;吾侪生逢其会,以行云流水处之,为第一应世法耳。 弟笔耕依旧,夏间非暑即寒,竟无三日之健,入秋渐就痊可;而两鬓丝添,亦复人随秋老,如何!如何!承示《祭先儒王阳明公》文,极豪迈跌宕之致;当道以体裁未合,故易之,附录呈览。《秋碧堂帖》,惠赐良厚,谢谢! 一九九、问狄小同生子否 夏初尺素往返,继以公私鱼鹿,牋候多疏;翘首梁园,时深依结!前得衣云信,道自足下抵豫后,亲族望风而至,几于溢平原之座,而盈姜氏之床。固知推毂解囊,素非所靳,亦未免应接不暇矣。 弟依人之况,无足告语。大抵主情似水,客兴如秋,交以淡成,各行其素而已。入冬后,贱体时复多病;而求珠有愿,种玉无田,嗣息之谋,尚在虚左。念自饥驱浪走,忽忽已将卅载,比来百事乖违,悉等云翻水逝,无可再挽,祗增感叹耳。 闻阃内侧席求贤,定已抱衾有美,未识梦兰有兆否?念念。 二〇〇、复江西陈百泉 久不见碧梧翠竹之姿,中心殷殷,思如山积。四月望后得手书,备承远注,兼悉动定。时以查办秋谳,继复清理积牍,裁答迟迟,歉难名状。即辰凉风初动,遥惟八兄道履冲和,祉随秋爽,揽滕王之胜概,供杜牧之闲吟。岂惟幕府勷猷,指挥如意;抑亦雅人深致,逸兴遄飞矣。 弟为方来青制府接延,仍司前席,况味亦复如初,无足告慰。而行年五十,嗣续尚虚,昨春虽置一姬,无非了此人事;其或田能种玉,或竟蚌不生珠,一任悠悠之数而已。 直省乌纱一局,今昔殊观;入幕诸公,亦多迁变。小同此来,极旧雨重联之乐,孰意夏中猝得类中,调理百余日,始可扶杖而行。其事以笠山别驾,李代郭将。子正则翩翩书记,同此依栖。梅溪别驾,因天津添设海防同知,裁缺候补,未免老骥伏枥之感!此外落溷飘茵,升沈不一。大抵出苦海而登彼岸者,则绝无仅有也。阁下在仕途,若行云之出岫;其伏处,如止水之无波。视此行藏,具徵识力。而烟波画舫,往来于吴楚之间,因以出其绪余,佐中丞帷幄之谟,资哲嗣龚黄之治,于计实为两得。窃料燕中游辙,未必重临;如果揽辔而来,则烧高烛以照红妆,手谈重有日矣。以此速驾,或亦欣然。 二〇一、复景庶庵 粉荔初陈,忽来芳讯;红榴乍启,遂带还函。感雅注之拳拳,益予怀之耿耿。兹者榆将舒荚,花已逢朝,朗月怀人,笛里写梅花之怨;春风求友,枝头听好鸟之音。缅蔼吉于心交,温生郄帐;倾声华于耳食,誉溢王池。洵宜珀合而针投,允称红依而绿泛。十年歌唱,杜牧之名重扬州,千里逢迎,陆士龙才高洛下。岂独圭璋植品,人式仪型;抑且桑梓关情,谊隆推解。输将客俸,既十倍以从优,润及寓公,真百朋之莫喻。凡在我友,靡不同钦。 弟守拙硁硁,缔交落落。溯识荆之伊始,红盒寻欢:泊贱旦之适逢,青樽醉德。从此燕南赵北,分扬客路之镳;即今草长莺啼,莫筮朋簪之盍。每怀旧雨,辄蝶梦之劳人;倘赋停云,幸鱼书之惠我。 二〇二、谢宋柱川惠酥糖 前书发后,即闻六兄有与五马俱西之约,果尔,亦必取道保阳,可以一申折柳。得手示,乃知间行过省,已吹篪于伯氏之庭矣。官阁连床,温生姜被,益徵友于之爱;而东南济美,鱼水欢长,此尤平日之意气感人,久而弥固,不独太守情殷维絷也。惟是一片停云,忽分两地,莫赠河边之策,翻贻塞上之酥。施之者因物以寄情,受之者能无因情而抱歉耶? 弟琴剑飘零,忽忽三十余载,商瞿就老,伯道犹孤,每一思维,惄焉如捣,以故前书奉托及之。偏值马首欲东,仓猝自难立办。要知小星三五,亦有前缘,原不能遇之旦暮也。别谕敬铭心版,恐非绵力所及,奈何! 二〇三、慰某世兄丧父 先于赵纪来省,猝得令尊大人骑鲸之信,不胜惊愕!顷接讣报,并奉手书,因玉树而忆金兰,益抱巨卿之恸!人胜泡幻,谁不其然!顾以令尊朗度冲衿,精神强固,满拟扁舟南去,领湖山之逸趣,寻松菊之闲盟,此疾—捐,大年可卜;讵料关头分手,即为永诀期耶!素知世大兄谊笃天亲,孝行夙著,当此乍膺大故,抚手泽而伤怀,睹遗容而雪涕,至性所发,必有万难自已者。窃谓令尊高才硕德,名重青油,当代公卿,咸相推服;他日之沐余荫以大显扬,正未有艾,与其过深哀毁,曷若安妥幽明之为得乎!湄等夙叨至爱,不敢慰以浮词,惟望体先人未了之心,尽人子继善之道。纵使杜回结草,事近荒唐;要知考叔遗羹,古称纯孝,世兄必有以处之矣。兹乘使便,薄具楮仪,伏乞代奠灵几,以当束刍之献。 二〇四、贺祝方伯升云南藩台并谢惠袍套被褥 别后两奉手书,蒙阁下殷殷念旧,在远不遗,感泐何可言喻!以道途迢遞,邮羽难凭,既不能罄所欲言,徒以数语寒暄,上溷清听,又非阁下所望于致书之意;缺然久不报,职是之故,不尽嵇生懒慢也。 春间阅邸抄,恭悉恩承枫陛,秩晋薇垣,阅时曾未两年,而隆隆直上,翼乎如鸿毛之遇顺风;愉快私忱,有难举似。满拟榴花照眼时,驺从过保,于以仰卿月之莹辉,话停云之积愫;嗣知留办秋谳,于公治狱,民以无冤。而握手迟迟,下怀弥殷翘盼!洎六月廿六日,梁纪赍到郇笺,获悉台旌由武昌奉命赴滇,行次起居安适。特以半年未见之殷,翻增万里怀人之感;缅彼云树,能不依依!寄惠大呢袍套,撞锦被褥,既拜嘉于安燠,复被德于室家,登受之众,且感且谢! 滇南为古六诏之地,僰民接壤,抚戢为难。阁下嘘之以仁风,沛之以膏雨,想见下车敷理,徼外恬熙,以治绩之懋昭,知帝心之简在,碧幢翠节,特指顾间耳。 湄风尘浪走。卅载于兹,今行年五十矣!先人未奠松楸,后嗣尚虚襁褓,茫茫前路,俯仰多亏。年来连置二姬,讵北人情性,迥非软玉温香,因已遣去其一;而留者亦非淑质,难为种玉之田。晚稼秋登,尚须别营沃壤也。 接三令弟,簪笔清华,誉流芳洁。宜亭令弟,署乐亭数月,政声四播,足以继轨元方。大令嗣学力深醇,下科定看拾芥。十一令弟之变,殊出意外;去夏眷属过保阳时,值重门下钥,次早遣伻追送至泾阳驿,不遇而返,至今耿耿!闻已继二令郎为嗣,则教养有人,亦省阁下两地之念。 湄自前岁为方来青制府接延,极相投分,然新交之缱绻,何如旧雨之绸缪?屡蒙阁下盼睐有加,不以愚鄙见弃,追维息壤,湄亦何敢忘怀?惟望阁下开府东南,而湄得以重游政阁,仰赞鸿猷,此则驽马有心,所欲酬知于伯乐者也。 二〇五、谢云南祝方伯惠灰鼠褂、普洱茶 滇南去燕八千余里,德辉愈远,音问愈难。每于邸报中见所据以陈奏者,事事有条有理,无不报可;良由阁下明以烛物,勤以应务,故能措施咸宜,上孚一德也。 三月之望,广刺史过保,拜奉手书,伏稔起居?福;并蒙惠赐灰鼠褂一件、普洱茶八桶。服之无斁,味之弥长。眷爱之情,有加靡已;惟是桃已再实,而琼未一投,受之更增歉臆耳。 宜亭补雄县,已拜疏三月,部覆在旦晚间。彼不出以偏师,而堂堂布阵,未始非计;惜以清寒而处冲瘠,不无捉衿露肘之虞。 令嗣春闱未第,殊为扼腕!然六月之息,即看九万之抟,鲲化鹏骞,要可操券俟之也。 沂斋自开州解馆后,侨寓天雄,潘岳闲居,已将半载;其妾弄瓦而不弄璋,或亦先花后实之兆。银函存俟觅便确交。 徐杏墅一得咨文,即可归里,官虽改教,似此洁身以去,亦绝无而仅有者矣。别谕已转告之。 至湄砚席如常,而老境渐逼,眼昏手强,息影无期;年来觅遍芳丛,仍乏一枝入手,是区区者而不予畀,又安望成阴子满时耶?敝庐已为业主转售,如别无营置,秋凉遣眷先回矣。 二〇六、复候补京堂祝 关头话别,忽忽经年,衫影鞭丝,依然在念。前奉手翰,恭悉圣慈曲体,眷注弥隆,不禁于扼腕之余,转深愉快!阁下历官廿余载,素不以宦境之炎凉,分宦情之欣戚,而簿书纷扰,实不如清秋安闲,冷眼观人,悠然自得;想一切等诸水流云行矣。 闻瀛眷入都,诸凡安妥,定卜起居嘉鬯,与时皆春,足慰下怀系念。 薇垣一席,接武者既形其不足,更代者又过恃为有余,壁垒虽新,而躁释矜平,未免李逊于郭。听舆人之论,盖不歌来暮,而转切去思矣。 家兄老与病兼,岂宜久客?因已资给秦关,于花朝后八日,买舟南下。惟湄后顾茫茫,尚尔飘泊,不知作何究竟耳。 二〇七、谢永平太守秦招入幕 滥吹戟署,忽忽十余年,平时仰企龙门,以迹嫌外交,未敢一亲矩范。乃蒙郡伯大人,不以迂拘见屏,猥贲琅函,捧诵之余,益自咎其懒慢矣。 伏维阁下以经术饬吏治,仁风惠露,润遍北平;德化所孚,久已民消雀角。而恢恢游刃,立解全牛,此尤夙具之精能,无事仰赞于万一;何意俯垂青睐,徵及菲材。长声价于卞门,惭非结绿;溯风流于俭府,愿切依红。惟湄年逾五旬,尚虚子嗣;瞬届姬人坐蓐,寒家应照乏人,卢塞遥遥,乍难远出,如可宽期适馆,当烦妥友代庖,计河鼓宵明,即是承颜奉教时矣。至于千金重币,愧无以当。忆祝与亭方伯任永时,湄曾谬承招致,事同而修亦千焉,膳费月送廿金,不在其内。黄金市骏,定知企美前徽,顾以驽劣当之,为负负耳。 二〇八、向深州刺史张索诗 听残腊鼓,忽展瑶笺,公瑾醇醪,披函欲醉。惟佳章之见许,竟尺幅之未投;岂以尘俗鄙人,不解碧纱笼护耶?省城一雪,了却春镫。绿瓮方酣,红籀乍启,磨牛陈迹,又将役此劳筋矣。 二〇九、谢深州刺史张赠诗 朵云先贲,尺璧随颁。洵一诺之不渝,知八叉之夙擅。诗真无敌,综庾新鲍逸之长;字亦名家,极燕瘦环肥加之致。抛珠作唾,拭墨生香;胜拜赐予百朋,实铭情于五内。 二一〇、谢张南奏惠帽檐 客春获亲芝字,快挹兰芬。正遂景企之私,旋切离群之感。一声骊唱,彼此销魂,至今犹依依在抱也。嗣于十月间,猥承手翰遥颁,并以帽檐寄赠。披简则深情若诉,拜赐则搔首知温。即欲泐谢数行,因尊札有“坚辞归省”之语,恐文旌已去陇西,未敢浪投尺素。今秋七月,由象可廖君寄到嗣音,始知三兄宾榻蝉联,莲祺鬯适。窃以那制府为今时柱石,阁下实当代名流,盛府元僚,难以为继,宜乎两贤相遇,咏白驹而维絷也。惟闻嫂夫人熊梦仍虚,尊宠亦兰徵未兆,是谁之过欤?而为是寂寂耶?吾侪身处其境,当知兵法所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乃能调停于闺阃之间,而泯其猜嫌之迹;若不小施权术,则慑以河东,隔花人远矣。 弟于壬午之春,由节署出就首府发审,事虽繁重,而进出自如,譬之海鸟林猿,适足安其逸性。尤喜浴兰时序,姬人得举一子。明知乳燕雏鸦,长成何日;而牵裾学步,对客呼名,颇解膝前寂寞。阁下努力为之,正不难一索而得也。 杨大兄、金四兄去直时,不以行期实告,走送都已后时。沈七兄由北平过保,更以潜度函关,望尘莫及。晤时并道惓惓。 二一一、与致仕太仆祝 自违矩范,裘葛屡更。前者令嗣大世兄在都,尚得鱼雁往还,略知梗概。自癸未入夏以后,音耗顿绝,嘅想弥殷!伏维阁下道履冲和,潭府安吉,无听漏鸣珂之扰,有抚松品菊之闲,视彼逐逐市朝、进退维谷者,相去奚啻霄壤!惟大世兄隽才硕学,满拟衣钵相传,不图天不永年,可胜惋惜!犹幸二世兄英华秀发,瞬见飞腾。想问礼问诗,亲承庭训,自有日异月新之效;且闻小星耀彩,再获祥麟,则二陆双丁,亦足慰老年之怀抱矣。 燕中民疲官苦,更甚于前,良由积重使然,无可补救。库款屡次勾稽,已特大致报部核结,内有奉驳细款,登复即可完案;第经一次清查,愈形一次刻露,水穷山尽,上下皆难为继耳。 湄屡欲南妇,辄被留阻,非不知砚田可润,其于老景日增,眼昏手颤;近年又得便红之症,愈觉精力难支。 本拟勉待春回,即便就道;奈小妾复经得孕,恐脂车遄返,当在吴江枫落时矣。小儿结实灵动,名之曰狗,取其易长,韩卢宋鹊,非所敢期;不过如景升儿娱兹晚岁,亦饶有融融泄泄之乐。曩承关爱,拜赐多金,路阻风稀,久未申谢,度挚好不以懒慢责之也。 二一二、托沈孟养为壻谋事 燕南分手,弹指卅年;路阻鸿稀,未由通候,想屋梁月落时,彼此同劳梦毂也。 二月间,接小壻沈桂森信,藉悉二兄安砚皖江,履祺佳胜;并承重推兰谊,许挹莲芬。欣慰之余,尤深铭佩! 向闻幕游之况,北逊于南,度频年馆榖所余,于以拓田园而完婚嫁,出则交孚水乳,归则庭有芝兰,屈指朋侪,当以足下为独出矣。 弟馆盐山六载,于邓明府故后,接就沧州,旋赴永郡,并诣通永;至辛未秋间,谬为节府所招,蝉联数任。始于壬午之春,出就首府发审。依人蓬转,虽幸片席未寒,惟中间接眷北来,因内人所生子女,都付噩梦,不得已纳姬育子,今甫四龄。而比年手强眼花,日形衰惫,白头黄目,久客非宜,勉待秋凉,或俟春暖,准当料理归去。明知难以坐食,冀在本省觅得一枝,差胜天涯浪走耳。 小壻前在直省,历就府司幕席,今初入仕途,诸未谙练。且资斧缺少,需次维艰,倘有可以汲引之处,务恳垂青关照;但得旅食无虞,即可安心自效,感叨云谊,实无涯量。 二一三、谢山西方伯王招入幕 暌违矩范,几度蟾圆。依慕私忱,时劳梦毂!顷奉台翰,敬稔大人绩履崇膺,勋祺懋介,溥郇膏于三晋,渥帝眷于九重。骧首薇垣,良符慰颂。 湄识慙固陋,学愧迂疏,辱荷中丞知遇之深,并蒙大人吹嘘之力,加以居停怂劝,极思一遂登龙。惟湄卅载浪游,刻以先人窀穸未营,思归綦切;且晚年得子,尚在孩提,舍之远行,未免呱呱在念;挈之同往,又觉处处担心。是以曩岁张兰渚中丞,致信蒋相国,再四相招,未克应命;去冬那绎堂大府,情殷求旧,亦恐因此羁绊,婉为之辞。恨相逢之已晚,非托故以辞徵。顾以驽劣而见赏孙阳,惟有昂首长鸣,自呼负负耳! 二一四、复任问松到山东就馆 樽酒未寒,骊驹载道,念我良友,每饭不忘。昨承手翰先施,知十丈红渠,已与一泓潞水,交相辉映。而索居之感,亦复同之。追念畴曩,益增惘惘!弟以三生缘巧,适谐两姓之欢;惟不唱《附舟》,而日演《水斗》,觉从容顾曲,周郎的是可人矣。 二一五、致在直同乡官募捐资贴团拜经费 会馆之有团拜,仿古乡饮以联梓谊也。岁举董事六人,各捐制钱十千经理之。其或倦游归里,或远就出疆,则董事少而捐又多焉。行之既久,难以为继。今正吾乡之仕于斯者家于斯,客于斯者咸集馆舍,湄与家芦塘谢信斋议:醵资生息,以垂久远,同人皆以为可。顾事必要于图成,力难期于齐一,既多多而益善,即少少其奚嫌。惟望量为慨捐,速行寄省,俾得早权子母,以备岁需。从此取之不竭,永修春社之欢;如其用之有余,益见宾筵之盛矣。 二一六、复方秋槎 铃阁分携,燕鸿七度,每怀丰采,昕夕系之。前岁奉到惠函,即走晤蔡令亲,略知胜概。以因人碌碌,裁答久稽,想不咎其疏节也。顷复远劳芳讯,益稔动定罄宜,载膺多福。以金张之门第,擅王谢之才华,下帷则拾紫可操,筮仕则纡青尤易;何去何从,知必卓有定见矣。 弟通方乏术,守拙自安,蒙以卢厚山中丞幕次需才,谬为鄙人荐达,挚情念旧,感何可言!弟亦极愿依红,兼图良觌,奈因晚年得子,尚在孩提,远道依人,遽难割爱。且客燕已久,亦觉乡井是故,不便挈眷而行。曩者张兰渚、福久亭两中丞,先后相招,弟即未敢应命。九方幸遇,而伏枥自甘,此意唯阁下为能鉴谅耳。 二一七、贺河南粮道李生子 相思结远道,相见忽忘言;而阁下每过金台,情文备至,觉余欢之恋恋,更惜别之匆匆。正以尊事萦怀,拟泐数行奉候,适居停白太守出示手翰,敬悉育麟大喜!此阁下所殷盼,亦知好所共期,遥瞩长庚,同深忭舞!惟汤饼筵开,不使殷羡老躬与其盛,良以瓜棉椒实,衍庆方长,补之欲俟异日耳。长日课闲,因时遣兴,零红剩绿,点也何如? 二一八、慰河南粮道李丧母 去年秋冬之间,承惠包瓜,载颁大作;旋更岁籥,复锡兼金。叨隆贶之有加,实铭情于无已! 新正恭值老大人宏开寿宇,方以一函将贺,即闻鹤讣惊传,得耗之余,逾常错愕!犹忆前岁,迎来鸠杖,无异神仙;喜接莲趺,都称生佛;何图日月未几,倏以香山之九,上归瀛岛之三。伏稔大人孝本性成,慕同孺切,乍惊心于风木,自痛恋夫春晖。顾老大人诰晋五花,寿跻八秩;而大人石渠望重,绣斧勋高,木庭训以大显扬,亦已备极恩荣,无少缺憾。尚祈俯循中制,勉切哀思,以慰在天之望。 湄因封圻远隔,未获躬诣灵帏,一申叩奠,湘波渺渺,愧悼俱深!肃泐布唁,并候素履,统惟垂鉴,不尽所怀。 二一九、贺方秋槎明府将得缺并复荐仆 停云在望,落月增怀。巧夕前潘纪赍到琅函,藉悉二兄鼎祉弥隆,荣选在迩,绍名门之簪绂,奋皇路以腾骧。即看一县花明,春风先到;更卜九霄日近,浓露重霑。欣贺之私,有难笔述! 弟毡还依旧,席尚可温,惟是老大依人,息肩无日。而故乡风景,亦复今昔殊观,一片心旌,去留莫定,令人目送归鸿,羡彼自在矣。 笠山病痊引见,奉旨以同知选用,一阶顿阻,五马不前。现尚裁减旧人,势难荐用新进,潘纪另容留意。 二二〇、复贺饶阳县查午节 久违芝范,时切葵悰。际彩缕之初悬,适瑶笺之远贲;藉稔阁下政熙槐午,瑞集蒲辰,于携琴载鹤之余,饶沈李浮瓜之兴。缅兹雅抱,曷胜颂私! 舍侄恬园,谬邀青及,欣遂红依,乃曳残韵于别枝,遽委香泥于旧巷,蝉联难卜,燕睇弥殷。 弟碌碌因人,劳劳故我,猥承记注,重丹谨志先施,敬壁撝谦,尺素还嫌后至。 二二一、谢满城县陈惠鸭鸡酒笋 岁内承惠多仪,正初复劳枉顾。凫知水暖,刚逢江上之春,雉列山肴,不作镜中之舞。更喜青州从事,挟以俱来。并参玉版禅师,味之免俗。拜嘉志感,属餍铭心。祗以日在冗场,未获抠衣趋谢,叨在挚爱,定不以疏略责之也。 二二二、与章雨岩 饧箫风暖,忽到清明,伏稔履候胜常,足慰鄙人遐企。省僚更代,新政必多,因人成事者,又未识画眉深浅矣。 吕大尹相得有素,安陵五十里,而遽作荆州之请,则弟之未能免俗也。幸为婉致,使璧归而不失秦欢,感何如之! 二二三、与税关司马邵 春云如粉,春雨如丝,久客乍归,兴当不浅!未识大弦嘈嘈,小弦切切,能和其声而不狂否? 苏冶堂归自完县,嘱将券据检寄,子母并偿;过此则花事阑珊,又将他适矣。 二二四、谢满城县陈惠食物 槐绿成阴,清浮芝简;榴红似火,艳映筠笼。豆岂能容?风味无殊麟脯;貂何须换?色香倍胜鹅黄。载烹天上之月团,非梅渴止;巧制人间之灵药,与艾功侔。累饮德于赠遗,益怀惭于报称。数行申谢,再拜铭心。 二二五、辞谢冯璞山诸友拟刻信稿 远辱手翰,以仆平素笔札,有当英盼,猥欲付之梨枣,既惭且感!顾仆幼而失学,壮而饥驱,佣食多年,文理荒秽;若以之问世,是写无盐之照,而图螭魅之形,岂不供人喷饭?此举万万不可,幸为藏拙,则诸君之爱我多矣。 二二六、辞冯二槐回里 庚寅春杪,乘濮文霞司马调赴粮台,曾泐一函,托其由迪化州转寄。嗣于十一月间,复奉手翰,知为璧都护奏调,前往叶尔姜;未蒙提及前函,不知浮沈如何?今夏阅邸抄,又知随赴喀城,伏想起居健适。儒生读万卷书,立功万里外,此不遇而遇之时也。即日仰沐恩纶,赐环复职,当不负故人殷盼矣! 弟久离乡井,日切思归,年复一年,因循不果。兹以桑榆向晚,精力渐衰,幼子病妻,滞留非计。且遇风吹别调,亦不肯以霓裳旧谱,翻作移宫换羽之音;因于六月间,固辞府席,准拟七月廿六日,买好挈眷南下。自念生平一无所长,惟视公如家事,待友以实心,官幕两途,犹有余恋。客游四十四载,临去不落声名,到家可支饘粥,自慰以此,告慰亦以此。惟与阁下缔交最久,相得最深,往岁折柳赠行,已难为别,此日挂帆独去,愈觉伤离。“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殆为我两人咏之矣!附呈俚句,聊志别怀;数行藉问近安,客次诸维珍重不既。 二二七、谢丰润县欧阳送程仪 顷得报章,并颁雅什,情真语挚,意绪缠绵,奚啻阳关三叠!而数十年名士宰官,犹屈郎署,更不禁为阁下增慨也。并荷绮情缱绻,远赐赆仪,于郊寒岛瘦之时,分饲鹤悬鱼之俸,在与者不以为惠,而取者得毋伤廉耶? 弟去此而归,半因家事萦怀,半为事情异昔,得抛鸡肋,转觉心安,诚不欲以铮铮者作绕指柔也。从兹息影蓬庐,不与世事,灯红课子,瓮绿留宾,于此亦稍得佳趣。所难忘者,平日流连文讌,徵逐歌场,为不可复耳。专泐复谢,并侯升安,临楮依切。 二二八、辞易州刺史陆回里 翩翩者书耶?披简叨八行之赠;青青者柳耶?题衿感三叠之遗。承挚爱之殷拳,矢中藏而蕴结;祗以鸟飞已倦,未免思归,兼之花样异时,尤宜藏拙。数声风笛,行矣言旋;半舫秋江,载将离恨。倘异日堂开绿野,拟相寻陆氏之庄;知君家门对青山,更不惮许行之踵。专泐布复,并候升祺。 二二九、示恬园侄 幕之有宾,即古长史参军,如昌黎所云温生石生,为乌大夫罗致者流;虽系辟佐藩镇,间亦通籍于朝。近则以值相招,以力自食,等诸孟尝门客矣。然道以人重,事在人为;果使砥行植品,积学多才,彼印累而绶若者,未尝不礼貌加之,腹心倚之。若不检于行,不忠其事,骨肉尚难取信,衾影亦觉怀惭,无怪朝下榻而暮割席也。予游食四十余年,兢兢以此自勗;今将归去,因汝尚知自好,故走笔及之,尤望汝终身行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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