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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可能人人都做过春秋大梦。人们在梦醒回忆梦境时往往会付之一笑，可尘世间偏偏有人对梦境信以为真，这方面明武宗朱厚照可算是一个典型。正由于明武宗错把梦境当现实，引出了下面这桩荒唐事并因此明朝差点亡国。
朱厚照称帝不久，在龙床上做了个奇怪的梦：有个满脸横肉的赤膊屠夫手拿一把鲜血淋淋的杀猪刀正在宰杀一头泪水涟涟的老母猪，老母猪疼得撕心裂肺地直叫唤。更奇怪的是，老母猪每痛苦地叫唤一声，他就浑身上下如被刀砍斧削一般，疼痛难忍，直到梦醒许久，仍疼痛不止。贴身大太监刘瑾听到正在午睡的武宗在龙床上大呼小叫，喊叫声很是凄惨。惊慌失措的刘瑾以为皇上被潜入乾清宫的刺客谋害，忙率领几十名值守在宫外的御林军蜂拥而至。刘瑾和众多勤王护驾的御林军并没看到刺客，只见皇上一人大汗淋漓、惊恐万状地独坐在御榻上。机灵鬼刘瑾知皇上梦魇了，他挥挥手驱散了御林军。见四下无人，他才小心翼翼地问武宗：“皇上，您这是咋了？”惊魂未定的武宗这才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怪梦讲给刘瑾听。刘瑾眼珠子一转，刚想开口说话，又蓦地紧闭双唇，再不吭声。武宗见刘瑾欲言又止，不耐烦地说：“混账东西，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少在朕面前装神弄鬼。”见皇上准他大胆讲话，刘瑾这才诚惶诚恐地说：“皇上，您想想看，圣上属猪，又姓朱，朱猪同音，至于圣上梦中见猪被杀戮而疼在龙身的原因，就不用小人多说了吧。”这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武宗一听就明白了，他想，敢情这猪是俺老朱家的吉祥物哇，杀猪于皇家大不利呀。武宗又想，既然杀猪于皇家不利，那咋办呢？想到这，武宗笑了，心想，朕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天底下还有我正德皇帝办不到的事么？朕干脆下一道圣旨，禁止天下百姓蓄猪养猪买猪卖猪和杀猪，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第二天，在上早朝时，武宗向文武百官讲了自己欲下“禁猪令”之事。王守仁、刘健等大臣忙奏本上疏，恭请皇上不要下这样一道令天下百姓无所适从的圣旨。狡诈机警、善于献媚的弄臣江彬见武宗一脸不悦，忙率一伙见风使舵的朝臣联名上奏，恳请皇上早降“禁猪令”，以安江山社稷，造福天下百姓。这样迎合圣意的奏本武宗哪有不准之理？于是，在混账皇帝和谄媚众臣的配合下，滑天下之大稽的大明“禁猪令”就这样昭告天下了。但，禁猪总要找个理由吧，于是，武宗一拍脑袋，便想出个忽悠天下百姓的理由。武宗说：“豕肉类人肉也，食之不吉，故禁之。”
“禁猪令”颁布实施后，可坑苦了天下百姓和大大小小的饭馆，更坑苦了靠养猪卖猪谋生的养猪专业户。但大活人怎能让尿给憋死？于是猪肉加点调料冒充牛肉驴肉的事就层出不穷了。但皇上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派心腹太监刘瑾、钱宁亲自主抓“禁猪令”落实，并亲授这对阉货尚方宝剑，在全国范围内强推“禁猪令”，违令者严惩不贷。若官吏胆敢以身试法，偷吃猪肉，轻则降职丢官，重则流放甚至杀头；若百姓胆敢偷食买卖猪肉者，轻则流放在外，永世不得还乡，重则杀头甚至灭门。在如此蛮不讲理的高压态势下，因猪而获罪、仇恨朝廷的人越来越多，致使大明王朝处于怨声载道、风雨飘摇之中。当代大贤、朝廷重臣王守仁见铁打的大明江山眼看就要因猪而土崩瓦解，急如热锅之蚁。他急忙晋见刘良女，请她出面力挽狂澜。刘良女是谁？说起此人，大大有名，她是集明武宗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刘贵妃。刘贵妃此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夜，刘贵妃与武宗鱼水之欢后，见龙颜大悦，便借机大吹枕边风，恭请武宗收回“禁猪令”。刘贵妃万万没想到，平时舍不得动她一手指头的武宗竟甩手掴她个大耳光，起身扬长而去。第二天上早朝时，余怒未消的武宗将夜掴刘贵妃之事告知诸臣。从此，再无人胆敢逆龙鳞，犯颜直谏请武宗废除“禁猪令”了。
武宗见朝野再无人敢非议“禁猪令”了，心里乐开了花。这天，暂住留都南京的武宗酒后游兴大发，便带了百多名御林军骑马直奔离南京几十里路的栖霞山。谁知，在荒凉的栖霞山一个小山坳里竟有人蓄养了几千头猪。这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养猪人姓屠名光，原是个杂耍艺人，靠说书和变戏法谋生。后见在“禁猪令”的打击下，世人纷纷低价抛猪，便反其道而行之，廉价收购大量生猪存栏，欲待风头过后再高价抛猪，狠狠地猛赚一笔。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藏在深山人不知鬼不觉的养猪场竟被闯山的武宗撞见了。
当屠光被虎狼般的御林军押到御前时，他知道自己活到头了。他心想，闯皇宫是死，睡娘娘也是死，爷今天死也死个痛快！这时，他突然想起南朝刘宋王朝时，艺人崔二爷痛骂昏君刘昱的故事。想到这，屠光未等武宗嘴里的“剐”字出口，便指着武宗的鼻子大骂，他一鼓作气、抑扬顿挫地骂了足有半个时辰，骂得御林军目瞪口呆，骂得武宗洗耳恭听。为何武宗心甘情愿地挨骂并制止御林军“动粗”？是因为屠光骂得太有水平了，只听他一会儿用四川话开骂，一会儿又用河北话开骂，骂来骂去，将天下各州各府的方言都用上了。这还不算，屠光还用真嗓和假嗓模仿各地城乡男女老少的声音开骂，骂声或高或低，语速或急或缓，甚是好听，俏皮话、村话张口就来，且越说越有趣，越说越精彩。这还不算完，屠光还模仿八哥、鹦鹉的声调骂武宗。屠光是想告诉武宗，你这个混账皇帝猪狗不如，爷今天不但代表天下各州各府的百姓骂你，我还代表八哥、鹦鹉等会说人话的动物骂你这个披着人皮的活畜牲！
二十来岁的武宗几时听过这“彩口”？他早忘了是在挨骂，倒沉浸在这极富艺术性的美妙骂声中。他为了能经常享受这种悦耳的“彩口”，便眉开眼笑地将屠光接入宫中，待若上宾。死里逃生的屠光心想，我应利用这歪打正着的天赐良机，劝武宗废除祸国殃民的“禁猪令”。于是，屠光自入乾清宫后，便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武宗。他教武宗杂耍和魔术，哄得武宗龙心大悦。见时机成熟，屠光在一次伴君闲聊时对武宗说，若论起家世，他与皇室还有点渊源。见武宗对这话颇感兴趣，屠光接着说，他有个表舅叫王七，曾被太祖皇帝朱元璋封为“逍遥王”。屠光还说，有一次，王七在一次讨饭途中偶遇因战败而藏在荒山破庙中的朱元璋。其时，朱元璋因疲劳过度，腹中乏食，已无力举步，王七便将讨来的一碗猪头肉送给他吃，使朱元璋很快就恢复体力。朱元璋其时已是濠州起义军首领郭子兴麾下的一员骁将，临别时，王七将好不容易才积下的几钱碎银子为朱置了身行头，并将所余碎银悉数相赠，助朱平安找到旧部。武宗说，他也听先帝说过此事。屠光又趁热打铁地说，猪乃肉食佳品，当年精疲力竭的太祖皇帝因吃了一碗猪头肉而龙行虎步，赶回旧部便是明证。武宗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
过了不久，留守京师的内阁大学士杨廷和得知屠光劝武宗废除“禁猪令”，武宗有所触动一事，便斗胆上了一道《请免禁杀猪疏》。武宗准奏。至此，亘古未有的荒唐“禁猪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来源:《文史天地》杂志总第2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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