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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林多明媚，春鸟亦多哀。
偶然在胡同身处的国学堂，听到有咿呀学语的小孩子吟诵唐诗：昔人已乘黄鹤去，黄鹤一去不复返——听得这一句，顿时想起一位故人。
几年前的那天仲春，故人猝然离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一路狂飙，接通电话，我傻了，忘记了脚下的输送带，重重摔在跑步机上。今天，摸摸脑后的伤疤，硬硬的还在。
斯人已去，我想告诉远在天国的朋友，这几年，我过得也不开心。逝者已吞声，生者长恻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为草芥为尘垢。转身极难，可是，生者又何尝容易哉？金刚泡影雨露闪电，人生苦短，为欢几何？
此数年，肠一日而九回，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所往。
我也许一直活在失去的恐惧中，活在爱分离的焦虑中，我试图通过码字、弈棋、茶道、习拳来平复自己，我以为是我骨子里酷爱这些传统的事物，我今天才算看清了自己，我只是一个岁月的胆小鬼，惊恐地目睹了时间的钢锯撕裂了生活的巨幅玻璃，那些平静的笃定的有序的全部破碎，剩下一堆扎破手的残渣余屑。
今天，我在旷野中看到一朵月季花，可惜卧倒在青青麦苗的田埂旁。农人嗔道：哪个天杀的开车的司机，急不择路碾了一朵花。
一朵花摇曳凋零，或者弯曲夭折，纵然有千种发愿，也无法令其明艳如初。我以为念旧是件好品德，可是怜惜旧时光追思曾经，于当事人者，只是一种虐心蚀骨的酷刑。我拒绝遗忘，害怕放弃，我固执地把忘却当作背叛，可是大雪无痕，多少相思多少恸问也留不下零星的雪泥鸿爪。
失去的恐惧像浓厚的雾眯住了眼睛，尘埃沾染了心灵的明镜台。如此反反复复明明灭灭，未必就是对的。
那些意外那些小劫，好似一个莽撞的匠人，抡起重锤在砸钉子。许多夜晚，我听得到那些咣咣咚咚叮叮的锤音。是时候了，我决计要拔出这些钉子。春色满园，我要作一位忍者，一位勇者，坐定在花丛中，坦露臂膀，涂抹药水，一刀剥下去，剜出这些锈迹斑斑带着血丝的钉子。
不能再逃离了。所有的失去，只是为了提醒我们更惜福更欣喜更有尊严地活着，我想畏惧失去惮怕生死忐忑无常取舍两难的人，不只我一个，不独我一人，惟愿我的文字可下酒可作长歌可与尔沽浆浇灭心头愁。
旧时光，我告诉你，我已经撕碎了返程的车票，我不回去了，后会无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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