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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宾客嘉话录》唐·刘禹锡 韦绚

 张官营老军 2016-03-27

唐· 韦绚

提要并序
 
提要

    《刘宾客嘉话录》一卷,唐韦绚撰。绚字文明,京兆人。《唐书·艺文志》载韦绚《刘公嘉话录》一卷。注曰:绚,执谊子也。咸通义武军节度使刘公万禹也。《宋史·艺文志》则载绚《刘公嘉话》一卷,又《宾客嘉话》一卷。《刘公嘉话》当即此书,《宾客佳话》则诸家著录皆无之。当由诸书所引或称《刘公嘉话》,或称《刘宾客嘉话》,故分为二书,又误脱刘字耳。诸史艺文志未有荒谬於《宋史》者,此亦一徵矣。此本载曹溶《学海类编》中。前有大中十年绚自序,称为江陵少尹时,追述长庆元年在白帝城所闻於刘禹锡者。末有乾道癸巳卞圜跋,称《新唐书》多采用之,而人罕见全录,家有旧本,因鋟版於昌化。则此本当从宋刻录出。然赵明诚《金石录》引此书中所载武氏碑失其龟首,及灭去武字事,力辨其妄,而此本无此条。考《太平广记》一百四十三卷引此事,云出《戎幕闲谈》,或明诚以是书亦韦绚所作,偶然误记。(案:《续说郛》载《戎幕闲谈》亦有此条,知为明诚误记,非《太平广记》之误。)至所载昭明太子胫骨一条,人腊一条,卢元公病疸一条(案:此本删去卢字,直作元公),蜀王琴一条,李勉百衲琴一条,碧落碑一条,狸骨方一条,张憬藏书台字一条,张嘉祐改忻州一条,王廙《书画》一条,《戏场刺猬》一条,《汲冢书》一条,牡丹花一条,王僧虔书一条,陆畅《蜀道易》一条,魏受《禅碑》一条,张怀瓘《书断》一条,灊山九井一条,虎头致雨一条,五星浮图一条,宝章集一条,紫芝殿一条,王次仲化鸟一条,李约葬商胡一条,杨汝士说项斯一条,蔡邕《石经》一条,借船帖一条,飞白书一条,章仇兼琼镇蜀日女童为夜义所掠一条,寒具一条,昌黎生改金根车一条,辨迁莺字一条,谢太傅碑一条,《千字文》一条,郑虔《三绝》一条,郑承嘏遇鬼一条,尧女冢一条,白居易补银佛像一条,谢真人上升一条,皆全与李绰《尚书故实》相同,间改窜一二句,其文必拙陋不通。盖《学海类编》所收诸书,大抵窜改旧本,以示新异。遂致真伪糅杂,炫惑视听。幸所搀入者尚有踪迹可寻,今悉刊除,以存其旧。中昌黎生改金根车一条,王楙《野客丛书》引之,辨迁莺字一条,黄朝英《缃素杂记》引之,亦均作刘禹锡《嘉话》,或一事而两书互见。疑以传疑,姑并存之。虽残阙之馀,非复旧帙,然大概亦十得八九矣。

 

原序

       絢少陸機入洛之三歲,多重耳在外之二年,自襄陽負笈至江陵,挐葉舟,升巫峽,抵白帝城,投謁故贈兵部尚書賓客中山劉公二十八丈,求在左右學問。是歲長慶元年春,蒙丈人許措足侍立,解衣推食,晨昏與諸子起居,或因宴命坐,與語論,大抵根于教誘,而解釋經史之暇,偶及國朝文人劇談,卿相新語,異常夢話,若諧謔卜祝,童謠佳句。即席聽之,退而默記,或染翰竹簡,或簪筆書紳,其不暇記,因而遺忘者,不知其數,在掌中梵夾者,百存一焉。今悉依當時日夕所話而錄之,不復編次,號曰《劉公嘉話錄》,傳之好事,以為談柄也。時大中十年二月,朝散大夫江陵少尹上柱國京兆韋絢序。


正文

       張巡之守睢陽,玄宗已幸蜀,胡羯方熾,城孤勢蹙,人困食竭,以紙布切煮而食之,時以茶汁和之,而意自如。其《謝加金吾將軍表》曰:“想峨嵋之碧峰,豫遊西蜀;追綠耳于玄圃,保壽南山。逆賊祿山,迷逆天地,戳辱黎獻,膻臊闕庭。臣被圍四十七日,凡一千二百餘陣。主辱臣死,當臣致命之時;惡稔罪盈,是賊滅亡之日。”其忠勇如此。又激勵將士,嘗賦詩曰:“接戰春來苦,孤城日漸危。合圍侔月暈,分守效魚麗。屢厭黃塵起,時將白羽揮。裹瘡猶出陣,飲血更登陴。忠信應難敵,堅貞諒不移。無人報天子,心計欲何施。”又《夜聞笛》詩曰:“岧嶢試一臨,虜騎俯城陰。不辨風塵色,安知天地心。營開星月近,戰苦陣雲深。旦夕更樓上,遙聞橫笛吟。”時雍丘令令孤潮以書勸誘,不納。其書有曰:“宋七昆季、衛九諸子,昔斷金成契,今乃刎頸相圖”云云。時劉禹錫具知宋衛,耳剽所得,濡毫有遺,所冀多聞補其闕也。又說,許遠亦有文,其祭纛文,為時所稱。所謂“太一先鋒,蚩尤後殿,蒼龍持弓,白虎捧劍。”又祭城隍文云:“眢井鳩翔,危堞龍攫。”皆文武雄健,志氣不衰,真忠烈之士也。劉禹錫曰:此二公天贊其心,俾之守死善道。向若救至身存,不過是一張僕射耳。則張巡、許遠之名,焉得以光揚于萬古哉!巡性明達,不以簿書介意。為真源宰,縣有豪華南金,悉委之。故時人語曰:“南金口,明府手。”及巡聞之,不以為事。

  為詩用僻事,須有來處。宋考功詩云:“馬上逢寒食,春來不見餳。”常疑此字,因讀《毛詩》鄭箋說簫處注云:即今賣餳人家物,六經惟此注中有“餳”。吾緣明日是重陽,欲押一“餻”字,續尋思六經竟未見有“餻”字,不敢為之。嘗訝杜員外“巨顙拆老拳”,疑“老拳”無據,及覽《石勒傳》:“卿既遭孤老拳,孤亦飽卿毒手”,豈虛言哉?後輩業詩,即須有據,不可率爾道也。

  刑部侍郎從伯伯芻嘗言:某所居安邑里巷口有鬻餅者,早過戶,未嘗不聞謳歌而當壚,興甚早。一旦,召之與語,貧窘可憐。因與萬錢,令多其本,日取餅以償之。欣然持鏹而去。後過其戶,則寂然不聞謳歌之聲。謂其逝矣。及呼,乃至,謂曰:“爾何輟歌之遽乎?”曰:“本流既大,心計轉粗,不暇唱《渭城》矣。”從伯曰:“吾思官徒亦然。”因成大噱。

  永徽中,盧齊卿暴死,及蘇,說見其舅李某為冥司判官,有吏押案,曰:“宇文融合為宰相。”舅曰:“宇文融豈堪作宰相?”吏曰:“天符已下,數日多少即由判官。”舅乃判一百日。既拜,果百日而罷。公因曰:“官不前定,何名真宰?”

  崔丞相造布衣時,江左士人號曰“白衣夔”。時有四人,一是盧東美,其二遺亡。崔左遷在洪州,州帥曹王將辟為副。時德宗在梁,奏的合過,況曹王有功,且親也。時有趙山人,言事多中。崔問之,曰:“地主奏某為副使,且的過否?”對曰:“不過。”崔詰曰:“以時以事,必合得過也。”山人曰:“卻得一刺史,不久敕到,更遠于此。”崔不信,再問。曰:“必定耳。州名某亦知之,不可先言。”且曰:“今月某日敕到,必先吊而後賀。”崔心懼久之,蓋言某日即崔之忌日也。謂趙山人曰:“言中奉百千,不中則輕撻五下,可乎?”山人笑曰:“不合得崔員外百千,只合得崔員外起一間竹屋。”其語益奇。又問之,“且我有宰相分無?”曰:“有。”崔曰:“遠近?”曰:“只隔一兩改官,不至三矣。”及某日私忌,洪州諸僚皆知其說,是日,悉之江亭,將慰崔忌,眾皆北望人信。至酉時,見一人從北岸袒而招舟,急使人問之,乃曰:“州之腳力。”將及岸,問曰:“有何除改,且有崔員外奏副使過否?”曰:“不過,卻得虔州刺史,敕牒在此。”諸公驚笑。其暮,果先慰而後賀焉。明日,說于曹王。曹王與趙山人鏹百千,不受,崔為起竹屋一間,欣然徙居之。又謂崔曰:“到虔州後,須大經一段恐懼,即必得入京也。”既而崔舅源休與朱泚為宰相,崔憂間,堂帖追入,甚憂惕。時故人竇參作相,拜兵部郎中,俄遷給事中平章事,與齊映相公同制。

  又曰:薛邕侍郎有宰相望。時有張山人善相,崔造相公方為兵部郎中,與前進士姜公輔同在薛侍郎坐中。薛問張山人曰:“坐中有宰相否?”心在己身多矣。張曰:“有。”薛曰:“幾人?”曰:“有兩人。”薛意其一人即己也。曰:“何人?”曰:“崔、姜二人,必同時宰相。”薛訝忿之,嘿然不樂。既而崔郎中徐問張曰:“何以同時?”意謂姜公始前進士,己正郎,勢不相近也。曰:“命合如此,事須同時。仍郎中在姜之後。”後姜為京兆尹功曹,充翰林學士。時眾知涇將姚令言入城,的取朱泚,泚曾帥涇,得其軍心。乃上疏令防虞之。疏入十日,德宗幸奉天,悔不納姜言,遂於行在擢姜為給事中平章事。崔後姜半年以夕郎拜相。果同時而崔在姜後。離虔州後,第二改官拜官亦不差。而薛侍郎竟終于列曹,始知前輩不可忽後輩也。

  李丞相泌謂德宗曰:“肅宗師臣,豈不呼陛下為崽郎?”聖顏不悅。泌曰:“陛下天寶元年生,向外言改年之由或以弘農得寶,此乃謬也。以陛下此年降誕,故玄宗皇帝以天降至寶,因改年號為天寶也。”聖顏然後大悅。又韋渠牟曾為道士及僧,德宗問:“卿從道門,本師復是誰?”渠牟曰:“臣師李仙師,仙師師張果老先生。肅宗皇帝師李仙師,為仙帝。臣道合為陛下師,由跡微官卑,故不足為陛下師。”渠牟亦效李相泌之對也。

  德宗降三日,玄宗立于高階上,肅宗次之,代宗又次之,保母繈抱德宗來呈,色不白皙,耳僕前,肅宗、代宗旨不悅。二帝以手自下遞傳呈上,玄宗一顧之,曰:“真我兒也。”謂肅宗曰:“汝不及他。”又謂代宗曰:“汝亦不及他,仿佛似我。”既而在位二十七年,壽六十三。肅宗登位五年,代宗登位十五年。後明皇帝幸蜀,至中路,曰:“崽郎亦一遍到此來里。”及德宗幸梁,是驗也。乃知聖人應天受命,享國綿遠,豈徒然哉!

  劉希夷詩曰:“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其舅宋之問苦愛此兩句,知其未示人,懇乞,許而不與。之問怒,以土袋壓殺之。宋生不得其死,天報之也。

  逆胡將亂于中原,梁朝誌公大師有語曰:“兩角女子綠衣裳,卻背太行邀君王,一止之月必消亡。”“兩角女子”,“安”字也。“綠”者,“祿”字也;“一止”,正月也。果正月敗亡。聖矣,符誌公之寓言也。

  時張巡將雷萬春于城上與巡語次,被賊伏弩射之,中萬春面,不動。令狐潮疑是木人,詢問巡,知是萬春,乃言曰:“向見雷將軍,方知足下軍令矣。然其如天理何?”巡與潮書曰:“僕誠下材,亦天下一男子耳。今遇明君聖主,疇則屈腰。逢豺狼犬羊,今須展志”云云,“請足下多服續命之散,數加益智之丸,無令病入膏肓,坐視斧鑕也。”

  瓊州地名朐{月+忍},朐{月+忍}是蚯蚓也。其土多此蟲,蓋其狀物也。常至夜,江畔出其身,半跳于空中而鳴,其形朐{月+忍}。

  絢曰:“五夜者,甲、乙、丙、丁、戊,更相送之,今惟言乙夜與子夜何也?”公曰:“未詳。”

  大司徒杜公在維揚也,嘗召賓幕閑語:“我致政之後,必買一小駟八九千者,飽食訖而跨之,著一粗襴衫,入市看盤鈴傀儡足矣。”又曰:“郭令公位極之際,常慮禍及,此大臣之危事也。”司徒深旨,不在傀儡,蓋自污耳。司徒公後致仕,果行前志。諫官上疏,言三公不合入市。公曰:“吾計中矣。”計者,即自污耳。

  刑部侍郎從伯伯芻自王府長史三年為新羅使,始得郎中,朱紱。因見宰相,自言此事。時宰不知是誰,曰:“大是急流。”

  相國李司徒勉,為開封知縣尉捕賊時,有不良試公之寬猛,乃潛納人賄,俾公知之。公召告吏卒曰:“有納其賄者,我皆知之,任公等自陳首,不可過三日,過則舁櫬相見。”其納賄不良故逾限,而欣然自齎其櫬至。公令取石灰棘刺置于櫬中,令不良入,命取釘釘之,送汴河訖,乃請見廉使。使歎賞久之。後公為大粱節度使,人問公曰:“今有官人如此,公如何待之?”公曰:“即打腿。”

  上官昭容者,侍郎儀之孫也,儀子有罪,婦鄭氏填宮,遺腹生昭容。其母將誕之夕,夢人與秤,曰:“持之秤量天下文士。”鄭氏冀其男也。及生昭容,母視之,曰:“秤量天下,豈是汝耶?”口中嘔啞,如應曰“是”。

  李丞相絳,先人為襄州督郵,方赴舉求鄉薦。時樊司徒澤為節度使,張常侍正甫為判官,主鄉薦。張公知丞相有前途,啟司徒曰:“舉人中悉不如李某秀才,請只送一人,請衆人之資以奉之。”欣然允諾。又薦丞相弟為同舍郎。不十年而李公登庸,感司空之恩,以司空之子宗易為朝官。人問宗易之文于丞相,丞相戲而答曰:“蓋代。”時人因以“蓋代”為口實,相見論文,必曰:“莫是李三蓋代否?”丞相之為戶部侍郎也,常侍為本司郎中,因會,把酒請侍郎唱歌。李終不唱而哂之,滿席大噱。

  菜之菠棱者,本西國中,有僧自彼將其子來,如苜蓿、蒲陶,因張騫而至也。絢曰:“豈非頗棱國將來,而語訛為菠棱耶。”

  杜丞相鴻漸,世號知人。見馬燧、李抱真、盧新州杞、陸丞相贄、張丞相弘靖、李丞相藩,皆云並為將相,既而盡然。許、郭之徒又何以加也。又大司徒杜公,見張相弘靖,曰:“必為宰相。”貴人多知人也如此。

  范希朝將赴鎮太原,辭省中郎官,既拜而言曰:“郎中有事,但處分希朝。希朝第一遍不應,亦且恕;至第三遍不應,即任郎中員外下手插打得。”插打為造箭者插羽打幹,言攢箭射我也。

  公曰:“諸葛所止,令兵士獨種蔓菁者何?”絢曰:“莫不是取其才出甲者可生啖,一也;葉舒可煮食,二也;久居則隨以滋長,三也;棄去不惜,四也;回則易尋而采之,五也;冬有根可斸食,六也;比諸蔬屬,其利不亦博乎?”曰:“信矣。”三蜀之人今呼蔓菁為諸葛菜,江陵亦然。

  河東張嘉貞為平姚,見河東碑為文書甚佳。及還,面奏天后。天后對之,河東請去簾,曰:“臣出自寒微,今蒙召對。然咫尺天顏,猶隔雲霧,伏乞陛下去簾。”則天許之。事書史冊。

  蔡之將破,有水牛黑色入池浴,既出,身自白,皎然,唯頭不變;又有雀數百,同為一窠,皆絲絮為之;有群鳥同巢,一旦盡棄擲其鶵而去;有馬生牛蹄者。蔡州既平,憲宗命道士張某至境,置醮于紫極宮。宮本吳少誠生祠也,裴令公毀之為宮,有道士院,階前種麻,生高如墉,道士葺為藩屏。其醮日,霹靂麻屏兩片,下有穴五寸已來,有狸跡。尋之上屋,其蹤稍大如馬,亦如人足,直至屋上而滅。其韓碑石,本吳少誠德政碑,世與狄梁公碑對立。其吳碑亦流汗成泥,狄梁公碑如故。不十日中使至,磨韓之作而刊改制焉。

  公嘗于貴人家,見梁昭明太子脛骨,微紅而潤澤,豈非異也!又嘗見人臘長尺許,眉目手足悉具,或以為僬僥人也。

  元公鎮南海日,疽生於鬢,氣息惙然。忽有一年少道士直來房前,謂元公曰:“本師知病瘡,遣某將少膏藥來,可便傅之。”元公寵姬韓氏,家號靜君,遂取膏疾帖之于瘡上,至暮而拔,數日平復。于蒼黃之際,不知道士所來。及令勘,中門至衙門十餘重,並無出入處,方知是其異也。盛膏小銀合子,韓氏收得,後猶在。

  蜀王嘗造千面琴,散在人間。王即隋文之子楊秀也。

  李汧公勉,取桐絲之精者,雜綴為之,謂之百衲琴。用蝸殼為徽,其間三面尤絕異,通謂之響泉韻磐。弦一上可十年不斷。

  絳州碧落碑文,乃高祖子韓王元吉四男訓、誼、撰、諶。為先妃所制,陳惟玉書。今不知者,皆妄有指說。

  荀輿能書,嘗寫貍骨方,貍骨理勞方也。右軍臨之,謂之《貍骨帖》。

  昔中書令河東公開元中居相位,有張憬藏者能言休咎。一日,忽詣公,以一幅紙大書“台”字授公。公曰:“余見居台司,此意何也?”後數日,貶台州刺史。

  河東公出鎮并州日,上問:“有何事,但言之。”奏曰:“臣有弟嘉祐,遠牧方州,不記去處。手足支離,常繫念慮。”上因口敕“張嘉祐可忻州刺史。”忻州,河東屬郡,上意不疑,公亦不讓,豈非至公無隱,出于常限也。

  王平南,廙。右軍之叔也。善書畫,嘗謂右軍曰:“諸事不足法,唯書畫可法。”晉明帝師其畫,右軍學其書。

  京國頃歲街陌中有聚觀戲場者,詢之,乃二刺蝟對打令,既合節奏,又中章程。

  汲塚書,蓋魏安釐王時衛郡汲縣耕人于古塚中得之。竹簡漆書科斗文字,雜寫經史,與今本校驗,多有同異。耕人忘其姓名。

  世謂牡丹花近有,蓋以前朝文士集中無牡丹歌詩。公嘗言楊子華有畫牡丹處,極分明。子華北齊人,則知牡丹花亦久矣。

  王僧虔,右軍之孫也。齊高祖嘗問曰:“卿書與我書孰優?”對曰:“陛下書帝王第一,臣書人臣第一。”帝不悅。嘗以撅筆書,恐帝所忌故也。

  陸暢嘗謁韋皋,作《蜀道易》一首,句曰:“蜀道易,易於履平地。”皋大喜,贈羅八百匹。皋薨,朝廷欲繩其既往之事,復(開)〔閱〕先所進兵器,其上皆刻“之秦”二字。不相與者欲窘成罪名。暢上疏理之,云:“臣在蜀日,見造所進兵器『之秦』者,匠之名也。”由是得釋。《蜀道難》,李白罪嚴武作也,暢感韋之遇,遂反其詞焉。

  魏受禪碑,王朗文,梁鵠書,鍾繇鐫字,謂之三絕。古鐫字皆須妙于篆籀,故繇方得鐫刻。張懷瓘《書斷》曰:篆、籀、八分、隸書、草書、章書、飛白、行書,通謂之八體,而右軍皆在神品。右軍嘗醉書,點畫類龍爪,後遂為龍爪書。如科斗、玉箸、偃波之類,諸家共五十二般。

  舒州灊山下有九井,其實九眼泉也。旱則殺一犬投其中,大雨必降,犬亦流出焉。

  南山久旱,即以長繩系虎頭骨投有龍處。入水即掣不定。俄頃,雲起潭中,雨亦隨降。龍虎,敵也,雖枯骨猶能激動如此。

  五星惡浮圖佛像。今人家多圖畫五星,雜于佛事,或謂之禳災,真不知也。

  武后朝宰相石泉公,王方慶,琅耶王。后嘗御武成殿閱書畫,問方慶曰:“卿家舊法書帖乎?”方慶遂進自右軍已下至僧虔、智永禪師等二十五人各書帖一卷,命崔融作序,謂之《寶章集》,亦曰《王氏世寶》。

  今延英殿,紫芝殿也,謂之小延英。苗韓公居相位,以足疾,步驟微蹇。上每于此待之。宰相傳小延英,自此始也。

  八分書起于漢時王次仲。次仲有道術,詔徵聘,于車中化為大鳥飛去,遺二翮于山谷間。今有大翮山,小翮山偶忘其處。

  李約嘗江行,與一商胡舟楫相次。商胡病,固邀與約相見,以二女托之,皆異色也,又遺一大珠,約悉唯唯。及商胡死,財寶數萬,約皆籍送官,而以二女求配。始殮商胡時,自以夜光含之,人莫之知也。後死胡親屬來理資財,約請官司發掘驗之,夜光在焉。其密行有如此者。

  楊祭酒愛才公心,嘗知江表之士項斯,贈詩曰:“度度見詩詩總好,及觀標格勝於詩。平生不解藏人善,到處相逢說項斯。”項斯由此名振,遂登高科。

  東都頃年創造防秋館,穿掘多得蔡邕鴻都學所書石經,至今人家往往有之。

  王內史《借船帖》,書之尤工者也。盧公尚書寶惜有年矣。張賓獲致書借之,不得。云:“只可就看,未嘗借人。”盧公除潞州,旌節在途,才數程,忽有人將書帖來就公求售。閱之,乃《借船帖》也。公驚異,問之。云:“盧家郎君要錢,遣賣耳。”公嗟訝移時,不問其價,還之。後不知落何處。

  飛白書始于蔡邕,在鴻都學見匠人施堊帚,遂創意焉。梁子雲能之。武帝謂曰:“蔡邕飛而不白,羲之白而不飛,飛白之間,在卿斟酌耳。”

  章仇兼瓊鎮蜀日,仇嘗設大會,百戲在庭,有十歲女童,舞于竿杪,忽有物狀如雕鶚,掠之而去。群眾大駭,因而罷樂。後數日,其父母見在高塔上,梯而取之,則神形如癡。久之方語,云見壁畫飛天夜叉者,將入塔中,日飼果食飲饌之類,亦不知其所自。四日方精神如初。

  傳記所傳:漢宣帝以皂蓋車一乘,賜大將軍霍光,悉以金較具。至夜,車轄上金鳳凰輒亡去,莫知所之,至曉乃還。如此非一,守車人亦嘗見。後南郡黃君仲,北山羅鳥,得鳳凰子,入手即化成紫金,毛羽冠翅,宛然具足,可長尺餘。守車人列云:“今月十二日夜,車轄上鳳凰俱飛去,曉則俱還,今日不返,恐為人所得。”光甚異之,具以列上。後數日,君仲詣闕上金鳳凰子,云:“今月十二日夜,北山羅鳥所得。”帝聞而疑之,以置承露盤上,俄而飛去。帝使尋之,直入光家,止車轄上,乃知信然。帝取其車,每遊行輒乘禦之。至帝崩,鳳凰飛去,莫知所在。嵇康詩云:“翩翩鳳轄,逢此網羅”,正謂此也。

  昔東海蔣潛,嘗至不其縣,路次,林中遇一屍,已臭爛,鳥來食之,輒見小兒長三尺驅鳥,鳥飛起,如此非一。潛異之。看見屍頭上著通天犀纛,揣其價,可數萬錢,潛乃拔取。既去,眾鳥爭集,無通驅者。潛以此纛上晉武靈王晞,晞薨,以襯眾僧。王武剛以九萬錢買之,後落褚太尉處,復以餉齊故丞相豫章王。王薨後,內人江夫人遂斷以為釵。每夜輒見一兒繞床啼叫,云:“何為見屠割,天當相報。”江夫人惡之,月餘乃亡。

  石季龍少好挾彈,其父怒之,其母曰:“健犢須走車破轅,良馬須逸鞅泛駕,然後能負重致遠。”蓋言童稚不奇不慧,即非異器定矣。

  人言鶴胎生,所以賦云“胎化仙禽”也。今鸕鷀亦是胎生,《抱朴子》、《本草》說同,此豈亦仙禽者乎?絢曰:“但恐世只知鶴胎生,不知鸕鷀亦是胎生,鶴便謂胎生也。若緣鸕鷀食腥魚,雖胎生不得與鶴同,今見養鶴者說其鶴食腥穢更甚于鸕鷀,若以色黑于鶴,則白鶴千萬年方變為玄鶴,又何尚焉?”公笑曰:“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其鸕鷀之謂乎?”絢曰:“鶴難見也,鸕鷀易見也,世人貴耳而賤目之故也。若使鸞鳳如鶴之長見,即鶴亦如鸕鷀矣。以少為貴,世不以見為聖為瑞而貴之也。所以陳標詠蜀葵詩云:『能共牡丹爭幾許,得人憎處只緣多。』鸕鷀之謂也。”

  劉僕射晏五鼓入朝,時寒,中路見賣烝胡之處,勢氣騰輝,使人買之,以袍袖包裙帽底啖之,且謂同列曰:“美不可言,美不可言。”

  王承昇有妹,國色,德宗納之,不戀宮室,德宗曰:“窮相女子。”乃出之。敕其母兄:不得嫁進士朝官,任配軍將作親情。後適元士會,因以流落。真窮相女子也。

  韓十八愈,直是太輕薄,謂李二十六程曰:“某與丞相崔大群同年往還,直是聰明過人。”李曰:“何處是過人者?”韓曰:“共愈往還二十餘年,不曾共說著文章,此豈不是敏慧過人也?”

  韓十八初貶之制,席十八舍人為之詞曰:“早登科第,亦有聲名。”席既物故,友人曰:“席無令子弟,豈有病陰毒傷寒而與不潔吃耶?”韓曰:“席十八吃不潔太遲。”人問之何也,曰:“出語不是。”蓋忿其責辭云“亦有聲名”耳。

  元載將敗之時,妻王氏曰:“某四道節度使女,十八年宰相妻,今日相公犯罪,死即甘心;使妾為舂婢,不如死也。”主司上聞,俄亦賜死。

  王縉之下獄也,問頭云:“身為宰相,夜醮何求?”王答曰:“知則不知,死則合死。”

  元載於萬年縣佛堂子中謁主者,乞一快死也。主者曰:“相公今日受些子污泥,不怪也。”乃脫穢襪塞其口而終。

  公曰:盧華州,予之堂舅氏也,嘗於元載相宅門見一人,頻至其門,上下瞻顧。盧疑異人,乃邀以歸,且問元載相公如何,曰:“新相將出,舊者須去,吾已見新相矣,一人緋,一人紫,一人街西住,一人街東住,皆慘服也。然二人俱身小而不知姓名。”不經旬日,王、元二相下獄。德宗將用劉晏為門下,楊炎為中書,外皆傳說必定,疑季子之言不中。時國舅吳湊見王、元事訖,因賀德宗而啟之曰:“新相欲用誰?”德宗曰:“劉、楊。”湊不語。上曰:“吾舅意如何?言之無妨。”湊曰:“二人俱曾用也,行當可見,陛下何不用後來俊傑。”上曰:“為誰?”吳乃奏常袞及某乙。翌日,並命拜二人為相,以代王、元,果如季子之說,緋紫短長,街之東西,無不驗也。

  趙相璟之為入蕃副使,謂二張判官曰:“前幾里合有河,河邊柳樹下合有一官人,着慘服立。”既而悉然。“官人”,置頓官也。二張問之,趙曰:“某年三十前,已夢此行,亦不怨他時相。”趙相將薨時,長安諸城門金吾官見一小兒衣豹犢鼻,攜五色繩子,覓趙相。其人見者知異,不經旬日,趙相薨。

  公曰:杜相鴻漸之父,名鵬舉,父子而似兄弟之名,蓋有由也。鵬舉父嘗夢有所之,見一大碑,云是宰相碑,已作者金填其字,未作者刊名于上。杜問曰:“有杜家兒否?”曰:“有,任自看之。”記得姓下是鳥偏傍、曳腳,而忘其字,乃名子為鵬舉,而謂之曰:“汝不為相,即世世名鳥邊而曳腳也。”鵬舉生鴻漸,而名字亦前定矣,況其官與壽乎?

  袁德師,給事中高之子也。九日出糕,謂人曰:“某不敢吃,請諸公破除。”且言是其先諱,良久低頭,然語多不可具載。

  楊國忠嘗會諸親,時知吏部銓事,且欲大噱以娛之。已設席,呼選人名引入於中庭,不問資序,短小者道州參軍,鬍者湖州文學。簾中大笑。

  盧新州為相,令李揆入蕃,揆對德宗曰:“臣不憚遠使,恐死于道路,不達君命。”上惻然,欲免之,謂盧相曰:“李揆莫老無?”杞曰:“和戎之使,須諳練朝廷事,非揆不可。且使揆去,向後差使小於揆年者,不敢辭遠使矣。”揆既至蕃,蕃長曰:“聞唐家有一第一人李揆,公是否?”揆曰:“非也。他那個李揆,爭肯到此。”恐其拘留,以此誣之也。揆門戶第一,文學第一,官職第一。致仕東都,大司徒杜公罷淮海入洛,見之,言及頭頭第一之說。揆曰:“若道門戶,門戶有所自,承餘裕也。官職,遭遇爾。今形骸凋悴,看即下世,一切為空,何第一之有?”

  德宗降誕日,內殿三教講論,以僧監虛對韋渠牟,以許孟容對趙需,以僧覃延對道士郗惟素。諸人皆談畢。監虛曰:“臣請奏事:玄元皇帝,我唐天下之聖人;文宣王,古今之聖人;釋迦如來,西方之聖人;今皇帝陛下是南瞻部州之聖人。臣請講御制賜新羅銘。”講罷,德宗有喜色。

  飲酒四字,著于史氏,出於則天時壁州刺史鄭弘慶者進之。人或知之,以三臺送酒,當未盡曉。蓋因北齊高洋毀銅雀臺,築三個臺,宮人拍手呼“上臺”,因以送酒。

  德宗誕日,三教講論。儒者第一趙需,第二許孟容,第三韋渠牟,與僧覃延嘲謔,因此承恩也。渠牟薦一崔阡,拜諭德,為侍書于東宮。東宮,順宗也。阡觸事面牆,對東宮曰:“臣山野鄙人,不識朝典,見陛下合稱臣否?”東宮曰:“卿是东僚,自合知也。”

  李二十六丈丞相善謔。為夏口日,有客辭焉。相留更住三兩日。客曰:“業已行矣,舟船已在漢口。”曰:“此漢口不足信。”其客掩口而退。又因與堂弟居守相石投盤飲酒,居守誤收骰子,糾者罰之。丞相曰:“何罰之有?”司徒曰“汝向忙鬧時把他堂印將去,又何辭焉?”飲酒家謂重四為堂印,蓋譏居守太和九年冬,朝廷有事之際而登庸也。又與石話服食,云:“汝服鐘乳否?”曰:“近服甚覺得力。”司徒曰:“吾一不得乳力。”蓋譏其作相日,無急難之效也。又嘗于街西遊宴,貪在北局,時已昏黑,從者迭報云:“鼓動。”司徒應聲曰:“靴!靴!”其意謔鼓動似受慰之聲以吊客,靴靴答之,連聲索靴,言欲速去也。又在夏口時,官園納苧頭而餘者分給將校,其主將報之,軍將謝苧頭,司徒手拍頭云:“著他了也。”然後傳語,“此苧頭不必謝也。”

  子與竇丈及王承昇同在朗州日共歡宴。後三人相代為夔州,亦異矣。

  昌黎生,名父之子,雖教有義方,而性頗暗劣。嘗為集賢校理,史傳中有說“金根車”處,皆臆斷之,曰:“豈其誤與?必金銀車也。”悉改“根”字為“銀”字。至除拾遺,果為諫院不受。俄有以故人之子愍之者,因辟為鹿門從事。

  今謂進士登第為遷鶯者久矣。蓋自《毛詩伐木篇》詩云:“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又曰:“嚶其鳴矣,求其友聲。”並無“鶯”字。頃歲試“早鶯求友”詩,又“鶯出穀”詩,別書固無證據,豈非誤歟?

  《晉書》中有飲食名寒具者,亦無注解處,後于《齊民要術》並《食經》中檢得,是今所謂鐶餅。桓玄嘗陳法書名畫,請客觀之,有客食寒具,不濯手而執書,因有污處。玄不懌,自此命賓,不設寒具。

  東晉謝太傅墓碑,但樹貞石,初無文字,蓋重難制述之意也。

  《千字文》,梁周興嗣編次,而有王右軍書者,人皆不曉其始。梁武教諸王書,令殷鐵石于大王書中撮一千字不重者,每字一片紙,雜碎無敘。武帝召興嗣,謂曰“卿有才思,為我韻之。”興嗣一夕編次進上,鬢髮皆白,而賞錫甚厚。右軍孫智永禪師自臨八百本,散與人外,江南諸寺各留一本。永公住永欣寺,積年學書,後有筆頭十甕,每甕皆數萬。人來覓書,兼請題頭者如市,所居戶限為之穿穴,乃用鐵葉裹之。人謂之鐵門限。後取筆頭瘞之,號退筆塚,自製銘志。

  鄭廣文學書而病無紙,知慈恩寺有柿葉數間屋,遂借僧房居止,日取紅葉學書,歲久殆遍。後自寫所制詩並畫同為一卷,封進玄宗,御筆書其尾,曰“鄭虔三絕。”

  郭侍郎承嘏,嘗寶惜法書一軸,每隨身攜往。初應舉,就雜文試,寫畢,夜色猶早,以紙緘裹,置於篋中。及納試,而誤納所寶書帖。卻歸鋪,于燭籠中取書帖觀覽,則程試宛在篋中。遽驚嗟。計無所出,來往棘圍門外。忽有老吏詢其事,具以實告。吏曰:“某能換之。然某家貧,居興道里,儻換得,願以錢三萬見酬。”公悅以許之。逡巡齎程試入,而以書帖出授公。公愧謝而退。明日歸親仁里,遽以錢送詣興道。款關久之,吏有家人出,公以姓氏質之,對曰:“主人死已三日矣,力貧未辦周身之具。”公驚歎久之。方知棘圍所見乃鬼也,遂以錢贈其家。

  張尚書牧弘農日,捕獲發墓盜十餘輩。中有一人,請間言事。公因屏吏獨問,對曰:“願以他事贖死。盧氏南川有堯女塚,近亦曾為人開發,獲一大珠並玉碗,人亦不能計其直,餘寶器極多,世莫之識也。”公因遣吏發驗其塚,果有開處。旋獲其黨,考訊,與前通無異。及牽引其徒,皆在商州冶務中。時商牧名卿也。州移牒,公致書,皆怒而不遣。竊知者云:“珠玉之器,皆入京國貴人家矣。”然史傳及地里書並不載此塚,且堯女舜妃者,死于湘嶺,今所謂者,豈傳說之誤歟?矧貽訓于茅茨土階,不宜有厚葬之事,即此墓果何人哉?

  聖善寺銀佛,天寶亂,為截將一耳。後少傅白公奉佛,用銀三鋌添補,然猶不及舊者。

  果州謝真人上升前,在金泉山道場上,帝錫以馬鞍,使安其心也。刺史李堅遺之玉念珠,後問念珠在否,云已在玉皇之前矣。一日,真人于紫極宮致齋,金母下降,郡郭處處有虹霓雲氣之狀,至白晝輕舉,萬目睹焉。

  舊官人所服,唯黃紫二色。貞觀中始令三品已上服紫,四品、五品以朱,六品七品以綠,八品九品以青。

  謝脁詩云:“芳洲多杜若。”貞觀中,醫局求杜若,度支郎乃下邡州,令貢之。判司云:“邡州不出杜若,應由謝脁詩誤。”太宗聞之大笑,改雍州司戶。

  鄭公嘗出行,以正月七日謁見太宗。太宗勞之,曰:“卿今日至,可謂人日矣。”

  虞公之為秘書,于省後堂集群書中事可為文用事,號為《北堂書鈔》。今北堂猶存,而《書鈔》盛傳于世。

  貞觀中,西域獻胡僧,咒術能生死人。太宗令飛騎中揀壯勇者試之,如言而死,如言而蘇。帝以告宗正卿傅奕,奕曰:“此邪法也,臣聞邪不干正,若使咒臣,必不能行。”帝令咒奕,奕對之初無所覺。須臾,胡僧忽然自倒,若為物所擊者,便不復蘇。

  閻立本善畫,至荊州見張僧繇舊跡,曰:“定虛得名耳。”明日又往,曰:“猶近代佳手。”明日又往,曰:“名下定無虛士。”坐臥觀之,留宿其下,十日不能去。張僧繇遂作醉僧圖,每以此嘲之,于是諸僧聚錢十萬,資閻立本作醉道士圖。今並傳於世。

  率更令歐陽詢行見古碑,晉索靖所書。駐馬觀之,良久而去。數百步復還,下馬佇立,疲倦則布毯坐觀。因宿其下,三日而去。

  貞觀中彈琵琶,裴洛兒始廢撥用手,今俗為(掐)〔搊〕琵琶是也。

  許敬宗性輕傲,見人多忘,或謂之不聰。敬宗曰:“卿自難記,若遇何、劉、沈、謝,暗中摸索著亦可識之。”

  高陽許敬宗,奏流其子昂于南。及敬宗死,博士袁思古議諡為“謬”。昂子彥伯于眾中將擊之,袁曰:“今為賢家君報仇讎,何為反怒?”彥伯慚而止。

  褚遂良問虞監曰:“某書何如永師?”曰:“聞彼一字直五百金,豈得若此?”曰:“何如歐陽詢?”曰:“不擇紙筆,皆能如志。”褚恚曰:“既然,某何更留意於此?”虞曰:“若使手和筆調,遇合作者,亦深可尚。”褚喜而退。

  盧承慶尚書總章初考內外官,有督運遭風失米,盧考之曰:“監運損糧,考中下。”其人容色自若,無言而退。盧重其雅量,改注曰:“非所及,考中中。”既無喜容,亦無愧詞,又改曰:“寵辱不驚,考中上。”

  劉仁軌為左僕射,戴至德為右僕射,人皆多劉而鄙戴。有老婦陳牒,至德方欲下筆,老婦問其左右,“此是劉僕射?”曰:“戴僕射。”因急就前,曰:“此是不解事僕射,卻將牒來!”至德笑令授之。戴僕射在職無異跡,當朝似不能言。及薨,高宗歎曰:“自吾喪至德,無復聞讜言。在時有不是者,未嘗放我過。”因索其前後所陳章奏盈篋,閱而流涕。朝廷始重之。

  高宗承貞觀之後,天下無事。上官侍郎獨持國政,常淩晨入朝,巡落水堤,步月徐轡。詠云:“脈脈廣川流,驅馬入長洲。鵲飛山月曙,蟬噪野風秋。”音韻清亮,群公望若神仙焉。

  賈嘉隱年七歲,以神童召見。時長孫太尉無忌、徐司空勣,于朝堂立語。徐戲之曰:“吾所倚何樹?”嘉隱云:“松樹。”徐曰:“此槐也,何言松?”嘉隱云:“以公配木,何得非松。”長孫復問:“吾所倚何樹?”曰:“槐樹。”公曰:“汝不能復矯對邪?”嘉隱曰:“何煩矯對,但取其鬼木耳。”徐歎曰:“此小兒作獠面,何得如此聰明?”嘉隱云:“胡頭尚為宰相,獠面何廢聰明!”徐狀胡也。

  左史東方虬每云:“二百年後,乞(你)與西門豹作對。”

  昆明池者,漢孝武所制。蒲魚之利,京師賴之。中宗樂安公主請之。帝曰:“前代以來,不以與人,此則不可。”主不悅,因役人別鑿一池,號曰定昆池。既成,中宗往觀,令公卿賦詩。李黃門日知詩曰:“但願暫思居者逸,無使時傳作者勞。”及睿宗即位,謂之曰:“定昆池詩,當時朕亦不敢言,非卿忠正,何能若此!”尋遷侍中。

  徐彥伯常侍,睿宗朝以相府之舊拜羽林將軍。徐既文士,不悅武職,及遷,謂賀者曰:“不喜有遷,且喜出軍。”

  代有《山東士大夫類例》三卷,其非士類及假冒者不見錄。署云“相州僧曇剛撰”。時柳常侍沖,亦明于族姓,中宗朝為相州刺史。詢問舊老,云:“自隋以來,不聞有僧名曇剛。”蓋疾于時,故隱其名氏云。

  晉謝靈運鬚美,臨刑,因施為南海祗洹寺維麋詰像鬚。寺人寶惜,初不虧損。中宗朝,安樂公主五日鬥草,欲廣其物色,令馳騎取之;又恐為他所得,因剪棄其餘,今遂無。

  洛陽畫匠解奉先,為嗣江王家畫像,未畢而逃。及見擒,乃妄云:“工直未相當。”因于像前誓曰:“若負心者,願死為汝家牛。”歲餘,王家產一騂犢,有白文於背,曰是解奉先。觀者日夕如市。時開元二十年也。

  雲陽縣界多漢離宮,故地有似槐而葉細,土人謂之玉樹。楊子雲《甘泉賦》云:“玉樹青蔥。”後左思以雄為“假稱珍怪”,蓋不詳也。

  江寧縣寺有晉長明燈,歲久火色變青而不熱。隋文帝平陳,已訝其古,至今猶在。

  王右軍《告誓文》,今之所傳,即其稿本,不具年月日朔。其真本云:“維永和十年三月癸卯朔九日辛亥”,而書亦是真小文。開元初年,潤州江寧縣瓦官寺修講堂,匠人于鴟尾內竹簡中得之,與一沙門。至八年,縣丞李延業求得之,上岐王。岐王以獻帝,便留不出。或云後借得岐王,十年,王家失火,圖書悉為煨燼,此書亦見焚。

  洛陽有僧,房中磬子日夜輒自鳴。僧以為怪,懼而成疾。求術士百方禁之,終不能已。曹紹夔素與僧善,夔來問疾,僧具以告。俄擊齋鐘,磬復作聲。紹夔笑曰:“明日設盛饌,余當為除之。”僧雖不信紹夔言,冀或有效,乃力置饌以待紹夔。食訖,出懷中錯,鑢磬數處而去,其聲遂絕。僧問其所以,紹夔曰:“此磬與鐘律合,故擊彼應此。”僧大喜,其疾便愈。

  隋末有河間人,皻鼻酗酒,自號郎中,每醉必毆擊其妻,妻美而善歌,每為悲怨之聲,輒搖頓其身。好事者乃為假面以寫其狀,呼為“踏搖娘”,今謂之“談娘”。

  故事:每三月三日、九月九日,賜王公以下射中鹿鳴賜馬,第一賜綾,其餘布帛有差。至開元八年秋,舍人許景先以為徒耗國用而無益于事,罷之。

  皇甫文備,武后時酷吏也。與徐大理論獄,誣徐黨逆人,奏成其罪。武后特出之。無何,文備為人所告,有功訊之,在寬。或曰:“彼曩時將陷公于死,今公反欲出之,何也。”徐曰:“汝所言者私怨,我所守者公法。安可以公容私耶?”

  武后以吏部選人多不實,乃令試日自糊其名,暗考以定等。判之糊名,自此始也。


补遗 
(唐蘭輯)

  劉禹錫云:與柳八韓七詣施士丐聽《毛詩》,說“維鵜在梁”,“梁”人取魚之梁也。言鵜自合求魚,不合于人梁上取其魚,譬之人自無善事,攘人之美者,如鵜在人之梁,毛注失之矣。又說:“山無草木曰岵”,所以言“陟彼岵兮”,言無可怙也。以岵之無草木,故以譬之。《唐語林》二。 

  因言“罘罳”者復思也,今之板障屏牆也。天子有外屏,人臣將見,至此復思其所對揚、去就、避忌也。“魏”大、“闕”樓觀也,人臣將入.至此則思其遺闕。“桓楹”者,即今之華表也。桓、華聲訛,因呼為桓。“桓”亦丸丸然柱之形狀也。《唐語林》二。

  又說:古碑有孔,今野外見碑有孔。古者于此孔中穿棺以下于墓中耳。《唐語林》二。

  又說:“甘棠”之詩,“勿剪勿拜,召伯所憩”,“拜”言如人身之拜,小能屈也。上言“勿剪”,終言“勿拜”,明召伯漸遠,人思不得見也。毛注“拜猶伐”非也。又言“維北有鬥,不可挹酒漿”,言不得其人也。毛鄭不注。《唐語林》二。“毛鄭不注”四字,齊之鸞本作“毛都不注此下”。

  按《唐語林》此下為“為詩用僻事”條 。

  韋絢曰:“司馬牆何也?”曰:“爭唯陵寢繞垣,即呼為司馬牆。而球場是也,不呼之何也?”劉禹錫曰:“恐是陵寢,即呼臣下避之。”《唐語林》二。

  《詩》曰“我思肥泉”者,源同而分之曰肥也。言我今衛女嫁于曹,如肥泉之分也。《唐語林》二。

  魏文帝詩云:“畫舸覆緹”,即今淮浙間{舟+俞}船篷子上帷幕耳。《唐書盧藩傳》言之,船子著油□,比惑之,見魏詩方悟。《唐語林》二。

  又曰:“旄邱”者上側下高曰旄邱,言君臣相背也。鄭注云:“旄當為堥”,又言“堥未詳”,何也?《唐語林》二。 

  郭璞《山海經》序曰:“人不得耳聞眼不見為無。”非也。是自不知不見耳,夏蟲疑冰之類是矣。仲尼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又韋編三絕。所以明未會者多于解也。《唐語林》二。

  有楊何者有禮學,以廷評來夔州,轉雲安鹽官。因過劉禹錫,與之□□。何云:“仲尼合葬於防。”“防”,地名,非也。仲尼以開墓合葬於防,“防”隧道也,且潸然流涕,是以合葬也。若謂之地名,則未開墓而已潸然何也。《唐語林》二。

  劉禹錫曰:茱萸二字,更三詩人道之,而有能否,杜甫云:“醉把茱萸子細看”,王右丞云:“遍插茱萸少一人”,朱仿云:“學他年少插茱萸”,三君所用,杜公為優。

  劉禹錫曰:牛丞相奇章公初為詩,務奇特之語,至有“地瘦草叢短”之句。明年秋卷成,呈之,乃有“求人氣色沮,憑酒意乃伸”,益加能矣。明年乃上第。《唐語林》二。《詩話總龜》十四,與下條為一條。 

  因曰:楊茂卿云:“河勢昆侖遠,山形菡萏秋”。此詩題云:“過華山下作”,而用蓮蓬之菡萏,極的當而暗靜矣。《唐語林》二。《詩話總龜》十四連上條,末句作“的當而暗盡矣”。 

  按《唐語林》次下為“石季龍”條。

  又曰:為文自鬥異一對不得。予嘗為大司徒杜公之故吏,司徒塚嫡之甍於桂林也,柩過渚宮,予時在朗州,使一介具奠酹,以申門吏之禮。為一祭文云:“事吳之心,雖云已矣。報智之志,豈可徒然。『報智』人或用之,『事吳』自思得者。”《唐語林》二。

  柳八駁韓十八《平淮西碑》云:“『左飧右粥』,何如我《平淮西雅》之云:『仰父俯子』。”禹錫曰:“美憲宗俯下之道盡矣。”柳云:“韓碑兼有冒子,使我為之,便說用兵討叛矣。”《唐語林》二。《詩話總龜》五,“便”誤作“使”。

  劉禹錫曰:“韓碑柳雅”,予為詩云:“城中晨雞喔喔鳴,城頭鼓角聲和平”,美李尚書愬之入蔡城也,須臾之間,賊都不覺。又落句云:“始知元和十二載,四海重見升平時”,所以言“十二載”者,因以記淮西平之年。《唐語林》二。《詩話總龜》五。 

  段相文昌重為《淮西碑》,碑頭便曰:“韓宏為統,公武為將。”用左氏“欒書將中軍,欒黶佐之”,文勢也甚善,亦是效班固《燕然碑》樣,別是一家之美。《唐語林》二。

  又曰:薛伯鼻修史,為愬傳,收蔡州徑入為能。禹錫曰:“我則不然。若作史官,以愬得李祐,釋縛委心用之為能。入蔡非能,乃一夫勇耳。”《唐語林》二。

  劉禹錫曰:《春秋》稱“趙盾以八百乘”,凡帥能曰以,由也。由趙盾也。《唐語林》二。 

  又曰:王莽以羲和為官名,如今之司天臺,本屬太史氏。故春秋史魚、史蘇、史亹,皆知陰陽術數也。《唐語林》二。 

  《南都賦》“春茆”,音子卯之卯也。而公孫羅云“茆,鳥卵”,非也。且皆言菜也,何卯忽無言。《唐語林》二。 

  方書中“勞薪”,亦有“勞水”者,揚之使水力弱,亦勞也。亦用筆心,筆亦心勞一也。與薪勞之理,皆藥家之妙用。《唐語林》二。 

  又曰:近代有中正,中正鄉曲之表也。藻別人物,知其鄉中賢愚出處。晉重之。至東晉,吏部侍郎裴楷,乃請改為九品法,即今之上中下,分為九品官也。《唐語林》二。 

  王武子曾在夔州之西市,俯臨江岸沙石,下看諸葛亮八陣圖。箕張翼舒,鵝形鸛勢,聚石分佈,宛然尚存。峽水大時,三蜀雪消之際,澒湧滉瀁,可勝道哉。大樹十圍,枯槎百丈,破磑巨石,隨波塞川而下,水與岸齊,雷奔山裂,則聚石為堆者,斷可知也。及乎水落川平,萬物皆失故態,惟諸葛陣圖小石之堆,標聚行列,依然如是者,僅已六七百年,年年淘灑推激.迨今不動。劉禹錫曰:“是諸葛公誠明,一心為先主效死。況此法出《六韜》,是太公上智之材所構,自有此法,惟孔明行之,所以神明保持,一定而不可改也。”東晉桓溫過此曰:“此常山蛇陣,擊頭則尾應,擊尾則頭應,擊其中則頭尾皆應。”常山者地名,其蛇兩頭,出于常山,其陣適類其蛇之兩頭,故名之也。溫遂勒銘曰:“望古識其真,臨源愛往跡,恐君遺事節,聊下南山石。”陸法和亦曾征蜀,及上白帝城,插標,曰:“此下必掘得諸葛亮鏃。”既掘之,得箭鏃一斛。或曰:“當法和至此時,去諸葛亮猶近,應有人向說,故法和掘之耳。法和雖是異人,未必知諸葛亮箭鏃在此也。”“未必”本作“必未”,据齊本改。《太平廣記》三百七十四至“殆今不動。”《唐語林》二。

  按《唐語林》此下為“諸葛亮令兵士獨种蔓青”條。

  禹錫曰:“『芍藥』和物之名也,此藥之性能調和物,或音『著略』,語訛也。”絢時獻賦,用此“芍藥”字,以“煙兮霧兮,氣兮靄兮”,言四時調和為云也。公曰:“甚善”。因以解之。《唐語林》二。

  按《唐語林》所引,以上各條,似有次序,故首出焉。

  劉□□云:“劉”作“鄭”,今以意改。“張燕公文逸而學奧,蘇許公文似古,學少簡而密。張有河朔刺史冉府君碑,序金城郡君云:『蕣華前落,藁瘞城隅,天使馬悲,啟滕公之室;人看鶴舞,閉王母之墳。』亦其比也。”公又云:“張巧于才,近世罕比。端午三殿侍宴詩云:『甘露垂天酒,芝盤捧御書。含丹同蝘蜒,灰骨慕蟾蜍。』上親解紫拂菻帶以賜焉。蘇嘗夢書壁云:『元老見逐,讒人孔多。既誅群凶,方宣大化。』後十三年視草禁中,拜劉幽求左僕射制,上親授其意,及進本,上自益前四句,乃夢中之詞也。”《唐語林》二。

  又曰:杜工部詩如爽鶻摩霄,駿馬絕地,其《八哀詩》,詩人比之大謝《擬魏太子鄴中八篇》。杜曰:“公知其一,不知其二。吾詩曰:『汝陽讓帝子,眉宇真天人。虬髯似太宗,色映塞外春。』八篇中有此句不?”或曰:“『百川赴巨海,眾星拱北辰。』所謂世有其人。”杜曰:“使昭明復生,吾當出劉曹二謝上。”杜善鄭廣文,嘗以花卿及姜楚公畫鷹示鄭,鄭曰:“足下此詩可以療疫。”他日鄭妻病,杜曰:“爾但言:『子章髑髏血模糊,手提擲還崔大夫。』如不瘥,即云:『觀者徒驚帖壁飛,畫師不是無心學。』未間,更有:『太宗拳毛騧,郭家師子花。』如又不瘥,雖和、扁不能為也。”其自得如此。《唐語林》二。

  宣平鄭相之銓衡也,選人相賀得入其銓。劉禹錫曰:“予從弟某在鄭銓,注潮州尉,一唱唯唯而出。鄭呼之卻回,曰:『如公所試,場中無五六人,一唱便受之,亦無五六人.此而不獎,何以銓衡。公要何官,去家穩便?』曰:『家住常州。』乃注武進縣尉。人翕然畏而愛之。及後作相,選官又稱第一,宜其有後于魯也。”又云:“陳諷、張復元各注畿縣尉,請換縣,允之。既而張卻請不換,鄭牓子引張,才入門,報已定,不可改。時人服之。”《唐語林》一。《太平廣記》一百八十六。

  裴藻者延齡之子,應鴻辭舉。延齡于吏部候消息。時苗給事及杜黃門同時為吏部知銓,將出門,延齡接見;采偵二侍郎口氣。延齡乃念藻賦頭曰:“是沖仙人。”黃門顧苗給事曰:“記有此否?”苗曰:“恰似無。”延齡仰頭大呼曰“不得,不得。”敕下,果無名藻者。劉禹錫曰:“當延齡用事之時,不預實難也。非杜黃門誰能拒之。”《唐語林》三。

  苗給事子纘應舉次,而給事以中風語澀,而心中至切。臨試,又疾亟。纘乃為狀,請許入試否。粲猶能把筆,淡墨為書,曰“入!入!”其父子之情切如此。其年纘及第。《唐語林》四。《太平廣記》一百八十。

  元相載用李紓侍郎知制誥,元敗,欲出官。王相縉曰:“且留作誥。”待發遣諸人盡,始出為婺州刺史。又曰:獨孤侍郎求知制誥,試見元相,元相知其所欲,迎謂常州曰:“知制誥阿誰堪?”心知不我與也,乃薦李侍郎紓。時楊炎在閣下,忌常州之來,故元阻之。乃二人之力也。《唐語林》五。《太平廣記》一百八十七無“之”字。

  趙璟盧邁二相皆吉州旅客,人人呼為趙七盧三。趙相自微而箸,蓋為是姚廣女婿,姚與獨孤問俗善,因托之,得作湖南判官,累奏官至監察。蕭相復代問俗為潭州,有人又薦于蕭,蕭留為判官,至侍御史。蕭入,主留務,有美聲,聞于德宗,遂兼中丞,為湖南廉使。及李泌入相,不知之,俄而除替。璟既罷任,遂入京。李元素知璟湖南政事多善,意甚慕之。璟閒居慕靜,深巷杜門不出,元素訪之甚頻。元素乃是泌相之從弟。璟因其相訪,引元素於青龍寺,謂之曰:“趙璟亦自合有官職,誓不敢怨他人也。誠非偶然耳,蓋得于日者焉。”遂同訪之。仍密問元素年命,謂之曰:“據此年命,亦合富貴人也。”元素因自負,亦不言于泌相兄也。頃之,德宗忽記得璟,賜對,拜給事中,泌相不測其由。會有和戎使事,出新相關播為大使,張薦張式為判官,泌因乃奏璟為副使,未至西蕃,右丞有闕,宰相上名,德宗曰:“趙璟堪為此官”,追赴拜右丞。不數月,遷尚書左丞平章事。五年,甍於位。此乃吉州旅人趙七郎之變化也。《唐語林》六、《太平廣記》一百五十二。

  按以下條似當接今本“趙相璟之為入蕃副使”一條。 

  司空曾為楊丞相炎判官,故盧新州見忌,欲出之。公見桑道茂,道茂曰:“年內出官,官名遺忘,福壽。”果然。按《唐語林》本不記出處,此條次盧華州條上,且文義淺近,故錄之。《唐語林》六。 

  永寧王二十、光福王八二相,皆出于先安邑李丞相之門。安邑薨于位,一王素服受慰,一王則不然,中有變色,是誰過歟?又曰:李安邑之為淮海也,樹置裴光德,及去則除授不同。李再入相,對憲宗曰:“臣路逢中人送節與吳少陽,不勝憤。”聖顏頳然。翌日罷李丞相蕃為太子詹事,蓋與節是蕃之謀也。又論:征元濟時饋運使皆不得其人,數日罷光德為太子賓客,主饋運者裴之所除也。劉禹錫曰:“宰相皆用此勢,自公孫弘始而增穩妙焉。但看其傳,當自知之。蕭曹之時,未有斯作。”《唐語林》六。

  劉禹錫守連州,替高霞寓,霞寓後入為羽林將軍,自京附書,曰:“以承眷,輒請自代矣。”公曰:“奉感。然有一話。曾有老嫗,山行見大蟲,羸然跬步而不進,若傷其足者。嫗因即之,而虎舉前足以示嫗,嫗看之,乃有芒刺在掌下,因為拔之。俄而奮迅闞吼,別嫗而去,似愧其恩者。及歸,翌日,自外擲麋鹿狐兔至于庭者,日無闕焉。嫗登垣視之,乃前傷虎也,因為親族具云其事而心異之。一旦忽擲一死人入,血肉狼籍,乃被村人凶者呵捕。云:殺人。嫗具說其由,始得釋縛。乃登垣,伺其虎至而語之,曰:『感則感矣,叩頭大王,已後更莫拋人來也。』”《唐語林》六

  劉禹錫曰:史氏所貴著作起居注,橐筆于魑首之下,人君言動皆書之,君臣啟沃皆記之,後付史氏記之,故事也。今起居惟寫除目,著作局可張羅,不亦倒置乎。《唐語林》六

  劉禹錫曰:大抵諸物須酷好則無不佳,有好騎者必畜好馬,曰好瑟者必善彈,皆好而別之,不必富貴而亦獲之。韋絢曰:蔡邕焦尾,王戎牙籌,若不酷好,豈可得哉。《唐語林》六 

  貞元末有相骨山人,瞽雙目,人求相,以手捫之,必知貴賤。房次卿方勇于趨進,率先訪之。及出戶時,後謁者盈巷,睹次卿已出,迎問之,曰:“如何?”答曰:“不足言,不足言。且道個瘦長杜秀才位極人臣,何必更云。”或有退者。後杜循果帶相印鎮西蜀也。《太平廣記》七六

  權丞相德輿言無不聞,又善廋詞。嘗逢李二十六于馬上,廋詞問答,聞者莫知其所說焉。或曰:“廋詞何也?”曰:“隱語耳。語不曰:『人焉廋哉!人焉廋哉!』此之謂也。”《太平廣記》一百七十四

  侍郎潘炎進士牓有六異:朱遂為朱滔太子;王表為李納女婿,彼軍呼為駙馬;趙博宣為易定押衙,袁同直入番為阿師;竇常二十年稱前進士;奚某亦有事;時謂之六差。竇常新及第,薛某給事宅中逢桑道茂,給事曰:“竇秀才新及第,早晚得官?”桑生曰:“二十年後方得官。”一坐皆哂,不信。然果耳五度奏官,皆敕不下,即攝職數四,其如命何!《太平廣記》一百七十九

  通事舍人宣詔,舊例,拾遺團句把麻者,蓋謁者不知書,多失句度,故用拾遺低聲摘句以助之。及呂溫為拾遺,被喚把麻,不肯去,遂成故事。拾遺不把麻者,自呂始也。時柳宗元戲呂云:“幸識一文半字,何不與他把也。”《太平廣記》一百八十七

  開成末,韋絢自左補闕為起居舍人。時文宗稽古尚文,多行貞觀開元之事。妙選左右史,以魏謩為右史,俄兼大諫,入閣秉筆,直聲遠聞。帝倚以為相者,期在旦暮,對敭進諫,細大必行,公望美事,朝廷拭目以觀文貞公之風彩。會文宗晏駕,時事變移,遂中輟焉。時絢已除起居舍人,楊嗣復于殿下先奏,曰:“左補闕韋絢新除起居舍人,未中謝,奏取進止。”帝頷之。李珪招而引之,絢即置筆札于玉階欄檻之石,遽然趨而致詞拜舞焉。左史得中謝,自開成中。至武宗即位,隨仗而退,無復簪筆之任矣。遇簪筆之際,因得密邇天顏,故時人謂兩省為侍從之班,則登選者不為不達矣。《太平廣記》一百八十七

  貞元末,太府卿韋渠牟、金吾李齊運、度支裴延齡、京兆尹嗣道王實皆承恩寵事,薦人多得名位。時劉師老、穆寂皆應科目,渠牟主持穆寂,齊運主持師老。會齊運朝對,上嗟其羸弱,許其致政而歸。師老失據,故無名子曰:“太府朝天升穆老,尚書倒地落劉師。”劉禹錫曰:“名場險巇如此。”《太平廣記》一百八十八,本無“劉禹錫曰”以下十字,据《唐詩紀事》四十八引《古今詩話》《詩話總龜》三十六補。

  又渠牟因對德宗,德宗問之,曰:“我擬用鄭絪作宰相,如何?”渠牟曰:“若用此人,必敗陛下公事。”他日又問,對亦如此。帝曰:“我用鄭絪,定也,卿勿更言。”絪即昭國司徒公也。再入相位,以清儉文學號為賢相,于今傳之。渠牟之毀,濫也。《太平廣記》一百八十八

  韋延祐圍棋與李士秀敵手,士秀惜其名,不肯先,寧輸延祐籌,終饒兩路。延祐本應明經舉,道過大梁,其護戎知其善棋,表進之。遂因言江淮足棋人,就中弈棋明經者多解。《太平廣記》二百二十八

  貞元中有杜勸好長行,皆有佳名。各記有......《太平廣記》二百二十八,本與下條相連,今析之。“各記有”三字似有脫誤。

  輕紗夏中用者名為冷子。取其似蕉葛之輕健而名之。《太平廣記》二百二十八,本誤與上條相聯。 《唐語林》八。

  劉禹錫言:司徒杜公佑視穆贊也,如故人子弟,佑見贊為台丞,數彈劾,因事戒之,曰:“僕有一言,為大郎久計,他日少樹敵為佳。”穆深納之,由是稍霽其威也。《太平廣記》二百三十五,末句原作“友□□威也”,今据《南部新書》辛卷補正。

  崔清除濠州刺史,替李遜,清辭戶部侍郎李巽。留坐與語。清指謂所替李遜,曰:“清都不知李遜渾不解官。”再三言之。巽曰:“李巽即可在,只是獨不稱公意。”清稍悟之,慚顧而去。《太平廣記》二百四十二。

  楊茂卿客遊揚州,與杜佑書,詞多捭闔,以周公吐握之事為諷。佑訝之。時劉禹錫在坐,亦使召楊至,共飲。佑持茂卿書與禹錫,曰:“請丈人一為讀之。”即畢。佑曰:“如何?”禹錫曰:“大凡布衣之士,皆須擺闔以動尊貴之心。”佑曰:“休休!擺闔之事爛也。獨不見王舍乎,擺闔陳少游,少遊刎其頸。今我與公飯吃,過猶不及也。”翌日,楊不辭而去。《太平廣記》二百四十四。

  劉禹錫曰:崔護不登科,怒其考官苗登,即崔之三從舅也。乃私試為判頭,毀其舅,曰:“甲背有豬皮之異,人問曰:何不去之,有所受。”其判曰:“曹人之袒重耳,駢脅再觀。相里之剝苗登,豬皮斯見。”初登為東畿尉,相里造為尹,曾欲笞之,袒其背,有豬毛,長數寸。故又曰:“當偃兵之時則隧而無用,在穴之□則搖而有求。”皆言其尾也。《太平廣記》二百五十五。

  柳宗元與劉禹錫同年及第,題名於慈恩塔。談元茂秉筆,時不欲名字者,彰曰:“押縫版子上者率多不達,或即不久物故。”柳起草,暗斟酌之。張復已下,馬徵、鄧文佐名盡著版子矣。題名皆以姓望,而辛南容人莫知之。元茂閣筆,曰:“請辛先輩言其族望。”辛君適在他處。柳曰:“東海人。”元茂曰:“爭得知?”柳曰:“東海之大,無所不容。”俄而辛至,人問其望,曰:“渤海。”眾大笑。慈恩題名,起自張莒,本于寺中閒遊而題其同年人,因為故事。《太平廣記》二百五十六。

  貞元中武臣常願好作本色語。曾謂余曰:“昔在奉天為行營都虞候,聖人門都有幾個賢郎。”他悉如此。且曰:“奉天城斗許大,更被朱泚吃兵馬楦為如累雞子。今拋向南衙,被公措大偉齕鄧鄧把將化官職去。”至永貞初,禹錫為御史監察,見常願攝事在焉。因謂之,曰:“更敢道紇鄧否?”曰:“死罪死罪。”《太平廣記》二百六十。

  于頔之鎮襄陽也,朝廷姑息,除其子方為太常丞。頔讓之,表曰:“劉元佐兒士榮,以佐之功,先朝為太常丞,時臣與士榮同登朝列,見其凡劣,實鄙之。今臣功名不如元佐,某之凡劣不若士榮,若授此爵,更為叨忝。”德宗令將其表宣示百寮。時士榮為南衙將軍目睹其表。有渾鋸者錫之□也。鎬宴客飲酒,更為令,曰:“徵近日凡劣,不得即雨。”□曰:“劉士榮。”鎬曰:“于方。”鎬謂席人曰:“諸公並須精除。”《太平廣記》二百六十。 

  竇群與袁德師同在浙西幕,竇群知尉,嘗嗔堂子,曰:“須送伯禽。”問德師曰:“會否?”曰:“某乙亦不到如此,也還曾把書,□何乃相卿。”詰之:“且伯禽何人?”德師曰:“只是古之堂子也。”滿座人哂。《太平廣記》二百六十。

  劉禹錫云:道宣持律第一。忽一旦霹靂繞戶外不絕。宣曰:“我持律更無所犯,若有宿業則不知之。”于是褫三衣于戶外,謂有蛟螭憑焉。衣出而聲不已。宣乃視其十指甲有一點如油麻者,在右手小指上,疑之,乃出于隔子孔中,一震而失半指。黑點是蛟龍之藏處也。禹錫曰:“在龍亦尤善求避地之所矣,而終不免,則一切分定,豈可逃乎。”《太平廣記》三百九十三《分門古今類事》卷十八。

  湖南觀察使有夫人脂粉錢者,自顏杲卿妻始之也。柳州刺史亦有此錢,是一軍將為刺史妻致,不亦謬乎。《太平廣記》四百九十七。

  據《中國古代小説百科全書》:唐蘭所校亦有遺漏,如《永樂大典》卷一万二千零四十四《酒罰酒》内引《劉公嘉話》言顧少連事一條,唐氏未收;又卷二千九百七十九《人知人》内引《劉公嘉話錄》元伯和一條,亦見《唐語林》卷五,唐氏未曾收。此外《唐語林》卷六司空杜佑見桑道茂條,亦見《太平廣記》卷七十六《桑道茂》條内,為《劇談錄》佚文,唐氏誤以爲出《劉賓客嘉話錄》而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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