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71年8月14日早晨，九名美国年轻人在邻居的注视下，被警方以违法刑法211条和459条（武装抢劫及入室盗窃）抓捕。他们在警局里被立案、录指纹、羁押、蒙眼，最后被送到斯坦福县监狱——实际上的斯坦福大学心理系。 这个模拟的监狱是斯坦福大学心理教授菲利普·津巴多(Philip Zimbardo)及其同事搭建的，目的是观察监狱生活会对正常人的心理造成怎样的影响。他们一共招募了24名志愿者，并且事先进行了心理测试，确保他们心智正常。通过掷硬币的方式，24名年轻人被分成12个看守和12名囚犯，但参与实验的每组只有9人，另外3人作为后备。当然，这些志愿者是有报酬的，每人每天15美元。 为了让“囚犯们”能够尽快融入角色，实验者们便设计了上面的逮捕场景。不仅如此，在9个人被押送到监狱以后，他们都被换上了囚服（像连衣裙一样的罩衫），右脚还被戴上了脚镣。他们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姓名，在监狱里，他们只会被称作“囚犯647”、“囚犯819”等。 另一方面，监狱的“看守们”也穿上了相应的制服，腰里别着警棍和手铐。9名“看守”被分为3组，每组工作8小时，然后轮换。津巴多教授对“看守们”的要求是，所作所为尽量贴近真实，并且维持监狱里的法律和秩序，但不能使用暴力。不过，“看守们”并没有接受任何职业训练，他们对于如何做看守，只是从电视或报刊杂志上了解过一些知识。津巴多教授作为监狱的“主管”，而“典狱长”则是另一位研究者。 8月15日，仅仅过了一天，“看守们”就开始对“囚犯”实施惩罚，目的是树立自己的权威。如果任何“囚犯”忘记指令，或是床铺整理不合格，就要被罚做俯卧撑。“囚犯们”不愿意接受这种惩罚，“看守们”就用灭火器喷射“囚犯”，还把一些人锁在床腿上。在这种情况下，“囚犯8612”失声痛哭：“我受不了了！”津巴多教授和他的研究者们不知道他到底是假戏真做，还是已经精神崩溃，最后还是决定将8612号退出实验，并让后备的志愿者替换他。此时，实验才过去了不到36小时。 随后，“看守们”听到“囚犯们”之间的一些传言，说被释放的“囚犯8612”会回来帮助其他“囚犯”越狱。这使得“看守们”紧张万分。他们找“主管”和“典狱长”商量此事，作为“主管”的津巴多教授找到警方，希望能够把这些“囚犯”带到警方的监狱中去。但他的提议被警方拒绝了，教授非常生气，认为警方没有按照预先约定的那样保持合作。 随后，教授和“看守们”又制定了一个计划，“看守们”把所有的犯人都蒙头带走，教授留在监狱，告诉那些想来帮助“囚犯”越狱的人：实验已经结束，所有人都已经被送了回去。然后再把“囚犯们”送回，加紧看管。 正在教授为挫败传言中的越狱进行计划时，他早年在耶鲁大学的室友Gordon Bower听说了这项实验，并来到斯坦福观看进展。当他见到津巴多时，这位室友问道：“你这个研究里的独立变量（independent variable）是什么？” 教授再一次大发雷霆，他回忆说：“那个时候我的想法是，我们面临巨大的威胁，监狱的稳定性岌岌可危，可我却还要跟这些多愁善感的学术家伙虚与委蛇，关心独立变量这种荒谬的东西！” 后来，津巴多对当时的自己评价是这样的：“我更像是一个真实的监狱主管，而不是一个冷静的研究者和心理学家。” 越狱的传言最终被证明子虚乌有，而“看守们”则因此展开了报复行动，更加虐待“囚犯”。例如让他们用手来擦洗马桶。 津巴多邀请了一位牧师来和“囚犯们”聊天，模拟真实监狱中牧师的工作。“囚犯819”是唯一一个没有和牧师谈话的人，他生了病，拒绝吃东西，想要找医生。于是津巴多把他带离了囚室，想要问问他的情况。这个时候，“看守”却让“囚犯们”在津巴多的办公室外喊叫：“819是一个坏囚犯。” 津巴多告诉他可以离开这个监狱了，但他却拒绝了，还想回到囚室里。他说，他想要证明给别人看，他不是一个坏囚犯。 津巴多于是对他说：“你不是‘囚犯819’，你的名字是xxx，而我是津巴多，这是一个心理学实验，不是真实的监狱，他们每个人都是大学生，不是囚犯。” 这个时候，“囚犯819”才恍然大悟，说：“好，我们走。” 之后，“看守们”继续用各种方式虐待“囚犯”。大多数“囚犯”都听从“看守”的命令，只有新进来替代的“囚犯416”进行了反抗，拒绝进食。在他进来的时候，其他“囚犯”还告诉他这是一个真实的监狱，他不可能逃脱。在几次要求“囚犯416”进食未果后，“看守们”便关了他3小时禁闭（而之前的限制是禁闭最多1小时）。与此同时，其他“囚犯”则把416看作是一个麻烦制造者（troublemaker），而不是反抗英雄（hero）。 8月19日，研究者发现在午夜，“看守们”会用更加龌龊和下流的方式来虐待、羞辱“囚犯”，因为他们相信这个时候研究人员不会看到他们的行为。同一天，津巴多的女友（同时也是斯坦福大学刚毕业的一位博士）克里斯蒂娜·玛丝拉奇（Christina Maslach）来到模拟监狱，看到“囚犯们”被套子蒙住头，被“看守们”吆喝着在厕所里跑来跑去，她对津巴多说：“你简直是在虐待这些男孩子！”此时教授才清醒过来，并在第二天（8月20日）早上，宣布实验中止，而原本的实验计划是14天。 值得一提的是，在玛丝拉奇之前，有超过50个实验之外的人参观过模拟监狱，但只有她提出了异议，这或许和她与津巴多的恋爱关系有关。 玛丝拉奇后来回忆说：“如果他是别的科系的教员，发生这样的事，我可能会说：‘对不起，我要离开这里。’然后一走了之。但这个人是我越来越喜爱的人，我想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于是我留在那里，和他大吵一架而告终。在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过如此激烈的争吵。” 1971年10月，监狱实验结束2个月后，关于实验方法和结果的分析尚未出炉。由于美国监狱接连爆发越狱、被杀、骚乱事件，津巴多教授出席了国会对于监狱改革的听证会。在听证会上，津巴多认为在这种监狱情境中“大多数参与者很难清楚地区分自己和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并且“为期六天的研究显示，这项囚禁体验，让人将一生所学——尽管短暂——但确实弃之如敝屐；人性价值被摒弃，自我认知受到挑战，人性中最丑陋、最底层、最病态的一面浮出水面。” 1973年4月，《时代》杂志发表相关文章，并以监狱实验为基础，强调只要对环境做出轻微的改变，就能够将最出类拔萃、最光彩照人的一群人变成残暴的野兽或是丧失自我的奴隶。 实际上，津巴多在这个实验中犯了多次错误，而实验所揭露出来的人性，也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待续） 凤凰新闻客户端主笔 龙舟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