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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和园长廊彩绘故事之十七寄澜亭至排云门2云箩公主

 高山仙人掌 2016-03-28

云箩公主(第7间廊外北侧)

颐和园长廊彩绘故事之十七寄澜亭至排云门2

原文
  安大业,卢龙人。生而能言,母饮以犬血始止。既长,韶秀,顾影无俦,慧而能读。世家争婚之。母梦曰:“儿当尚主。”
    信之。至十五六迄无验,亦渐自悔。
  一日安独坐,忽闻异香。俄一美婢奔入。曰:“公主至。”
    即以长毡贴地,自门外直至榻前。方骇疑间,一女郎扶婢肩入;服色容光,映照四堵。婢即以绣垫设榻上,扶女郎坐。安仓皇不知所为,鞠躬便问:“何处神仙,劳降玉趾?”
    女郎微笑,以袍袖掩口。婢曰:“此圣后府中云萝公主也。圣后属意郎君,欲以公主下嫁,故使自来相宅。”
    安惊喜不知置词,女亦俯首,相对寂然。
  安故好棋,揪枰尝置坐侧。一婢以红巾拂尘,移诸案上,曰:“主日耽此,不知与粉侯孰胜?”
    安移坐近案,主笑从之。甫三十余着,婢竟乱之,曰:“驸马负矣!”
    敛子入盒,曰:“驸马当是俗间高手,主仅能让六子。”
    乃以六黑子实局中,主亦从之。主坐次,辄使婢伏座下,以背受足;左足踏地,则更一婢右伏。又两小鬟夹侍之;每值安凝思时,辄曲一肘伏肩上。局阑未结,小鬟笑云:“驸马负一子。”
    进曰:“主惰,宜且退。”女乃倾身与婢耳语。
  婢出,少顷而还,以千金置榻上,告生曰:“适主言居宅湫隘,烦以此少致修饰,落成相会也。”
    一婢曰:“此月犯天刑,不宜建造;月后吉。”
    女起;生遮止,闭门。婢出一物,状类皮排,就地鼓之;云气突出,俄顷四合,冥不见物,索之已杳。
  母知之,疑以为妖。而生神驰梦想,不能复舍。急于落成,无暇禁忌;刻日敦迫,廊舍一新。
  先是,有滦州生袁大用,侨寓邻坊,投刺于门;生素寡交,托他出,又窥其亡而报之。后月余,门外适相值,二十许少年也。宫绢单衣,丝履乌带,意甚都雅。略与顷谈,颇甚温谨。喜,揖而入。请与对弈,互有赢亏。已而设席流连,谈笑大欢。明日邀生至其寓所,珍肴杂进,相待殷渥。有小僮十二三许,拍板清歌,又跳掷作剧。生大醉不能行,便令负之,生以其纤弱恐不胜,袁强之。僮绰有余力,荷送而归。生奇之。明日犒以金,再辞乃受。由此交情款密,三数日辄一过从。袁为人简默,而慷慨好施。市有负债鬻女者,解囊代赎,无吝色。生以此益重之。过数日,诣生作别,赠象箸、楠珠等十余事,白金五百,用助兴作。生反金受物,报以束帛。
  后月余,乐亭有仕宦而归者,橐资充牣。盗夜入,执主人,烧铁钳灼,劫掠一空。家人识袁,行牒追捕。邻院屠氏,与生家积不相能,因其土木大兴,阴怀疑忌。适有小仆窃象箸,卖诸其家,知袁所赠,因报大尹。尹以兵绕舍,值生主仆他出,执母而去。母衰迈受惊,仅存气息,二三日不复饮食。尹释之。生闻母耗,急奔而归,则母病已笃,越宿遂卒。收殓甫毕,为捕役执去。尹见其少年温文,窃疑诬枉,故恐喝之。生实述其交往之由。尹问:“其何以暴富?”
    生曰:“母有藏镪,因欲亲迎,故治昏室耳。”
    尹信之,具牒解郡。邻人知其无事,以重金赂监者,使杀诸途。路经深山,被曳近削壁,将推堕。计逼情危,时方急难,忽一虎自丛莽中出,啮二役皆死,衔生去。至一处,重楼叠阁,虎入,置之。见云萝扶婢出,凄然慰吊曰:“妾欲留君,但母丧未卜窀穸。可怀牒去,到郡自投,保无恙也。”
    因取生胸前带,连结十余扣,嘱云:“见官时,拈此结而解之,可以弭祸。”
    生如其教,诣郡自投。太守喜其诚信,又稽牒知其冤,销名令归。
  至中途,遇袁,下骑执手,备言情况。袁愤然作色,默然无语。生曰:“以君风采,何自污也?”
    袁曰:“某所杀皆不义之人,所取皆非义之财。不然,即遗于路者不拾也。君教我固自佳,然如君家邻,岂可留在人间耶!”
    言已超乘而去。生归,殡母已,杜门谢客。忽一日盗入邻家,父子十余口尽行杀戮,止留一婢。席卷资物,与僮分携之。临去,执灯谓婢:“汝认明:杀人者我也,与人无涉。”
    并不启关,飞檐越壁而去。明日告官。疑生知情,又捉生去。邑宰词色甚厉,生上堂握带,且辨且解。宰不能诘,又释之。既归,益自韬晦,读书不出,一跛妪执炊而已。服既阕,日扫阶庭,以待好音。一日异香满院。登阁视之,内外陈设焕然矣。悄揭画帘,则公主凝妆坐,急拜之。女挽手曰:“君不信数,遂使土木为灾;又以苫块之戚,迟我三年琴瑟:是急之而反以得缓,天下事大抵然也。”
    生将出资治具。女曰:“勿复须。”
    婢探椟,有肴羹热如新出于鼎,酒亦芳烈。酌移时,日已投暮,足下所踏婢,渐都亡去。女四肢娇惰,足股屈伸,似无所着,生狎抱之。女曰:“君暂释手。今有两道,请君择之。”
    生揽项问故,曰:“若为棋酒之交,可得三十年聚首;若作床第之欢,可六年谐合耳。君焉取?”
    生曰:“六年后再商之。”
    女乃默然,遂相燕好。
  女曰:“妾固知君不免俗道,此亦数也。”
    因使生蓄婢媪,别居南院,炊爨纺织以作生计。北院中并无烟火,惟棋枰、酒具而已。户常阖,生推之则自开,他人不得入也。然南院人作事勤惰,女辄知之,每使生往谴责,无不具服。女无繁言,无响笑,与有所谈,但俯首微哂。每骈肩坐,喜斜倚人。生举而加诸膝,轻如抱婴。生曰:“卿轻若此,可作掌上舞。”
    曰:“此何难!但婢子之为,所不屑耳。飞燕原九姊侍儿,屡以轻佻获罪,怒谪尘间,又不守女子之贞;今已幽之。”
  阁上以锦袸布满,冬未尝寒,夏未尝热。女严冬皆着轻縠,生为制鲜衣,强使着之。逾时解去,曰:“尘浊之物,几于压骨成劳!”
    一日抱诸膝上,忽觉沉倍曩昔,异之。笑指腹曰:“此中有俗种矣。”
    过数日,颦黛不食,曰:“近病恶阻,颇思烟火之味。”
    生乃为具甘旨。从此饮食遂不异于常人。一日曰:“妾质单弱,不任生产。婢子樊英颇健,可使代之。”    乃脱衷服衣英,闭诸室。少顷闻儿啼声,启扉视之,男也。喜曰:“此儿福相,大器也!”
    因名大器。绷纳主怀,俾付乳媪,养诸南院。女自免身,腰细如初,不食烟火矣。
  忽辞生,欲暂归宁。问返期,答以“三日”。鼓皮排如前状,遂不见。至期不来;积年余音信全渺,亦已绝望。生键户下帏,遂领乡荐。终不肯娶;每独宿北院,沐其余芳。一夜辗转在榻,忽见灯火射窗,门亦自辟,群婢拥公主入。生喜,起问爽约之罪。女曰:“妾未愆期,天上二日半耳。”
    生得意自诩,告以秋捷,意主必喜。女愀然曰:“乌用是傥来者为!无足荣辱,止折人寿数耳。三日不见,入俗幛又深一层矣。”
    生由是不复进取。过数月又欲归宁,生殊凄恋,女曰:“此去定早还,无烦穿望。且人生合离,皆有定数,撙节之则长,恣纵之则短也。”
    既去,月余即返。从此一年半载辄一行,往往数月始还,生习为常,亦不之怪。
  又生一子。女举之曰:“豺狼也!”
    立命弃之。生不忍而止,名曰可弃。甫周岁,急为卜婚。诸媒接踵,问其甲子,皆谓不合。曰:“吾欲为狼子治一深圈,竟不可得,当今倾败六七年,亦数也。”
    嘱生曰:“记取四年后,侯氏生女,左胁有小赘疣,乃此儿妇。当婚之,勿较其门第也。”
    即令书而志之。后又归宁,竟不复返。生每以所嘱告亲友。果有侯氏女,生有赘疣,侯贱而行恶,众咸不齿,生竟媒定焉。
  大器十七岁及第,娶云氏,夫妻皆孝友。父钟爱之。可弃渐长不喜读,辄偷与无赖博赌,恒盗物偿戏债。父怒挞之,而卒不改。相戒提防,不使有所得。遂夜出,小为穿窬。为主所觉,缚送邑宰。宰审其姓氏,以名刺送之归。父兄共絷之,楚掠惨棘,几于绝气。兄代哀免,始释之。父忿恚得疾,食锐减。乃为二子立析产书,楼阁沃田,尽归大器。可弃怨怒,夜持刀入室将杀兄,误中嫂。先是,主有遗裤绝轻软,云拾作寝衣。可弃斫之,火星四射,大惧奔出。父知病益剧,数月寻卒。可弃闻父死,始归。兄善视之,而可弃益肆。年余所分田产略尽,赴郡讼兄。官审知其人,斥逐之。兄弟之好遂绝。
  又逾年可弃二十有三,侯女十五矣。兄忆母言,欲急为完婚。召至家,除佳宅与居;迎妇入门,以父遗良田,悉登籍交之,曰:“数顷薄田,为若蒙死守之,今悉相付。吾弟无行,寸草与之皆弃也。此后成败,在于新妇。能令改行,无忧冻馁;不然,兄亦不能填无底壑也。”
  侯虽小家女,然固慧丽,可弃雅畏爱之,所言无敢违。每出限以晷刻,过期则诟厉不与饮食,可弃以此少敛。年余生一子,妇曰:“我以后无求于人矣。膏腴数顷,母子何患不温饱?无夫焉,亦可也。”
    会可弃盗粟出赌,妇知之,弯弓于门以拒之。大惧避去。窥妇入,逡巡亦入。妇操刀起,可弃反奔,妇逐斫之,断幅伤臀,血沾袜履。忿极往诉兄,兄不礼焉,冤惭而去。过宿复至,跪嫂哀泣,乞求先容于妇,妇决绝不纳。
  可弃怒,将往杀妇,兄不语。可弃忿起,操戈直出。嫂愕然,欲止之;兄目禁之。俟其去,乃曰:“彼固作此态,实不敢归也。”
    使人觇之,已入家门。兄始色动,将奔赴之,而可弃已坌息入。
  盖可弃入家,妇方弄儿,望见之,掷儿床上,觅得厨刀;可弃惧,曳戈反走,妇逐出门外始返。兄已得其情,故诘之。可弃不言,惟向隅泣,目尽肿。兄怜之,亲率之去,妇乃内之。俟兄出,罚使长跪,要以重誓,而后以瓦盆赐之食。自此改行为善。妇持筹握算,日致丰盈,可弃仰成而已。后年七旬,子孙满前,妇犹时捋白须,使膝行焉。
                                             摘自《聊斋志异》<云萝公主>篇

译文
    安大业,卢龙人。刚一降生就会说话,喝了狗血才停止说话。长大后,美好清秀,顾影自盼,聪慧而善读书。大户人家都争着为他说亲,神仙托梦告诉他妈:“你儿子应当娶公主。”
    老太太当真了,到十五六岁还没得到验证,也有点后悔。
    一天安大业独自一人坐在屋里,忽然闻到一股异香。一会儿一个美丽的婢女跑进来。说:“公主来了。”
    随即地毯铺地,从门口直到床前。正疑惑之间,一女郎扶着婢女的肩膀而入;她服装艳丽,光照四壁。婢女立即把绣垫铺在床上,扶着女郎坐下。安大业慌得不知所为,鞠躬询问:“您是那里的神仙,怎么大驾光临寒舍?”
    女郎微微一笑,用袍袖掩口。婢女说:“这是王母娘娘府中的云萝公主。王母娘娘相中了你,想让公主下嫁于你,这是派小姐来看看她以后的住宅。”   
    安大业惊喜得无言以答,云萝公主也害羞地低下了头,一时间相对无言。
    安大业摆好棋盘,拿着棋子试探着坐在公主对面。一婢女拿着红色拂尘,扫了一下棋盘,说“公主在此下棋,不知与驸马谁能取胜?”
    大业移动座位靠近桌案,公主笑着与其对弈。才走了三十余步,婢女就给搅乱了,说:“驸马爷输了!”
    收拾棋盘,婢女说:“驸马爷真是俗间的围棋高手,公主就让他六子吧。”       
    于是让他六子,公主也同意了。公主坐下后,立即就有一婢女爬在座位下,让公主右脚踩在她的背上;左脚踏地,一会儿换一婢女爬在座位下。还有两小丫鬟一边一个侍奉着;每当安大业沉思凝想时,就弯曲着一只胳膊伏在丫鬟的肩上。这一局还没结束,小丫鬟笑着说:“驸马爷输了一子。”
    婢女进前说:“公主累了,应该回去了。”
    公主倾身与婢女耳语。
    一婢女出去,顷刻而还,把千金放在床上,告诉安大业:“刚才公主说你家房子潮湿狭小,麻烦用这些钱修缮一下,落成之日就来相会。”
    一婢女说:“本月动土不吉利,不宜建造;下月就吉祥了。”
    公主起身;安大业阻挡,关门。婢女拿出一物,形如皮排,放在地上鼓动它;云气突然出来,一会儿屋内四面,伸手不见五指,那些女子已经无影无踪。   
    安老太太知道后,怀疑她们是妖怪。安大业却心驰神往,失魂落魄。急于落成新屋,无暇顾及什么禁忌;即日加紧施工,不久房舍一新。
    先是,有滦州青年袁大用,搬来与大业做邻居,过府送来名片以便拜访;安大业素来不喜欢交往,借口不在家搪塞过去,又让仆人偷看其不在家时告诉他,以便登门拜访。一个月后,在门外正遇见,原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穿绸缎单衣,脚蹬丝鞋系黑色腰带,很象个儒雅之士。略一交谈,感到其温文而雅,说话谨慎。大业很高兴,请入家中。与其下棋,各有输赢。下完棋他摆酒席而流连忘返,谈笑不已。第二天袁大用回请大业,有各种美味佳肴,袁大用待人真挚深厚。他有一小僮子十二三岁的样子,击板高歌、跳舞以助酒性。大业大醉无法归家,袁大用便让僮子把他背回去,大业说他小而无力恐怕背不动,袁大用非要如此。僮子毫不费力,就把大业送回家了。大业非常惊讶。次日赏他金钱,推辞再三才接受。从此他们之间交情更深,三五日一欢聚。袁大用为人简洁不张扬,而慷慨好施。街市上有负债卖女儿的人,他拿出金钱替那人还帐,没有丝毫舍不得。大业通过这件事更加敬佩袁大用。又过了数日,袁大用与大业道别,赠送给大业象牙筷子、楠珠等十余件东西、白金五百两,用这些帮助他。大业把钱退回去了只接受赠物,回报以锦缎。
    一个月后,乐亭县有个解职回家的官员,带回很多钱财。盗贼夜里潜入,抓住主人,用铁钳烧红了烙他,家里被洗劫一空。家人认识袁大用,官府画影图形追捕。大业的邻居屠氏,与大业家相差甚远,因其大兴土木,起新房,早就心怀不满猜疑嫉妒。正好大业家的仆人偷了象牙筷子,卖给了屠氏,并知道这是袁大用所赠之物,所以报告给了县令。县令派兵包围了大业的家,恰巧大业主仆外出,只好把安母抓走。安母年迈体衰受惊不小,仅一息尚存,两三天不吃不喝。县令把她释放了。大业闻听母亲病重,急忙飞奔而回,此时母亲已病入膏肓,过了一晚上,就死了。刚刚入殓完毕,就被衙役抓走。县令见其年少文雅,怀疑是诬告,所以高声恐吓他,他就如实讲述与袁大用交往的情况。县令问:“你是怎样暴富的?”
    回答:“我妈妈有积蓄,因要迎亲,所以盖新房。”
    县令信以为真,具结押往州府。屠氏知道他无事,又用重金行贿解差,让他们在路途中杀死大业。当路过深山时,大业被拉到悬崖边,将要推下时,大业无计可施,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只老虎从树丛中奔出,把两位衙役咬死,叼着他来到一处,楼阁重叠,老虎进去,把他放下,只见婢女扶着云萝公主而出,悲痛地安慰道:“我想留你,但母亲还未安葬,你拿者文书自己去州府投案,保你平安无事。”
    并且拿过他胸前束的带子,连打了十多个结,嘱咐道:“见到当官的,把这些结解开,就可以避祸。”
    大业听从云萝公主的话,去州府投案,太守被他的诚信所感,又从文书上知道他是冤枉的,就判他无罪释放。
    回家途中,遇见了袁大用,下马拱手见礼,各述别后情况。袁大用怒表于色,默默无语。大业说:“以你的条件,为何要玷污自己呢?”
    袁大用说:“我所杀都是不仁不义之人,所取都是不义之财。不是这样的,即使掉在路上的我也不要。你的教导我一定会记住,但象你的那个邻居,岂能留在人间!”
    说完飞奔而去。大业到家后,安葬了母亲,闭门谢客。忽然一天盗贼闯入屠氏家,父子十余口都被杀戮一光,只留下一婢女。财物被席卷一空,与僮子分着拿走,临走,拿灯对婢女说:“你认清楚了:我是杀人者,与别人无关。”
    他俩并不开门,而是飞檐越墙而走。次日婢女报官。怀疑大业知情,又把他抓到县衙。县令声色具厉,大业上堂握着公主为他打过节的那条带子,一边摸着打的节一边解开,县令不能追问,又把他释放了。回到家,更加韬光养晦,闭门读书不出,只有一个瘸腿老太太为他做饭。服孝期满,也只是每天打扫庭院,以待佳音。
    一天异香满庭院。登上阁楼观看,内外陈设焕然一新。悄悄地揭开门帘,看到公主浓妆而坐,他急忙叩拜。公主挽着他的手说:“你不信命,才会招来这场土木之灾;还要保护朋友,这才使我们的婚姻推迟了三年:这真是欲速则不达,天下事大都如此。”  
    大业要去买酒菜。公主说:“不用麻烦。”
    婢女的手伸进木匣,拿出象刚出锅的菜肴,酒也芳香甘烈。吃完饭,已进黄昏,脚下所踏的婢女,渐渐都出去了。公主四肢无力,身体弯曲,好象无依无靠,大业亲昵地抱着她。她说:“请你先放手。现在有两条道,请你选择。”
    他搂着她的脖子问其缘故,她说:“我们之间如果只做下棋喝酒的朋友,有三十年的交情;如果做夫妻,那只有六年的时间。你选择吧?”
    他说:“六年后再商量。”
    她默然无语,于是相亲相爱。
    她说:“我知道你也不会免俗,这是命运的安排。”
    让他雇来丫鬟老妈,住在南院,管家里的做饭纺织等活计。北院没有烟火,只有棋具和酒具。门常关着,大业推门就能开,别人进不来。南院的人做事情况,公主全都知道,每次让大业去谴责那些懒惰的人,没有不信服的。她不多说话,不大声言笑,与她说话,也只是低头微笑而已。每次与她并肩坐着,她总喜欢斜靠着人。大业把她抱在腿上,轻得象抱个婴儿。他说:“你如此之轻,可以在手掌上跳舞了。”
    她说:“那没什么难的!但那是下人所为,我不屑于顾。赵飞燕原是九姊侍女,经常因轻佻而受到谴责,骂名千载,她又不守妇道;现在她已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阁楼之上锦缎、布匹满仓,冬天不觉寒冷,夏天不觉炎热。公主严冬都穿着薄纱做的衣服,大业为她添置新衣,强迫她穿上。一会儿就脱了,说:“凡尘浑浊之物,几乎压坏我的骨头!”
    一天抱在腿上,忽觉比往昔沉重数倍,正奇怪。她笑着指着肚子说:“腹中有你的后代了。”
    又过了几天,公主身体不适,说:“近来浑身难受,想尝一尝人间的饭菜。”
    大业于是为其准备了丰富的饭菜。从此饮食和常人一模一样。一天她说:“我体质瘦弱,不能担当生孩子的重任。婢女樊英身体好,可以让她代替我。”
    于是脱去贴身内衣给樊英,关闭房门。一会儿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开门一看,是个男孩。大喜道:“这个孩子有福相,将来必能成大器!”
    所以叫大器。公主抱在怀里,托付给奶娘,养在南院。公主逍遥自在,腰细如初,又不食人间烟火了。
    一天她忽然来向大业辞行,要回娘家。问归期,答“三天”。踩动皮排象从前一样,一会儿就不见了。三天后没回来;一年有余音信全无,大业也绝望了。他关门闭户,在家准备考秀才。不肯再娶;每次独自一人住在北院,沐浴在其的余香之中。一天夜里正辗转反侧,忽见灯光照窗,门也自动开了,一群婢女簇拥着公主而入。他大喜过望,追问失约之过。她说:“我未超期,在天上只呆了二天半。”
    他自鸣得意,告诉她考秀才秋后定会有好消息,以为她必定会高兴。她却忧伤地说:“偶然所得!没什么可高兴的,只是使人折寿几年吧了。三天不见,你入俗幛又深了一层。”
    大业于是再也不思进取了。过了数月她又要回娘家,他面对离别即悲伤又恋恋不舍,她说:“这次去一定早回来,不用穿望。并且人生悲欢离合,都是命中注定的,珍惜则长,荒废则短。”
    走后,一月有余就回来了。从此一年半载回一次娘家,往往数月才回,大业习以为常,也不责怪她。
    后又生了一个孩子。公主提起这个孩子说:“这是豺狼!”
    命人丢弃他。大业不忍心而制止,起名叫可弃。刚刚满周岁,就急着为他定婚。保媒的人接踵而来,问其八字,她都说不合。说:“我要为这孩子做一个深圈,竟然不可得,今后他会败家六七年,这是命呀。”
    嘱咐大业:“记住四年后,侯家生有一女,左胁有个小赘疣,是此儿的媳妇。应当与其结婚,不要计较其门第。”
    立即让他写下来怕忘了。后又回娘家,就再没回来。大业把公主的嘱咐告诉亲友。果然有侯家女,生有赘疣,侯家贫穷而不务正业,众人都看不起侯家,大业还是请媒人说定了亲事。
    大器十七岁考中功名,娶妻云氏,夫妻都非常孝顺。受到父亲的钟爱。可弃渐渐长大却不好好读书,总是偷偷地与无赖在一起博赌,常常偷家里东西还债。父亲气得抽他,但始终不改。相互戒备提防着他,使其偷不到东西。于是他夜里出来,当了个爬墙的小贼。被主家发现,绑送官府。县官问其姓名,拿着名片把他送回来。父亲兄长把他捆起来,用带刺的棍子打,几乎打死。兄长哀求父亲饶命,这才把他放了。父亲因气成疾,饭量大减。于是为二子写下分家文书,楼阁良田,都归大器。可弃怨恨、愤怒,夜里持刀进入内室要杀兄长,乱中出错砍了嫂子。原先,公主留有一个裤子非常轻软,云氏当睡衣穿。可弃用刀砍嫂子,只见火星四射,可弃吓得抱头鼠窜。父亲知道后病情更加严重,没过数月就死了。可弃听说父亲死了才回来。兄长善待他,但可弃更加放肆。才一年多所分田产都被输光,他到州府起诉兄长。官府知道其人,怒斥并把他赶走了。兄弟断绝来往。
    又过了一年可弃二十三岁,侯氏女十五了。兄长想起母亲的话,想为其完婚。把他叫到家里,把好宅子给他住;迎新人进门,把父亲留下的良田,悉数登记造册交给她,说:“数顷薄田,你要誓死守好,今天都给你了。我弟弟没有德行,寸草给他都会没的。以后的兴败,都在于你。能让他改好,那生活会无忧无滤;不然,我也不能填他这个无底洞呀。”
    侯氏虽是小户人家女儿,但聪慧美丽,可弃一直敬畏她,她说的话不敢违背。每次出门都限制时间,过时则严厉地训斥并不让吃饭,因为管得严可弃很少出门。一年后他们生了个儿子,侯氏说:“我以后的生活不用再求别人了。良田数顷,我们母子何患没有饭吃?没丈夫,也可以了。”
    恰巧可弃拿家里的粮食出去赌博,侯氏知道后,在门口拉着弓不让他进门。他惊恐万分地躲开。偷看媳妇进家了,因有所顾虑而徘徊不前但还是跟了进来。媳妇拿刀跳起,可弃回身就跑,她追着砍他,砍破衣服伤着臀部,血流到鞋袜上。他愤忿至极告诉兄长,兄长不管,他含恨而走,一夜过后又回来了,跪着向嫂子哭泣哀求,说他已经原谅媳妇了,可媳妇坚决不要他。
    可弃大怒,要去杀媳妇,兄长无语。可弃气得跳了起来,拿着棍子出门。嫂子惊慌失措,想要制止;兄长用眼神阻止了妻子。等其走后,才说:“这是固作姿态,实际上他不敢回去。”
    派人暗中跟着,说他已经进入家门。兄长始才有点害怕,将要赶去时,可弃已经无声无息进了家门。
    可弃进家后,见媳妇正哄儿子,看见他,把儿子放在床上,拿起菜刀;可弃害怕,拽着棍子转身逃走,媳妇追出门外才返回。兄长已知道了详情,故意问他结果如何。可弃无言以对,只有面墙而泣,眼睛都肿了。兄长怜悯他,亲自领着他回去,侯氏才点头。等兄长出去后,罚他长跪不起,发下重誓方罢手,随后拿瓦盆给他饭吃。从此他改邪归正。媳妇勤俭持家、精打细算,小日子越过越美,可弃也抬头挺胸地活着。七十岁时,子孙满堂,媳妇有时还捋着他的白胡子,让他跪着行走。  

 

秉烛夜游(第8间廊外南侧)

颐和园长廊彩绘故事之十七寄澜亭至排云门2

原文
    李白,字太白,山东人。母梦长庚星而诞,因以命之。十岁通五经,自梦笔头生花,后天才赡逸名闻天下。喜纵横,击剑为任侠。轻财好施。更客任城,与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居徂徕山中,日沉饮,号“竹溪六逸”。
    天宝初,自蜀至长安,道未振,以所业投贺知章,读至《蜀道难》,叹曰:“子谪仙人也。”
    乃解金龟换酒,终日相乐。遂荐于玄宗,召见金銮殿,论时事,因奏颂一篇,帝喜,赐食,亲为调羹,诏供奉翰林。
     尝大醉上前,草诏,使高力士脱靴,力士耻之,摘其《清平调》中飞燕事,以激怒贵妃,帝每欲与官,妃辄沮之。
    白益傲放,与贺知章、李适之、汝阳王璡、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为“饮酒八仙人”。
     恳求还山,赐黄金,诏放归。白浮游四方,欲登华山,乘醉跨驴经县治,宰不知,怒,引至庭下曰:“汝何人,敢无礼?”
    白供状不书姓名,曰:“曾令龙巾拭吐,御手调羹,贵妃捧砚,力士脱靴。天子门前,尚容走马;华阴县里,不得骑驴!”
    宰惊愧,拜谢曰:“不知翰林至此。”
    白长笑而去。尝乘舟,与崔宗之自采石至金陵,著宫锦袍坐,傍若无人。
    禄山反,明皇在蜀,永王璘节度东南,白时卧庐山,辟为僚佐。璘起兵反,白逃还彭泽。璘败,累系浔阳狱。初,白游并州,见郭子仪,奇之,曾救其死罪。至是,郭子仪请官以赎,诏长流夜郎。
    白晚节好黄、老,度牛渚矶,乘酒捉月,沉水中。初,悦谢家青山,今墓在焉。有文集二十卷,行世。或云:白,凉武昭王暠九世孙也。
                                摘自《唐才子传》卷二(李白)
译文
       李白,字太白,山东人。他母亲梦见太白星而生下他,所以取名太白。他十岁通晓《五经》,梦笔生花,后来他的文才天下闻名。他生性雄健奔放,受持宝剑以抑强扶弱为己任,乐善好施。他在任城做客,与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住在徂徕山中,每日豪饮,号“竹溪六逸”。
    天宝初年,他从四川至长安,没有进爵之路,就把自己的作品送给贺知章,当贺读到《蜀道难》时,惊叹:“你是仙人下凡吧。”
    于是拿出金龟换酒,整日欢饮。并推荐给玄宗,皇帝在金銮殿召见他,与其讨论时事,李白当时写了一篇歌颂皇帝的文章,玄宗大喜,赐给食物,亲自调羹,下诏任其为翰林。他曾经大醉后在皇帝面前写诏书,让高力士为其脱靴。力士侮辱他,指摘他在《清平调》中描写赵飞燕能在手掌上跳舞,是暗讽杨贵妃,次以激怒贵妃。皇帝每次见到贵妃,她总是诽谤李白。
    李白更加傲慢放诞,与贺知章、李适之、汝阳的王璡、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并称为“饮酒八仙人”。
     他恳请放他出朝,皇帝赐予黄金,下诏放他。他云游四方,想上华山,酒醉骑驴经过县衙,县官不知道是他,大怒,把他抓到大庭下问:“你是什么人,胆敢如此无礼?”
    李白在供状上不写姓名,写道:“我曾经让龙巾拭吐,御手调羹,贵妃捧砚,力士脱靴。皇帝门前,尚能骑马;华阴县里,就不能骑驴吗!”
    县官惊惶羞愧,下拜谢罪道:“不知翰林至此。”
    李白大笑而去。他曾经与崔宗之坐船从采石到金陵,穿着宫锦大袍,傍若无人。
    安禄山反唐,明皇在四川,永王璘管辖东南,李白此时隐居在庐山,被任命为僚佐。璘起兵反唐,李白逃到彭泽。璘兵败,李白受牵连被关在浔阳监狱。当初,李白游并州时,曾救过郭子仪的命。于是,郭子仪请求皇帝:我愿用自己的官来替李白赎罪,皇帝下诏:长期流放夜郎。
    李白晚年钻研道教。度牛渚矶时,酒醉捉水中月,卒。当初,喜爱谢家青山,现在墓还在。有文集二十卷传世。李白是凉武昭王暠九世孙。


                                    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  李白
原文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
    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不有佳作,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

译文 
    天地是万物暂时的旅舍,光阴似千百年往来不歇的过客,而漂泊短促的人生犹如一场梦,欢乐的日子有几天呢?所以古人手持明烛在长夜游玩,的确是有其原因的。
    更何况那温暖的春天用淡烟轻笼的绚丽景色在召唤我们,大自然将斑斓缤纷的锦绣风光向我们展现。聚会在桃李芬芳的名园,畅叙兄弟间的欢乐事情。诸位贤弟都有杰出的才华,都是象谢惠连一类的人物;而我做的诗,自愧不如谢康乐。
    美丽的景色还没欣赏完,高谈阔论已转入清雅。珍美的筵席摆好后,大家在花丛中就坐,推杯换盏间,大家都沉醉在皎洁的月光之下。没有好诗,怎能抒发高雅的情怀!如有人吟不出诗来,就依照金谷园的宴饮规矩,罚酒三杯。

                                         生年不满百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愚者爱惜费,但为後世嗤。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摘自《古诗十九首》之十五

 

过山神庙(第9间廊外北侧)

颐和园长廊彩绘故事之十七寄澜亭至排云门2
    那时已有申牌时分,这轮红日,厌厌地相傍下山。武松乘着酒兴,只管走上冈子来。走不到半里多路,见一个败落的山神庙。行到庙前,见这庙门上贴着一张印信榜文。武松住了脚读时,上面写道:
  阳谷县示:为景阳冈上,新有一只大虫,伤害人命。现今杖限各乡里正并猎户人等行捕,未获。如有过往客商人等,可于巳、午、未三个时辰,结伴过冈;其余时分及单身客人,不许过冈,恐被伤害性命。各宜知悉。
  武松读了印信榜文,方知端的有虎。欲待转身再回酒店里来,寻思道:“我回去时,须吃他耻笑,不是好汉,难以转去。”
    存想了一回,说道:“怕甚么鸟!且只顾上去看怎地!”
                      摘自《水浒传》第二十三回 横海郡柴进留宾 景阳冈武松打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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