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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课文解读

 ligqi 2016-03-28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北海有一条鱼,它的名称叫鲲。北冥:北海。冥,通“溟”,大海。下文“南冥”仿此。传说北海无边无际,水深而黑。鲲:kūn,本指鱼卵,这里借代大鱼之名。)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鲲很大,不知道它有几千里。鲲变化成鸟,鸟的名称叫鹏。鹏:本为古“凤”字,这里借代大鸟之名。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鹏的背,不知道它有几千里。奋起而飞,它的翅膀就像悬挂在天空的云。怒:奋发。这里指鼓起翅膀。垂天之云:各家注释不同,一解,悬挂在天空的云,可意译为“遮蔽天空的云”。垂,悬挂。另解,天边的云。垂,边远,通“陲”。)是鸟也,海运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这只鸟,海动风起时就将迁往南海。南海就是大自然的水池。①海运:海动。古有“六月海动”之说。海动必有大风,有大风鹏鸟始可借风力而南徙。②则:连词,表因果,相当“于是”。③徙:迁移。④天池:天然形成的大池。)[文章起笔气势非凡。浩渺无垠、咆哮奔涌的北海之上,瞬间,“不知其几千里”的巨鲲化为“不知其几千里”的巨鹏。“怒而飞”,遮天蔽日“徙于南冥”,这是何等雄奇壮阔的景象。作者一开篇,就以奇异的想象、夸张的笔法,用自己的语言描绘了鲲的自由变化和鹏的展翅翱翔的画面,把读者带入一种雄奇深邃、好似绝对逍遥的境界。]《齐谐》者,志怪者也。《齐谐》是记载怪异事物的书。①齐谐:书名,齐国俳谐之书。一说是人名,姓齐,名谐。②志:记载。)《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六月息者也。”(《齐谐》中的话说:“当鹏奋飞而起迁往南海的时候,双翼在水面上拍打飞行三千里,然后它乘着旋风环旋向上飞到九万里的高空,是凭借六月的大风离开北海的。”击三千里:指鹏鸟双翼在水面上奋力拍打向前飞行三千里,才能升入高空,有点类似现在的飞机起飞之时先在跑道上滑行。击,拍打。另解,水击,指鹏鸟奋力起飞双翼拍打时水浪被激起三千里。击,通“激”。三千里,古文中的三、九,常表虚数,不是实指。tuán环旋着往上飞。一说“抟”当作“搏”,拍击的意思。扶摇:旋风,又名叫飙,由地面急剧盘旋而上的暴风。《尔雅》:“扶摇谓之飙。”去:离,这里指离开北海。以:用、凭。⑥息:气息,这里指风。“六月息”与上文“六月海动”之说照应。)[庄子引证《齐谐》这部书的记载,继续对大鹏的形象极力渲染,同时又补出其能够高飞的原因:“以六月息者也”。补出的这句话很重要,它说明大鹏向南飞行,需要乘着六月的大风,也就是说,大鹏的飞行是有条件的,是有所“待”的。它虽然能够在天空翱翔,看似自由自在,但其实还要借助风的力量,受到风的制约。如果没有大风,大鹏是不可能飞翔的。因此,在天空翱翔的大鹏其实并没有达到真正的逍遥。]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山野中的雾气,天空中的尘埃,所有这些空中的活动之物都是凭借风的吹拂。野马:春天林泽中的雾气。雾气浮动状如奔马,故名“野马”。尘埃:扬在空中的土粒叫“尘”,细碎的尘粒叫“埃”。生物:这里是概指天空中各种活动的东西。息:教材和一般版本释为“有生命的东西呼吸所产生的气息”,本书认为当与上文“六月息”的“息”同义,也是指“风”。吹:吹拂。)[这是庄子从“以息”,即“有所待”这一思路出发,由鹏“去以六月息”推而广之,联想到天空中的其他东西也是“以息相吹”。山野中的游气(野马)、飞尘(尘埃),空中的其他活动之物(包括有生命的与无生命的),与鲲、鹏相比,实在是太渺小了,但它们要能够动起来,依然要有所凭借,即“有所待”。先说大,次说微,由大的事物推及到小的事物,说明这一现象的普遍性。]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鹏鸟在九万里的高空向上看,天空高远处颜色青青,这是天真正的颜色呢?还是因为天太高远而看不到它的极顶呢?苍苍:青色。《诗经?黍离》:“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无所至极,没有用来到达极点的办法。极,顶点,尽头,意思是最高处。……邪,……邪:表示选择关系,相当“是……呢,还是……呢”。)[这个句子几乎所有注家都以为是描写庄子在地面向天空看,本书认为实际上是庄子想象鹏鸟在九万里的高空向上看。句前省略了“其视上也”。]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鹏鸟再从九万里的高空往下看,也不过像向上看天空这样罢了。其:指代鹏。若是:像这样,像“苍苍”之色。[此数句写鹏飞在九万里的高空,先向上看,见不到天的极顶,再向下看,见不到地面。作者从侧面极力形容鹏飞之高,又让人想象宇宙之大,“不知其几千里”的鹏在不知有多少个“九万里”的天空中飞翔,只不过是一个小点罢了。作者写大鹏高飞是以广袤无际的高空为背景,为下面的议论作铺垫。]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再说如果水的积聚不深厚,那么它负载大船就没有力量。①且夫:他转连词,表示从这一句开始转换一个话题。②负:负载、承载。[如果说“天之苍苍”几句是描写鹏飞之高之遥,那么下面这几句则是分析鹏凭什么飞得这么高这么远,进一步说明鹏“有所待”。]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倒一杯水在堂上低洼的地方,那么只能拿小草当作它的船,如果在它上面放一只杯子就贴着地面了,这是水太浅而船太大的缘故。覆:倾倒。坳堂:指厅堂地面上的低洼处。坳,ào,坑凹。芥:小草。焉:于之,在杯水之上。胶:粘,指贴着地面。)[这是用比喻说明不同的物需要有不同的凭借。地上的一个小水洼,放一根小草可以当作船,但放一个杯子在上面则粘着地了。由此说明,物的大小不同,对凭借之物的要求也不同。]风之积也不厚,则负大翼也无力。(如果风聚积得不深厚,那么它负载巨大的翅膀就没有力量。负:承载。)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所以鹏飞上九万里的高空,是因为风就在它的下面,然后才能乘风;鹏背负浩渺无际的青天,因而没有什么能阻碍它,然后才打算往南飞。①则:是因为。②斯:就。③而后乃今:意思是这之后方才。乃今,而今、现在。④培:通“凭”,凭借。莫之夭阏:即“莫夭阏之”的倒装。莫,指“没有什么力量”。夭阏,yāoè,又写作“夭遏”,遏阻、阻拦。图南:计划向南飞。)[这是说明鹏为什么能够飞得那么高那么远的原因。“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照应上文“去以六月息”;“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照应上文“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鹏因为在下面风厚“培风”,故能有力地托起大翼,因为在上面天高莫能“夭阏”,故能升上九万里的高空向南飞行。这是进一步说明鹏飞不仅需要大风,而且还需要青天作为凭借,没有这两个条件就不可能“徙于南冥”。关于这一点一般人没有感性经验,故而作者先用水与舟的经验事实来作证明。尽管这个例证在今天稍具物理知识的人看来似乎没有必要,但符合当时人的认知水平。]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蝉和学鸠嘲笑大鹏说:“我一下子起飞,碰到榆树、檀树之类的树木就停下来,有时如果飞不到树上去,就掉在地上罢了。哪里用得着飞上九万里的高空再向南飞呢?”蜩:tiáo,蝉。学鸠:斑鸠,这里泛指小鸟。决:xuè,通“”,迅疾的样子。抢:qiānɡ,触、碰、撞;又解,突过。⑤榆枋:榆树和檀树。⑥则:或。⑦控:投下,落下来。 ⑧之:去、到。⑨南:南行、向南飞。⑩奚以……为,何以……为。表示反问,相当于“哪里用得着……呢”。)[有人认为蜩与学鸠嘲笑鹏的这段文字当出于《齐谐》。但是庄子为什么在这里要引述这个寓言故事呢?传统的说法是,庄子写蜩与学鸠嘲笑大鹏,一方面说明小虫小鸟拘于自己活动的天地,另一方面也说明,与大鹏一样,小虫小鸟在自己活动的一方天地中,也是自得其乐,适性逍遥。如晋郭象所说,“大鹏无以自贵于小鸟”,这两种自以为逍遥的动物之游弋,“大小虽殊,适性一也”。本书认为从上下文的联系来看,这种说法不合作者本意。前面庄子写道,大鹏 “之九万里而南”,需要青天和大风作为凭借,没有达到真正逍遥的境界。因此,这里写蜩与学鸠讥笑大鹏,就是是讥笑大鹏“有所待”,因而没有达到真正的逍遥。它们以为自己在附近飞来飞去,既不需要风,也不需要高空,仿佛对外界什么条件也不要,它们才是真正达到了“无所待”的逍遥。它们真的“无所待”吗?庄子在下面对此加以评论。]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到郊野去的人,路上只须三顿饭的时间就可以返回来,肚子还是饱饱的;到百里远处去的人,要在头天晚上就捣米储积干粮;到千里远处去的人,要用三个月的时间来储积干粮。① 适:往、去、到。②莽苍者:指迷茫看不真切的郊野。③三餐:即一日的意思。形容时间很短,不需带粮。④反:同“返”,返回。⑤果然:很饱的样子。⑥宿:这里指一夜。⑦舂:chōnɡ把东西放在石臼或乳钵里捣掉皮壳或捣碎。)[作者以行路备粮作比喻说明。外出旅行,行程远近不同,需要携带粮食的多少就不同,但无论走多远的路程,都需要准备食物(依赖于食物),这一点又是相同。由此说明,蜩与学鸠飞行,不是不需要青天和风,只是大小不同罢了。]二虫,又何知?(这两只小动物又知道什么呢?之:这。二虫:指上述的蜩与学鸠。虫,古代泛指动物。)[作者批驳蜩与学鸠,正是因为它们没有认识到自己也是需要凭借,需要外界条件,反而以为自己的“枪榆枋而止”是无所依赖的、是自由的。其实,这也是庄子对世人的警告,要人们时时刻刻认识到人是处在各种制约之中,是不自由的。若以为自己已经达到了自由,并嘲笑别人不自由,那就无异于蜩和学鸠了。]

 

第一段,开篇写鲲鹏现世,极言其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言体大背大;“若垂天之云”,言翼大;“北冥”“南冥”“九万里”,言其活动天地之大。大鹏展翅,左右荡漾,展现了磅礴壮观,好似达到了逍遥的境界。接着分析大鹏南徙需要大风和青天作为凭借,它和细微的“野马”“尘埃”一样,“生物之以息”,并没有真正达到逍遥。然后笔锋一转,写蜩与学鸠决起而飞,自鸣得意,笑大鹏之不逍遥,好像它们才是逍遥。作者用外出旅行作比,说明行程远近不同,凭借大小也不同。“之二虫,又何知?”尖锐地指出蜩与学鸠这些小东西其实不逍遥,它们不知道己身也同样有所凭借,是一种无知的表现,由此而自然地引出下文的“小知不及大知”的结论。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小智不了解大智,寿命短的不了解寿命长的。①知:zhì,通“智”,智慧。②年:年寿。)[ 这是文中很重要的一个句子,有承上启下的作用。“小知不及大知”结上,“小年不及大年”启下。由上段论“知”很自然地过渡到此段论“年”,衔接自然,天衣无缝。]奚以知其然?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凭什么知道它是这样的呢?朝菌不知道一个月的开头和结尾,蟪蛄不知道一年中有春季和秋季。这是寿命短的。然:指代“小年不及大年”。奚以……也:凭什么……呢,反问句。朝菌:一名大芝,早晨长出来,见到太阳就死去。朝,zhāo清晨。④晦朔:月末和月初,这里代指一个月。晦,阴历每月的最后一天。朔,阴历每月的最初一天。一说“晦”指黑夜,“朔”指清晨。“晦朔”代指一天。蟪蛄:huìɡū,即寒蝉,春生夏死或夏生秋死。春秋:指春夏秋冬四季,代指一年。)[“朝菌”“蟪蛄”指代小年,“晦朔”“春秋”指代大年,这是用第一个事例证明“小年不及大年”。]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楚国的南部有冥灵这种树,以五百年当作一个春天,以五百年当作一个秋天;远古时有一种大椿树,以八千年当作一个春天,以八千年当作一个秋天:这是寿命长的。冥灵:树名。一说是指传说中的大龟。以五百岁为春:意即以二千年为一年。下“以五百年为秋”“以八百年为春”“以八百年为秋”照此类推。大椿:传说中的古树名。椿,chūn此大年也:根据前后用语结构的特点,当有此句。但传统版本均无此句。)而彭祖乃今久特,众人匹之,不亦悲乎?(彭祖如今独以长寿著名,一般人与他相比,羡慕他的长寿,岂不可悲吗?彭祖:传说为尧之臣,名铿,历虞、夏、商、周,活了八百岁,是古代传说中年寿最长的人。②乃今:而今、现在。③以:凭。④特:独。⑤闻:闻名于世。⑥匹:配,比附。)[在上文庄子指出,朝菌、蟪蛄与晦朔、春秋相比是小年与大年的关系,这里进一步指出彭祖与冥灵、大椿相比,普通的人与彭祖相比也是小年与大年的关系。为什么“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是可悲的事情呢?这是因为众人只知道彭祖是大年,而不知道冥灵、大椿更是大年,也就是说众人不知道大年之外还有大年,其识见的短浅和局限不是非常可怜的吗?]之问棘也是汤问棘曰:上下四方有极乎?棘曰:无极之外,复无极也。商汤询问夏棘是这样的。商汤询问夏棘说:“上下四方有极限吗?”夏棘回答说:“无极之外,还有无极。”汤:商汤,商朝开国之君,子姓,名履。棘:商汤时的贤大夫。《列子?汤问》篇作“夏革”。革,jí。革、棘,古代同声通用。是:代词,这样。已:同“矣”。按:据闻一多先生考证,“汤之问棘也”后当脱汤问棘事一段:“唐僧神清《北山录》曰:‘汤问革曰:“上下四方有极乎?”革曰:“无极之外,复无极也。”僧慧宝注曰:‘语在《庄子》,与《列子》小异。’”本书据闻一多先生的说法补上。)[补充的这个句子,对于我们理解《逍遥游》的思想极为重要,无极之外复无极,即大知之外复大知,大年之外复大年,反过来,小知之外复小知,小年之外复小年,任何事物都处在一种相对的状态之中,这是庄子在《逍遥游》中告诉我们的基本观点。]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极北之外的地方还有极北,那里有黑色的深海,就是大自然的水池。①穷发之北:一说指传说中极北处荒远不长草木的地方。穷,终、尽。发,毛,指草木。一说“穷发之北”当是“终北之北”,即极北之外复有北。本书认为,从“无极之外,复无极”来看,当以“终北之北”为是。)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曰鲲。(那里有条鱼,它身宽数千里,没有人能知道它的长度,它的名称叫鲲。修:长。)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那里有只鸟,它的名称叫鹏,鹏的背宽大像泰山,翅膀像悬挂在天空的云。鹏乘着旋风环旋飞上九万里的高空,穿过云气,背负青天,然后打算往南飞,将要到南海去。①羊角:旋风,回旋向上如羊角状。与“扶摇”同义反复。②绝:横渡、穿越。)[ 这段话应当还是商汤问夏棘的话。《列子·汤问》:“终发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其长称焉,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翼若垂天之云,其体称焉。世岂知有此物哉?大禹行而见之,伯益知而名之,夷坚闻而志之。”]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嘲笑它说:“它将要到哪里去?我跳跃着往上飞,不超过几丈高就落下来,在蓬蒿中飞来飞去,这也就是飞的最高境界了,而它将要飞到哪里去呢?”雀,一种小鸟。yàn,也写作“”。仞:古代长度单位,周制为八尺,汉制为七尺;这里应从周制。蓬蒿:两种草名。蓬,飞蓬;蒿,蒿子。至:极点。)此小大之辩也。(这就是小和大的区别。①辩:通“辨”,辨别、区分的意思。) [文章至此已经不避重复地三次引述大鹏、两次引述斥鴳(包括“蜩与学鸠”)的寓言故事。开篇叙大鹏,创设一种逍遥的境界。后引《齐谐》,说明大鹏南飞要有凭借,叙蜩与学鸠笑鹏,是说明不仅大的事物需要凭借,小的事物也需要凭借。文章写到这里,为什么再次引用《列子》里的说法呢?我们看这段文字,写鲲鹏只是突出其逍遥,写斥鴳表现其“飞之至”,也是逍遥。斥鴳笑大鹏,意思是说,我这样不是很逍遥吗?大鹏还要到哪里去寻找逍遥呢?庄子认为斥鴳只是小的逍遥,而鹏则是大的逍遥,斥鴳不知道逍遥之外还有逍遥,无极之外复无极。所以庄子说“此小大之辩也”,要区别大小两种不同境界的逍遥。]

 

第二段说明的中心,也是全篇的中心是“无极之外复无极”,即文中所说的“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文章列举朝菌、蟪蛄说明什么是小年,列举冥灵、大椿说明什么是大年,指出彭祖对于众人是大年,而对于冥灵、大椿则是小年,但是众人只知道彭祖是大年,不知道大年之外还有大年,所以“可悲”。接着叙述汤问棘的典故,点出中心“无极之外复无极”,并再次描写大鹏、斥鴳两种不同的逍遥之境,说明逍遥之外还有逍遥,用“小大之辩”归结,强调要区别小与大两种不同境界的逍遥。

 

在上述两段文字里,作者紧紧扣住小与大的相对关系展开议论。第一段文字,侧重说明,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需要外界的凭借,都“有待者”,不可能有真正的逍遥,强调的是它们的共同之处。第二段则是侧重指出“小大之辩”,小的与大的是两种不同的境界, “之九万里”的大鹏与“不过数仞而下”的鴳,活动空间大小不同;“朝菌”、“蟪蛄”、“众人”与“冥灵”、“大椿”、“彭祖”,年寿长短不同,生存时间不同。在五彩缤纷、变幻无穷的大千世界里,各类物种,形状不同,其所占时间,所占空间,大者大,小者小,绝不相同。斥笑大鹏,众人攀比彭祖,只不过是“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而已,是十分可悲的事情。庄子通过这样的分析,强调了小与大的相异之点。

 

庄子既强调“有所待者”,说明逍遥的相对性,又强调“小大之辩”,承认逍遥的不同境界,也就是我们今天常说的人的精神有境界的差别,人的认识有层次的高低。所以庄子的分析是非常深刻也是非常全面的。

 

故夫知一官,行一乡,德合一君,而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所以,那些才智足以胜任一个官职、善行能够调协、统一全乡百姓意志、道德符合做一个君主的要求、能力使一国之人信任的人,他们看待自己,也像斥之类一样。知:通“智”。效:功效,这里含有“胜任”的意思。官:官职,是指一种职务,一种社会分工,与现在的“官”意义不同。行:xìnɡ,品行。比:合。乡:在当时是仅次于诸侯国的一级行政单位,相传周制以一万二千五百户为乡。下句“国”即指诸侯国,“君”即指诸侯国国君。而:通“耐”,能耐,能力。征:信,这里是“取信”的意思。⑨其自视也,亦若此矣:意思是他们自己很得意,其实和斥之类一样,所见甚少,见识短浅。其,指上述四种人。此,指鴳。[从这段开始,文章进入主旨部分,从自然现象推演到人事现象,“故夫”为承上启下之词。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不是很好吗,庄子为什么说他们像斥鴳一样无知?这是因为他们以世俗之见自视,一味地追求功名利禄。作者以为,作为人生的境界,他们只如斥翱翔于蓬蒿之间而已,是低层次的境界。对这四种人,庄子按照社会地位从低到高,影响范围从小到大来排列,更能表现他们对名利的追求,这是作者笔下的众人、凡人。]而宋荣子犹然笑之。宋荣子轻蔑地嗤笑这些人。宋荣子:一名宋,宋国人,战国时期的思想家。犹然:讥笑的样子。)[宋荣子讥笑这些人不能摆脱世俗之见。前面写小虫笑大鹏,是小知笑大知,这里写宋荣子笑众人,是大知笑小知。小知笑大知,固然没道理;大知笑小知,就有道理吗?请看庄子在下文的分析。]且举世誉之而不加,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再说全社会的人都称赞宋荣子,他却并不因此而更加奋勉,全社会的人都责难他,他也并不因此而更为沮丧。他能认清自我与外物的分际,辨明荣辱的界限,至此而止了。①举:全。②加:更。③劝:劝勉,努力。④非:责难,批评。⑤沮:jǔ,沮丧。⑥内外:这里分别指身内和身外之物。在庄子看来,自主的精神是内在的,荣誉和非难都是外在的,而只有自主的精神才是重要的、可贵的。⑦分:fèn分际,合适的界限。⑧境:界限。)[“誉之”“非之”句说宋荣子与众人不同,他完全摆脱了世俗功名利禄的束缚。“定乎”“辩乎”句说明宋荣子的思想所已经达到的境界。“斯已矣”,是说宋荣子的思想境界也不过达到如此境界罢了,言下之意是,他还没有达到最高的境界,即真正逍遥的境界。]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他对于世俗的功名利禄,没有拼命追求什么。彼其:两个代词叠用,指宋荣子。数数然:犹“汲汲然”、“弊弊焉”,急急忙忙的样子。数,shuò。)[此句照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虽然,犹有未树也。虽然这样,还是有没树立起来的境界。[为什么说摆脱了世俗功名利禄观念的宋荣子“犹有未树也”?从下文来看,宋荣子虽然“于世,未数数然”,但是“于致福者”,却是“数数然也”。所以说,他还没有达到最高的境界,未能实现真正的逍遥。宋荣子是庄子所说的圣人,他讥笑众人不逍遥,实际自己也是不逍遥。]夫列子风而行,泠然也,旬五日而后反。列子乘风飞行,飘然轻巧,心随意转,十五天后才返回。列子:列御寇,郑国人,战国时代思想家。御:驾驭、泠然:轻盈美好的样子。泠,línɡ。④善:善于、擅长。旬:十天。有:又。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他对于致福的事,没有拼命追求。致福:招福。致,罗致,这里有寻求的意思。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这虽然避免了步行,但还是要有凭借的东西。①待:凭借,依靠。[读这几个句子,难点在于“致福者”“所待者”指什么?“列子御风而行”的故事,见于《列子·黄帝》篇,现抄录如下,对理解这句话有帮助。“自吾事夫子(老商氏)、友若人(伯高子)也,三年之后,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始得夫子一而已。五年之后,心庚(更)念是非,口庚言利害,夫子始一解颜而笑。七年之后,从心之所念,庚无是非;从口之所言,庚无利害;夫子始一引吾并席而坐。九年之后,横心之所念,横口之所言,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欤?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欤?亦不知夫子之为我师,若人之为我友,内外进矣。而后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无不同也。心凝形释,骨肉都融,不觉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随风东西,犹木叶干壳,竟不知风乘我邪,我乘风乎?”从故事看出,列子御风而行,是他摆脱“是非利害”的结果。所谓“致福者”当指“是非利害”。“所待者”,教材和历来的资料都说指“风”,但从故事“竟不知风乘我邪,我乘风乎”来看,这样理解似有不妥。本书认为,从《逍遥游》下文来看,“所待者”当指“己(自我)”。列子是庄子所说的神人,但庄子认为他还是没有摆脱自我,未能达到“无己”的境界,不能说是真正的逍遥游。]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至于顺应天地万物的本性,把握六气的变化,而在无边无际的境界中遨游的人,他们还要凭借什么呢?乘:遵循,凭借。天地:这里指万物,整个自然界。正:本,这里指自然的本性。“天地之正”与下句的“六气之辩”相对而言。御:含有因循、顺着的意思。六气之辩:六气的变化。六气,指阴、阳、风、雨、晦、明。辩,通“变”,变化的意思。无穷:指时间的无始无终,空间的无边无际。恶:wū,通“乌”,何,什么。)[这一段话,不仅是本节、本篇的一个关键,而且是《庄子》全书的一个关键。怎样才算是真正的逍遥游呢?就是“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一句话就是“无待”。无待,就是无须凭依,完全摆脱名、功、己的束缚,做到无名、无功、无己,是彻底的自由。这是庄子所说的至人,只有这种人才真正达到了逍遥游。]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所以说,至人无自我,神人无功名,圣人无声名。至人:这里指道德修养最高尚的人,即“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无己:无我,就是忘记自身的存在,做到任乎自然,顺乎物理,把自己的形体连同思想都看作虚幻的不存在之物,也就是无所限,无所待,绝对自由地作逍遥游。神人:这里指“于致福者,未数数然”的列子。无功:不建树功业。圣人:这里指“于世,未数数然”的宋荣子。无名,不立名,不追求名誉地位。)[“故曰”一词,引出对以宋荣子、列子、游无穷者为代表的三种得道之人境界的总结。至人与游无穷者,神人与列子,圣人与宋荣子,一一对应。神人不求功,圣人不求名,但神人、圣人,不忘人世,不忘天下,在庄子看来,仍然是有所牵挂,不能算是逍遥游,只有至人,无名、无功、无己,无牵无挂,无依无傍,才达到逍遥游的最高境界。]

 

第三段通过对人世间的四类人,即众人(凡人)、圣人、神人、至人的一一分析,得出什么是逍遥游的结论。“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的众人,庄子视其为斥鴳、蜩与学鸠一样,目光短浅,没有认识到自己受到功名利禄的束缚,依然无法摆脱各种制约,因此远远没有达到逍遥的境界。圣人宋荣子“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能够对世人的赞誉与诽谤置之度外,能够分清什么是自我,什么是外物,什么是荣誉,什么是耻辱,但是,他没有摆脱人世间是非利害的束缚,庄子认为他依然没有达到逍遥的境界。神人列子“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不计是非利害,有如大鹏,御风而行,但他“犹有所待者”,不能摆脱自我,庄子认为他仍然没有达到逍遥。那么什么人才达到了逍遥的境界呢?只有无名、无功、无己的至人,即“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才是真正的逍遥者。当然,这是庄子的理想人格,是人摆脱了现实生活中的各种桎梏之后精神上达到的绝对自由的状态。显然,这种自由的理想在现实世界中是不可能真实地和完全地存在着的,只能存在于想象世界里。因此,庄子的理想人格除了超越性以外,还具有某种神性。

 

这段文字的写法很有特色,作者采用剥笋之法,由外及里,层层推进,直至最后才亮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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